抓住短匕,抽出,緩緩割開捆縛的繩索,這一簡單的動作讓周青峰滿頭大汗。當束縛松開,他立刻翻身將阿巴亥壓住,匕首橫在她的脖子上。
阿巴亥還在顫抖,可她很快明白了周青峰的意圖,她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周青峰,“你要殺我?”
“今晚發生這么多事?你會放過我嗎?我可是親眼見你隨意處死渡口的那名廚子,在你眼里殺個奴才跟殺條狗有什么區別?”這一刻的周青峰兇性大發,他在赫圖阿拉的所有預想全部被打亂,被激怒的他甚至親手毀掉了他在赫圖阿拉最大的依靠。
“別……我不計較今晚的事。”阿巴亥驚叫道。或許是硬氣過一次后反而更怕死,又或許是在周青峰面前已經丟了臉,她再也沒之前那么強勢,“別殺我,我不想死,我不會告發你的。”
“你以為我會信?”周青峰額頭冒汗,渾身濕透。他知道自己這一匕首劃下去,鼎鼎有名的阿巴亥就得提前十一年死掉。可殺掉阿巴亥,他自己也逃不了關系。
阿巴亥死前來過‘丹藥坊’,她的尸體也會在‘丹藥坊’,她甚至可能告訴過別人自己夜里要見誰,這些線索統統會指向周青峰。而現在整個赫圖阿拉城門緊閉,他想逃都逃不了。
殺她,慢點死。
不殺她,她回頭就要告發,死得更快。
局面被徹底大亂,周青峰握著的匕首都在發抖,一時難以做出決定。就在這時,整個赫圖阿拉忽然響起嘈雜的呼喊聲。佩戴‘聽風石’的周青峰捕獲風中傳來陣陣聲音,都是滿語的叫喊,非常混亂。
今晚到底怎么搞的,又他喵的出什么事了?
呼喊聲越來越大,就連阿巴亥都能聽到了。她帶著泣聲說道:“城里的守衛被驚動了,他們在喊‘抓刺客’,應該是剛剛哪兩個賤婢。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她們身上去,我可以把你當我的親信。別殺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巴亥還在勸周青峰,可周青峰卻惡狠狠地罵道:“你當我傻嗎?我寧愿相信那兩個女人,也不會相信你。那兩個女人雖然兇狠,卻還有商量的余地。而在你眼里,我就是個該死的奴才。”
“你到底要怎么樣才會信我?”
“我根本不信你。”
“我可以對神靈發誓。只要你不殺我,我絕不會害你。”
“我他喵的是個無神論者。”
周青峰越爭執越慌,腦子一漲一漲的疼。各種主意被他反復推演,卻都沒有一個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好主意。而就在他呼吸越來粗想要拼死一搏斗時,‘丹藥坊’外忽然響起沉重的腳步,又有兩個翻墻而入的聲音響起,并且很快進入屋子內。
操……袁輕影和大洋馬又回來了!
三方四人再次相見,形勢大大不同。
周青峰和阿巴亥掙脫了束縛,可兩人從原本的同伙變成了敵對。
袁輕影和大洋馬也是狼狽不堪。剛剛還生龍活虎的袁輕影此刻捂著肚子,臉色慘白。她完全靠葉娜攙扶著才能行動,顯然是受了重傷。
四人對視,全都投鼠忌器。
倒是周青峰沒空猶豫,主動說道:“你們不是要去殺個小屁孩么?被誰打成這樣?”
袁輕影氣息不暢,話都說不完整。葉娜沒有獨自決斷的能力,倉皇無措地說道:“我們在城里迷路了,遇到個很高大魁梧的女真高手。我和輕影聯手都打不過他,只能逃回來了。”
“誰這么厲害?你們倆聯手都打不贏?”周青峰對袁輕影的水平是有所了解的,谷元緯全盛時期才能贏她,逃亡路上卻被她壓著打。而大洋馬的厲害他也親眼見過,楊簡基本上被她耍著玩。能把她們倆打的狼狽而逃,那得是什么牛人?
這個謎題由阿巴亥解答了,“是莽古爾泰,大汗的第五子。褚英被圈禁高墻之后,他就是建州部的第一高手。今晚正好是他值夜,你們應該是碰到他了。聽我說,別殺我。你們以我為質,我來保護你們平安。我是大汗最寵愛的女人,可以讓你們離開赫圖阿拉的。”
阿巴亥是建州大妃,她這話算是今晚最有建設性的意見了。葉娜聽了明顯意動,只是沒搞清楚眼前這個男子怎么會又要殺阿巴亥。
“我不信任阿巴亥,赫圖阿拉的高手實在太多,以她為質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周青峰卻斷然拒絕了這個建議。他是四人中最弱的,沒有術法,沒有權勢。而建州部能人多的是,各種手段叫他這個弱雞防不勝防。袁輕影和葉娜可以靠這個法子逃走,他絕對不行。
葉娜對周青峰的態度很是不解,她疾聲說道:“你跟你的姘頭怎么鬧僵了?我覺著這個大妃的主意挺好,我們布下的迷陣拖延不了太久,城內的守衛很快就能追蹤到這里。你既然跟她鬧翻了,正好跟著一起走。”
阿巴亥也在求周青峰,不斷表示保證他的安全。倒是一直沒說話的袁輕影忽然抬頭,冷哼說道:“娜娜,你還沒看出來么?這小子就是我跟你說的周青峰,我一直在想這張臉我應該見過,現在想想這就是我第一次見他的樣子。”
眼前這男人是周青峰?葉娜和阿巴亥都更加驚訝。
“我見過的周青峰是個八歲小孩子。”
“你不是周青峰的哥哥周青山?”
……周青峰朝袁輕影苦笑了一下,“你個臭女人一直追殺我,我是不是應該趁現在干掉你?”
嗆啷……葉娜抽出自己腰間的短匕,兇狠地說道:“你要殺輕影,先得過我這關。”
周青峰卻繼續對袁輕影怒道:“你他喵的什么都不懂,天天叫嚷要保大明,可你知道該怎么保那個腐朽的王朝嗎?你知道該怎么挽救自己的民族嗎?真正知道該怎么做的是我。我才知道要做什么才是對的,你只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蛋而已。以我們之間的因果關系,我只要隨便說點什么不該說的,所有傷害都會落在你頭上。谷元緯只知道一點就老了二十歲,我可以保證我說出來的東西,能讓你一命嗚呼。根本沒誰救得了你。”
“混蛋,我后悔當初為什么要跟你廢話,真該一劍就殺了你。”袁輕影倔強的看著周青峰,可她沉默數秒后說道:“你不想死,對不對?我也不想娜娜因為我這次的冒險而死,那么我們來做筆交易。你給我們找個躲藏的地方安置,我來幫你控制這個建州大妃。”
阿巴亥一聽自己似乎有被邊緣化的趨勢,連忙向袁輕影張口說道:“等等,你們要做交易,為什么不跟我做?你們救我,我能給你們找最安全的地方。我難道不比這個奴才強?”
只可惜袁輕影卻冷笑道:“不好意思,阿巴亥大妃。我受傷很重,就算離開赫圖阿拉也逃不遠,我必須得就地療傷。而我跟這小子交手很多次,我知道他既聰明又怕死。他屬于最弱的一方,相比之下你可不是更好的交易對象。”
“我可以給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前提是你們得聽話。”周青峰不得不謝天謝地,他在‘丹藥坊’內早有準備,否則今晚的情況他就搞不定。
得到周青峰的承諾,袁輕影從自己身上摸出個瓷瓶,倒出個黑乎乎的圓球。這圓球出來后就緩緩舒展開,竟然是一條多足蟲子。這蟲子交給葉娜,葉娜當即心領神會的將蟲子送到周青峰面前說道:“把這蟲子放在阿巴亥的鼻子下,它會自己爬進去。”
這黑乎乎的蟲子看著好可怕,周青峰根本不敢碰。他把阿巴亥抓起來,扯住頭發將腦袋朝后拉,“你自己來。”
看著蟲子要送進自己的鼻子里,阿巴亥立刻就開始掙扎要尖叫。而周青峰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其說話叫喊,死死將她控制住。葉娜將黑色小蟲輕輕放在阿巴亥的上唇,蟲子就自己朝她鼻孔里鉆。
袁輕影在一旁解釋道:“這是苗疆的一種蠱蟲,它平日會吸在人的鼻腔內,靠吸血過活。可它如果天長日久不被取出來,就會鉆進人的腦子里,吞噬腦髓。”
蟲子爬的很快,一會就在阿巴亥的鼻腔內消失。阿巴亥驚駭的不停痛哭,又咒罵袁輕影手段惡毒。袁輕影只是輕笑,“這是我們錦衣衛用來控制線人的辦法,對付不聽話的人最是有效。而且別指望把這蠱蟲輕易弄出來,那只會死的更快。”
說完袁輕影就看向周青峰,“我來控制這位大妃,這位大妃鉗制你,你則來幫我們渡過難關。現在,給我找個合適的藏身之處。”
白天修好的秘密夾墻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周青峰安排袁輕影和葉娜從房子外的屋頂進入夾墻內,并且消除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跡。在封閉夾墻時,他說道:“我盡量每天給你們送一次食物,也會想辦法給你們弄些藥品。希望你們別給我添亂子……”
正說著話,袁輕影忽然伸手朝周青峰頸部一戳。周青峰就感覺皮膚微微刺痛,伸手一摸有些血跡。他頓時暴怒道;“姓袁的,你又想搞什么鬼?你是想逼的大家同歸于盡嗎?”
袁輕影卻淡淡說道:“沒什么,我也擔心你給我添亂子。一點小手段而已,等我傷好之后,我自然幫你解除。”
“草你娘,你這女人真可惡,我也不相信你。”周青峰都想跟袁輕影撕破臉,可聽到遠處傳來快速靠近的狗叫聲,他不得不立刻封閉夾墻,并且從屋頂上下來。
屋子內,阿巴亥正一臉怨恨的看著周青峰,冷冷注視,很不服氣。她的侍女之前被袁輕影封閉筋脈,現在都一一解開,茫然不解的看著自己主子和周青峰之間的對峙,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多少事。
周青峰卻只是讓開屋子的門口,對阿巴亥命令道:“現在滾回你的漢王宮去,想辦法掩飾好一切。別讓野豬皮懷疑到我頭上來,否則你也要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來我建州部做什么?”這時候再說周青峰是來投奔的,阿巴亥才不信呢。
“反正不是來這里玩的。”周青峰陰狠的樂道。
“狗奴才,枉我還想抬舉你。”阿巴亥恨恨的罵了句。
啪……周青峰毫不猶豫的扇了一巴掌過去。他無視那些想撲上來的侍女,冷冷喝道:“收起你那套主子奴才的把戲,我討厭死了你們這些奴隸主。老子是堂堂正正的漢家男兒,別逼我打女人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