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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上種了幾盆花,今天下午正好有空,便搬張了躺椅到陽臺上吹風,竟然看見那盆一帆風順結苞了,營養不良的白色花苞從快枯死的枝莖中伸展出來,被颱風吹得颳得顫巍巍的,卻風骨怡人。
陽光上的那幾盆花想起時我便給它們澆一杯水,想不起來時只能靠下雨天飄進來的雨水滋養,竟也熬過了整整一個夏季。
有一句話說“你笑,花兒努力地開;你哭,花兒努力地開。。。”這樣想一想,所有的鬱結便都釋然了。富貴貧寒、成功失敗、悲歡離合莫不如此,只要心中不過度沉溺偏執,生活總不會太差。
吃完年夜飯照例是守歲,章氏給家裡娃子們每人五貫壓歲錢,除了照天三兄妹,喜弟姐弟、春煙秋水也有。僕人們有家室的便讓他們裝了年糕圓子回自個屋裡守歲去,獨身一人的或圖熱鬧的便留下來一塊守歲。
沈丘山年前特意買了大捆煙火爆竹,好給娃子們放著玩,如今不比以前,家裡殷實了,該享受的就得享受。
隨著一聲聲暴響,一支支菸火衝上天空綻放開來,五彩繽紛,極絢爛奪目,照亮了一方夜空。
大家都不畏嚴寒地站在露臺上,瞧得格外歡喜,喜弟蒙著耳朵,笑著跳著,大聲喊:“姐姐,和京城的一樣好看哩!”
想是聽到這邊放煙火,村人都好奇地跑出屋來瞧味道。村裡的有錢人家是每年都會放的,這會自是不甘落後的跟著放了起來,一時兩方呼應,好不熱鬧喜慶,過年的氛圍十足。
按制除夕夜是不能外出串門的,聽說外出串門的話就會崩田埂。但娃子們只想著瞧熱鬧,哪會管那般多,況這麼多年來莫道就沒有人在除夕夜外出串門過麼?也不見有誰家的田埂崩塌過哩!
沈丘山家又是一窩蜂的人涌了上來,也不爲啥大家都愛來他家,是因爲他家地方寬敞,還是他們夫婦倆慈愛和善?是家裡的幾個娃兒有人緣,抑或是別的啥原因?這就不得而知了。
娃兒們上山來時煙火還沒放完,於是都爭搶著去放,鬧鬧哄哄的,大人們瞧得頭暈眼花進屋去了。將酒湯飯菜熱一熱,等他們玩餓了好吃!
放完煙花玩牌,玩馬吊。吃宵夜,小的們則翻繩玩,鬧得不亦樂乎。到午夜大家纔回去,正子時村子裡響起盈耳不絕的炮仗聲,這是辭舊歲迎新春的喜兆!
今年家裡人多。除了去睡的娃子們,主家大人和僕人們守了個通宵。
新年初一的炮仗聲一響,各家各戶的娃子們就從牀上爬起來了,穿上新衣新褲到各家拜年。照天攏了弟妹先到玉眉家拜年,準仗母孃家當然是最緊要的了。
柳氏陳氏熱情地招呼他們:“來,坐。坐!”末了,又朝伙房喊道:“玉眉,添三副碗筷過來!”
伙房那邊傳來一聲“噯”。一聽便知是玉眉的聲音,照天在弟弟妹妹的有意注視下,瞬間紅了臉。他沒話找話道:“伯父和林曉呢?”
柳氏笑道:“林曉出去拜年了,你伯父昨兒喝多了,這會還沒起來呢!”
玉眉想是已聽到照天的聲音。這會端著三副碗筷進來,一張臉俏紅著。彷彿三月裡盛開的桃花,見照天望向她,低怯地喚了聲:“照天哥!”
照人本想打趣兩句,但有長輩在場便作罷,只拿興味地眼瞧著她笑,嘴裡還剝著瓜子。
“嫂子,坐著吧!”照地突然一聲喚,將玉眉嚇了一大跳,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待見照地是對嫂子說的時她才鬆了一口氣,一時又爲自個的心思而漲紅了臉,就似要滴出血來般,幸好大家並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沈丘桂想是昨晚喝得太多,柳氏叫了幾次都不見起來,於是便不再理會他,招呼著三兄妹先吃起早飯來。
過年過節,家家屋裡的飯菜都差不多一樣,不是魚就是肉,也沒啥新鮮的吃法。這幾日裡天天魚啊肉啊的,嘴裡膩味得很,此會見桌上又是魚肉幾大碗,照人不免就想念起罈子裡的酸菜來,但畢竟不是在自個家也不好意思開口,只握著筷子怏怏地扒幾口。
柳氏見她吃飯這般斯文,幫她夾了幾筷子肉,當自個閨女般疼寵:“多吃點,就當自個家一樣哩,啊!”
照人本就沒胃口,見碗裡堆滿了油膩膩的東西心裡頓時叫苦不迭,吃又吃不下,不吃又太浪費,糟蹋糧食可是被人罵的。
照天性子沉悶心卻極細,瞧出妹妹沒胃口,便對柳氏道:“伯母,可有酸菜?妹妹喉嚨淺,吃太多油膩的東西受不住哩。”
“有有有!”柳氏忙放下碗筷,沒一會就從伙房裡挖了一碗酸菜出來,笑道:“你這閨女倒是怪,過年過節誰個不吃魚吃肉?你卻偏愛吃這罈子裡的東西!”
那是衣食飽足的人才會如此,換作那些窮苦人家,一年之中也只有過年過節時才捨得割塊肉殺只雞吃,便是如此,家裡一大家子人每人也分不到多少吃哩,哪會吃膩味?
陳氏笑道:“想必將來是個有福氣的!”
陸陸續續地來了些拜年的小娃子,只拜了些年貨吃食就趕去下一家了,留他們吃飯都說沒空,惹得大家笑個不停。
吃完早飯又坐了會,照天兄弟要去族裡其家人家拜年,柳氏和陳氏分別給了他們三兄妹壓歲錢才放他們走。玉眉與照人去圓圓家坐了會後就回照人家了,圓圓也一塊兒跟著上了山,叫她自個坐在家裡難受哩!
堂屋裡人多,照人便從耳房繞到次間裡去,屋子裡暖烘烘的,頓時將一身寒氣化了去。
春煙說姑娘她們回來了,章氏忙撇下一屋子人來到了次間,又讓她去端些吃食來。說了會話,堂屋那邊就有人喊,她便又轉去了堂屋。忙得很。
隱隱約約地聽見:“嫂子,你這雞肉還有麼?咱厚著臉皮再討些吃,實在好吃得緊哩!”
接著便是一陣鬨笑聲傳過來。
招呼完那邊,章氏又過來,照人忙笑道:“娘你忙哩,都是自家人客氣個啥?等會客人少了去睡一會,瞧你一夜沒睡的眼睛都有些浮腫了。”
章氏坐到玉眉身邊,笑道:“孃的精神頭好哩”說著,她讓春煙拿過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放著兩條紅布。裡面鼓鼓囊囊的,一猜便知是啥。
“家裡客人多,怕是要鬧到傍晚纔有空兒。嬸子先把壓歲錢給你們發了!”分別派給玉眉和圓圓,準兒媳婦自是會多些,倒也不叫圓圓覺得心裡不舒坦。
今年的新春初一不比去年,村裡許多女娃子都出嫁了,其餘的年齡都小些也玩不到一塊兒來。自是少人來。池家不比他們這些鄉村莊戶,也不便去的,三個女娃子便偎在火盆邊吃東西說趣話。
讓人詫異地是,陳家小少爺帶著新婚媳婦餘莞上門拜年來了,陳家三個兒子,本該有個要去服兵役的。但陳家捐銀錢買了個名額,也就不需要去了。
陳家三少爺性子軟綿,是個沒啥主見的。但小的從來都是被長輩偏愛的,他自是脫離不了紈絝子弟那套驕縱淫逸的惡習,但倒沒做過啥橫行鄉里的事兒。
餘莞可不管他那些,她本就不在意這樁婚事,自是不會去理會相公會如何想。別人會如何想,凡事她都依著自個的想法來。許是新婚。讓陳家三少爺感到新鮮無比,對她倒也言聽計從,還在長輩面前幫她掩飾遮擋。這回來沈家拜年,便是餘莞的意思,他自是不懂她心中的彎彎繞,只當她來好姐妹家拜年,便主動向長輩請了這宗陪著她一塊過來。
此時屋裡的人都走完了,照人玉眉她們也都移到這邊來坐,餘莞較婚前豐腴了不少,只是眸子深處卻是空曠幽寂的,偶一兩眼瞟向照天和玉眉,絲絲哀漠流露而出。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照人嘆息。
玉眉從頭至尾都不知這事,照天認爲餘莞有了自個的歸宿,她先前的一時衝動他自可當作從沒發生過,因此心裡也不覺得彆扭,胸懷坦蕩的與他們夫婦倆談話說笑。
餘莞夫婦走了後,春明和他爹孃上來了,鄧家大兒子春雲年前已去參軍了。
春明先前並不知道他爹孃心中的打算——爲他求娶照兒,這會聽他爹孃向沈家人提出來,他腦子裡亂哄哄的,順遂了爹孃的意娶照兒,可是翠蓮咋辦?若他拒絕的話,照兒咋辦?兩家十幾年鄰里交好的情誼是不是就此折斷?照兒是不是會就此怨恨他?他只覺嘴裡吃了顆蓮子,苦碴碴的!
沈丘山夫婦和照人雖然心中清明這事兒,但今兒大年初一的鄧家就提起,還是有些突然。兩家素來親厚,玉眉也不是外人,聽聽都無妨,也好讓她哥哥們幫她把把關,章氏表明讓閨女自個拿主意。
照人見一屋子人都盯著她,兩家長輩,兩個兄長,春明,玉眉,!晌午時圓圓爹孃上山來了,圓圓便隨她爹孃回去了,玉眉是要留在家裡用晚飯的,這會自然也在。
畢竟自個是活了兩世的人對於處理這事多少有些經驗,春明待她又如親妹妹般,她也不好因爲怕得罪鄧家長輩,就把這燙手山芋丟給春明,她知道他自是不願意的與自個成親的!
對殷殷望著她的鄧家夫婦微笑道:“伯父,伯母,俗言道,遠親不如近鄰,咱兩家的關係可是比親戚還要親上許多!春明哥待我如親妹妹般,要是咱倆……成親的話,不是好彆扭麼?”
春明娘見怪道:“別人家的表兄表妹成親又咋說?親上加親不是更好麼?閨女啊,隨便挑一個總不如尋個知根知底的牢靠,瞧你大哥就聰明的很,挑來挑去挑了十幾家,最後還不是挑了玉眉這麼個知根底的!”
這一番話說得照天和玉眉臊紅了臉,忙拉起照地避到次間裡去了,三人倒真有些欽佩照人,她談論自個的婚事就像在談論天氣一般,坦然自若不羞不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