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商量一番,李世民強令衆(zhòng)臣不得泄漏羅彥的藍田的動作。隨後就讓這些重臣們回去,也好底下再好好思考一下這預(yù)測中的饑荒。事關(guān)重大,這會兒又有很多證據(jù)表明羅彥所言非虛,那自然要拿出相當(dāng)?shù)膽B(tài)度來對待了。
次日一早,整個大唐的權(quán)利中樞就全力運作起來。先是從江淮一代開始大批往關(guān)中運糧,又開始重新查驗各地糧庫庫存。一時之間讓戶部的官吏們忙的不可開交。
至於藍田縣的事情,李世民則是強令中書省通過了羅彥的請求,允許在一縣範(fàn)圍內(nèi)試行田貸之法。於此同時,爲(wèi)了確保羅彥能夠順利將這件事情進行下去,李世民還讓戶部調(diào)撥了一批錢糧,隨著聖旨一併送往藍田。
從羅彥把奏疏送往長安,到李世民給羅彥調(diào)派錢糧,同時還專門給羅彥一封聖旨,允許他便宜行事。這中間的時間間隔也就一天。
縣中的信使出門大家夥兒可都是看見的,也知道送的是什麼東西。這會兒見天使帶著浩浩蕩蕩的車隊來到縣衙門口,催著羅彥接旨,這讓藍田縣的衆(zhòng)多官吏情何以堪。
乖乖,藍田多少年沒有聖旨來過。一時間不僅僅是縣衙中的官吏們出來,就是街上的小老百姓,也裡裡外外圍了不下十幾圈。
在衆(zhòng)多期待的眼神中,羅彥一身大綠公服,配著魚袋走出門。走到設(shè)好的香案跟前,這才跪下來,靜靜等著這通事舍人宣旨。在羅彥跪下以後,藍田大大小小的官吏就跟著跪下。隨後就是那些圍觀的百姓。
一時間,藍田縣衙門口黑壓壓一片。
這通事舍人用一種很是有韻律感的節(jié)奏,將整份聖旨宣讀完畢,然後就交給了羅彥。在扶起羅彥的瞬間,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陛下還說了,要做就做出個樣子,不要給他丟臉。必要的時候,長安的鼓旗軍,可以讓你調(diào)用一千。相關(guān)的事情陛下已經(jīng)跟鼓旗軍的主帥打好招呼。”
羅彥震驚於李世民的果斷和信任。而平民百姓則震驚於羅彥的能量。
乖乖,從來只見縣令給皇帝獻錢糧,哪見過這麼大本事,讓皇帝賞錢糧下來的。
一時之間,藍田的百姓將羅彥奉若神明。
請通事舍人和進入後衙喝茶,而安排陳玉如和倉曹戶曹一併,帶著押送來的錢糧送往府庫。
入內(nèi)以後,請這位年輕的通事舍人喝口水緩了口氣,羅彥問道:“除了這些,京中還有別的動作麼?”聖旨中只說了藍田縣的一切事宜,別的動作半點沒提,所以羅彥纔有此一問。想來這通事舍人也算是天子近臣了,該知道些詳情。
只聽得這位對著羅彥身體欠了一下,回答說:“陛下已經(jīng)讓江淮一地運送糧食過來。同時開始清查國中庫儲,想來已經(jīng)做了準(zhǔn)備。只是,羅縣令,這饑荒真的會發(fā)生麼?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似乎也沒有多嚴(yán)重啊。”
“禍患常積於忽危。百姓沒有反應(yīng),只不過是現(xiàn)在他們還能承受的了漲起來的那點糧價。再過半月,這糧價漲到六十文以上,那時候纔會真的出大事。”羅彥有些嚴(yán)肅地說道。其實壓根不用半個月,按照現(xiàn)在這個情況,十天都算是多的了。這兩天已經(jīng)又有幾戶人賣地。說明很多人也只不過是死撐罷了。
“看來大家都有的忙了。這不是一州一縣的小事,一旦發(fā)生,波及的就是整個關(guān)隴大地。唉,又不知道多少百姓要蒙難了。”
“如果陛下下定決心處理這件事情,想必還是能安穩(wěn)度過的,放心好了。”李世民剛剛登基改元,肯定是不會放任這樣的天災(zāi)不管的,所以就算是再困難,其實也會把損失降到最小。說完以後,羅彥自嘲說道:“倒是我這田貸,要是做好了,怕是要被天下的士大夫指著脊樑骨罵,哈哈哈。”
對於羅彥的自嘲或者說是自誇,這位通事舍人也滿頭冷汗。這種事情可不是他能評論的,一個不好,要是被劃到羅彥這邊,那這輩子的仕途也就完了。自己畢竟不是羅彥這種倍受李世民寵信的人。
看著通事舍人乾笑著不說話,羅彥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沒多說什麼,也是笑笑,就將這一頁接過了。
兩人沉默著喝了不短時間的茶水,陳玉如帶著倉曹前來回稟,李世民讓帶來的錢糧,一分不少全都放進了藍田府庫。這下也算是事了,通事舍人不願久留,推辭了羅彥一起吃飯的邀請,帶著人就此拜別。
羅彥也看出這位不願惹麻煩上身,因此也不揭破,就此送別了這一行人。
縣衙中,陳玉如等人全都擠進了羅彥處理公務(wù)的房間,就這樣看著羅彥,什麼話都不說。被這些人盯得久了,羅彥感覺自己脊樑骨都在發(fā)涼,所以有些不爽快地說:“有什麼話就說,沒事就感覺幹活去。”
“郎君,你這本事也太大了吧。居然能從戶部要來這麼多錢糧,這藍田縣多少年來頭一遭啊。”以陳玉如爲(wèi)首的官吏們一陣馬屁,拍的羅彥都覺得自己好偉大。
“行了行了,這不是我面子大,是陛下對於未來幾個月的局勢很擔(dān)心。我只不過恰逢其會罷了。還有,從明天開始,你等就有的忙了。好好回去做事,今日值守結(jié)束,我等先去外邊聚聚。”對於接下來要幹什麼,羅彥心裡很是有底,因此這個時候有必要給這些人給點提醒。
不過聽到羅彥要讓大家聚聚,這注意力全都轉(zhuǎn)移到這裡了,反而對重點沒有太多注意。
當(dāng)晚,藍田縣城中最大的酒樓中,由羅彥做東,這些人喝了個酩酊大醉。
次日,一大早差役就帶著文書到了各個鄉(xiāng)里。一入鄉(xiāng),這些人就敲著銅鑼,一路高喊著:“知縣有令,從此以後,土地不得私自買賣。但有度日艱難之時,可前往縣衙,以土地爲(wèi)抵押,獲取足額銀錢。上等田,足額十千錢;中等田,足額七千錢;下等田,足額四千錢。每一丁限兌換三十千錢。但有餘錢,可隨時贖回田畝,收利錢一成。抵押期間,租調(diào)可免,但每歲必須服役三十天,不得以錢物抵免。”
羅彥來的這一手,讓藍田的百姓喜出望外。
往常把土地出售給那些豪紳,那是一錘子買賣。在官府寫了文書,田就永遠成了人家的。到時候想要用銀錢再贖回來,那是想也別想。尤其是處於灞河和滻河兩岸的良田,人家壓根就只想進不想出。
現(xiàn)在好了,雖然抵押期間徭役還得出,而且還有一成的利錢,但是這也比賣給那些豪紳好多了。因此這個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藍田縣。
普通的百姓開心了,但是豪紳們就難過起來。
羅彥的田貸之法,可是大大限制了豪紳們收買土地的能力。便是想要可以爲(wèi)難羅彥,頻繁套取縣衙中的銀錢都做不到。
羅彥在田貸中可是設(shè)置了三重限制。每一丁限制兌換的額度,利錢,以及徭役。這三樣可都不適用在短期大量套取。如今的買賣,來一成利那是要花很多時間的。更不用說徭役,還必須親自參加,連抵免的資格都沒有。
本來羅彥的打算,是想用糧食支取的。但是李世民正好送來很多錢,這下子羅彥有了資本,就想到了前世開國滬城的經(jīng)濟戰(zhàn)。要是這些豪紳們一再調(diào)整糧價到民怨沸騰,羅彥不介意出手好好打壓一番。
因此往後幾天,縣衙中多了好多前來貸錢的人。
趁著糧價還沒有徹底漲上去,老百姓也不傻,紛紛拿著貸出來的錢購置了大量的糧食。這下子進一步推動了糧價的上漲,那些豪紳們對此是又愛又恨。
某天晚上,縣中一處豪紳的宅邸,又聚起了一大批的人。
“這個毛孩子縣令也實在是太過了。原本還以爲(wèi)他那幾天沒有阻攔我等買地,是他退讓了。我還想著過幾天好好去謝謝他。誰知道這小子竟然憋著這壞水。五天了,沒有一個人找上門來賣地的。就連我那米鋪中的糧食,還想著再漲價,誰想到被那些泥腿子兩天就搶沒了。早知道就該關(guān)門歇業(yè)幾天,看看風(fēng)聲再說的。”
“大家都不一樣麼。誰不是折了好些錢財,才被逼著來這裡的。唉,這鱉孫,是該找個辦法好好治治他了。”
爲(wèi)首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頭,聽到這些人嘈雜的吵嚷,皺了下眉頭,說道:“都給我住嘴,吵死了。一天就知道瞎嚷嚷,腦子裡半點主意都想不出來。要我說,你們都是活該。”
“孫老頭,你也別說風(fēng)涼話。你這幾天折了的錢財,也不比我少。怎麼,你想抱那個兔崽子的腿?想把我等都賣了?”這些人被罵,當(dāng)然不爽啊,當(dāng)下就反擊回來。
“老頭子要是想抱那毛孩子的腿,還會在這裡聽你們這些沒腦子的囉嗦。我早就打聽好了,這件事情,只有咱們藍田有。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想要收拾他,就要應(yīng)在這句話上。”
聽這位姓孫的老頭這麼一說,這些豪紳們立刻豎起耳朵,仔細(xì)聽他接下來講什麼。
“我等只需要將藍田的事情,傳到京畿各縣,然後找上各自的關(guān)係,鬧到京城。到時候他就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可是,那天不是有聖旨說,允許讓他便宜行事麼。這樣真的能行?”
孫老頭蔑視了說話的這位一眼,說道:“多少年來,下過罪己詔的皇帝也不是一位兩位。你們這些滿腦子銀錢的貨色,懂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