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學(xué)前院的學(xué)生終于不再減少,就如同羅彥那奇葩的教學(xué)方式絲毫沒有改變一樣。
兩個月的時間,國子學(xué)和羅彥一天天被士林指責(zé),以至于人們都覺得有些厭煩了。但是,時間流逝,科考也轉(zhuǎn)瞬即至。無數(shù)人已經(jīng)開始觀望科考后的結(jié)果。
這件事情很重要,如果說先前都是莫名其妙的指責(zé),那么科考結(jié)果出來之后,就會有人根據(jù)這個徹底打倒羅彥。
隨著李世民對科考的重視,進士科和明經(jīng)科在同一天考試,結(jié)果也是同一天由吏部公布。
張榜的時間定在了十一月廿六日。一大早,數(shù)千士子便圍堵在了吏部門口。依照常例,榜單會在辰末張貼出來,算算時間,已經(jīng)快了。
士子們期待之余,自然會說些閑話。而羅彥手下教授的五十名學(xué)生,自然成了被嘲諷的對象。
“那幾個傻子,我看啊,今科是不用想著中第了。嘿嘿,也不知道他們被灌了什么迷魂藥。要我說啊,今日他們就不應(yīng)該前來?!?
“是啊,我倒是要看看,他們一個個不在榜上,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其實我最想看的,是劉公和其他幾位大儒,到時候怎么批駁羅彥。你想想,這老一輩和少一輩的沖突,看起來絕對比咱們嘲弄這些人要好看多了?!?
“是啊,哈哈,看完了榜單,咱們就到國子學(xué)門前去看看。我想,那時候全長安的士子肯定都會圍在那里?!?
“是極是極,呆會我也去?!?
而這會兒被所有人議論的那五十人,此時正站在一起。他們中間有國子學(xué)的,有金州的,也有其他地方來的。就因為被羅彥教授過,此時的他們就成了被萬眾矚目的存在。
當然,他們也知道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惡意。但都被他們無視了。
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那種奇怪感覺的人,才知道,此時的他們內(nèi)心充滿了自信——對榜上有名的自信。
似是新近在門栓上上過油,吏部的大門打開,居然還沒有蓋過門外的議論聲。直到淺綠的公服出現(xiàn)在告示墻前,幾個皂隸七手八腳將告示貼在墻上,士子們才發(fā)現(xiàn),出榜了。
即便不知道上榜者何人,但是有了一個結(jié)果,就值得人們歡呼了。吵嚷的聲音中,站在最前邊的士子高聲腸道:“明經(jīng)科榜首,孫謙,國子學(xué)。”
“孫兄在何處,我等恭賀孫兄高中?!彪m然不知道這孫謙到底是誰,但是士子們依舊送出祝福。明經(jīng)科榜首啊,一入仕就是從八品上的官職,可以在中縣做個縣令了。
可是,在這祝福聲中,很多人卻同時爆發(fā)出一聲:“不可能?!?
說這些話的人都是國子學(xué)的學(xué)生,大家只以為是這些人在嫉妒的時候,在那被大家孤立的五十人里頭,忽然傳出一聲:“孫某謝過諸位?!?
當士子們聞聲回頭,看到那五十人中有一人很是謙遜地朝著自己下拜,一個個瞬間都驚呆了。“什么?居然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這孫謙赫然是羅彥教授過的學(xué)生。
原本還喧鬧的人群,一瞬間安靜下來。娘的,這廝到底走了什么運,居然能夠高中明經(jīng)科榜首。
吏部門前安靜了很久,這才有人忍不住催促:“趕緊看看接下里的名次。”其實,他們也只是想用其他人蓋過孫謙。羅彥教過的學(xué)生,如果只有孫謙一人上榜,那就說明孫謙遠原本就有這個實力,不是他羅彥的功勞。
“第二名,劉鴻,金州?!?
“什么?”這回由不得士子們不驚訝,他們都知道,這金州的士子,全都跟在羅彥身邊,一個都不曾離開。全國上百個州,唯獨金州是本屆科考的一朵奇葩。
讀榜的士子慌張了,忍不住連第三名也讀出來:“第三名,李詩英,秦州。”
前三總算有一個不是國子學(xué)和金州的人了。士子們頓時松了口氣。還好,這位應(yīng)該跟羅彥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吧。
心里的熱切,讓他們情不自禁喊出來:“哪位是李兄,我等恭賀李兄高中?!?
“李某謝過諸位。”聽到聲音士子們的臉就黑了。媽的,怎么第三還是那五十個人里頭的。這還要不要人活了。
當艱難地將明經(jīng)科中第的三十個名字念完,門前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之前很是得意的嘲諷,如今反而成了狠狠的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何其痛哉。
因為,這三十個人里頭,有十六個出自羅彥門下。
羞憤和后悔,兩種心情同時出現(xiàn)在在場大部分士子的心中。要是當初沒有嘲諷羅彥和他手下的那五十個學(xué)生多好,要是當初能夠投入羅彥門下多好。尤其是國子學(xué)的學(xué)生,大好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居然都沒有珍惜。
當吏部的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頹喪的士子們終于又燃起一絲希望。對啊,還有進士科,但愿進士科能夠扳回一局,那樣自己這些人也不至于徹底將臉丟盡。
“榜首,宋世宇,國子學(xué)?!?
讀榜的士子這會兒看到國子學(xué)和金州就有些恐懼。方才的明經(jīng)科這兩個地方帶給他們的打擊太大了。
不過這回顯然沒有讓他們失望,在前邊一些的人群里,一個士子很是得意地朝四周拱手,不停地道謝。
榜首沒有落入羅彥門下,讓這些士子很是激動。明經(jīng)科畢竟還是靠死記硬背多一些,所以羅彥那些朗讀三遍的招式有用也說不好,但是進士科主要考時務(wù)策,想來這回羅彥就要慫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宋世宇雖然名義上是劉昶他們的學(xué)生,但是時務(wù)策寫的東西卻是他聽聞自己好友每日講述羅彥的課程才有的想法。
文筆固然重要,但是時務(wù)策里頭的對策也一樣重要。
可是現(xiàn)實容不得這些士子們繼續(xù)歡喜下去。“第二名,方志忠,國子學(xué)。”
就在他人還在尋找方志忠是誰的時候,宋世宇就已經(jīng)知道了。還能有誰,不正是給他講述羅彥課程的好友么。雖然好友高中宋世宇也很欣喜,但是一想自己還是得益于人家,這心情就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而那些知道方志忠身份的人,登時也心里一驚。這還要不要人活了。
吞了口吐沫,前頭的士子艱難地將第三名給念了出來:“第三名,洛光,金州?!?
士子們有種十萬只神獸從心中路過的心情。這還要不要讓人活了。明經(jīng)科把前三包圓不說,進士科要不是有一個宋世宇撐著,也要被羅彥名下的學(xué)生攻占。
而進士科二十人的榜單讀完,羅彥名下的學(xué)生居然中了八個,而且有三個在前十。
“黑幕。黑幕?!碑斶@樣逆天的成績擺在面前的時候,心中還存著僥幸的士子們再也忍耐不住,圍著吏部的大門便這般叫嚷起來。
吏部沒少被人鬧過?;旧厦磕昕瓶嫉臅r候都有士子在吏部門前大呼不公。對付這樣的事情,吏部的官員們早就有了經(jīng)驗。不相信是吧,那就拿人家的卷子讓你們好好看看。
不消半個時辰,吏部中門大開,一班差役從里頭走出來,在門前清理出一片空地。隨后又有十數(shù)個差役抬著五張木板,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空地上,隨后每張木板前邊站著四個差役將人群隔離在一臂之外。
做好了這些,一名身穿青色公服的官員走出來,很是不客氣地朝著士子們呵斥道:“睜大你等的眼睛好好看看,本次科舉采用了糊名,謄抄,三次審閱,最終交給陛下定奪。完全沒有任何私情可言。技不如人,就該好生讀書再度來過,這般失禮,真是丟臉?!?
說完冷哼一聲,袖子一甩,便走進吏部。
被這樣訓(xùn)斥一頓,很多士子都羞憤地變了臉色。但是種種不甘促使,他們還是選擇了仔細審視張貼在木板上的試卷。
明經(jīng)科的最容易挑錯,所以變成了士子們首先下手的對象??v覽孫謙的試卷,帖經(jīng)部分全部答對,就這一點,便嚇退了很多人。此次帖經(jīng)可是在十二經(jīng)中找了好幾道極為生僻的句子,如果不是對十二經(jīng)都爛熟于心的人,壓根不可能做到全部答對。
至于其他的部分,更是不遜于旁人,這個榜首拿的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榜首沒問題,那就第二名和第三名??墒莿Ⅷ櫤屠钤娪⒌木碜右琅f挑不出毛病,看了三十人的卷子,這兩人排二三位根本沒問題。最大頭的三人都這樣了,其他人自然也沒有毛病。
明經(jīng)科找不到毛病,那便從進士科這邊挑挑刺。
可是,不論他們?nèi)绾畏裾J,進士科這邊更讓他們憂傷。
有些個置身事外的士子甚至點評:“方志忠可惜了,如果這手書法再好一點,估計宋世宇就要排第二了。不錯,不過,我怎么有種感覺,這兩人的策論似乎在某些方面如出一轍呢?”
“不,不是這兩人,而是但凡羅彥交出來的學(xué)生,雖然各自闡述的問題都不盡相同,但是處理的手法都有相同的風(fēng)格。不過,仔細推演一番,那些手法確實很老道?!?
“那,宋世宇?”
士子們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