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看到尚天華自斬繩索跳入陷道,身后三人全都驚聲大叫。
卻見他剛縮頭沉下,一顆顆石球擦著他的發梢呼嘯而過,實是刻不容緩。三人避于一旁,待石球一一滾過,立即沖往陷道邊查看。
陷道內人影閃出,尚天華一手持槊,一手提著劉百足,翻身落于山路之上。只見劉百足額頭處腫起一個大包,血流滿面,已然昏迷不醒。
此時此刻,全山上下一片寂靜,所有人皆被尚天華的舉動驚住。
這一次,昆侖弟子們沒有因為敵人又折損一員而高叫歡呼。路小花一直屏息觀看,直到此刻方喘出一口氣來:此人生得一副柔弱面孔,不料卻勇猛至此。即便他是敵人,但其智其勇,卻不得不令人欽佩。
尚天華將劉百足放于道邊,立槊喘息,本是青白的臉色已無半點血色。那陷道的底部全是向上尖立的冰錐。人摔落下去定會被全身穿孔,刺成刺猬。所幸劉百足昏迷前,奮力擊碎數根冰錐,堪堪保住了性命。
地下如擂鼓般的巨聲仍在響個不停,望著僅剩的幾人,江韜心有余悸地說道:“堂主,他們有天險與大陣可守,這山實是不好攻啊。”他平素自詡計謀過人,但設陣之人精算無雙,竟是他平生僅見!若非堂主急中生智,一行人恐怕都會被石球拉入陷道,盡滅此地。想至此,他不由心生退意。
尚天華喘息未平,眼神卻更加狠厲。他怒聲喝道:“誰敢言退,且先問過我手中的金釘棗陽槊!”接連的挫敗讓他怒不可遏,雙目如在噴火。
黑臉青年馬成戟素與江韜不和,面露不屑地譏諷道:“江韜,你若是害怕,便留下在此地,看我如何追隨堂主立功。”
長髯中年人趙海算在旁說道:“現在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我方損失近半,不如先撤回去,從長計議吧。”
三人各持己見,眼看就要爭論起來。
“都給我住口!”尚天華調息一輪,面上恢復慣有的高傲,“諸位莫要忘記加入黥虎堂時立下的誓言。比起誓言,這點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他嚴厲地巡視過三人,目光利如刀鋒,將三人心中的遲疑一刀斬去。
將手中長槊高舉于空,他斷然道:“為達此志,萬般皆舍。此行無功,誓不回返!”
“此行無功,誓不回返!”屬下三人齊聲應喝,眼中重新燃起熊熊斗志。
趙海算說道:“此處距離山腰不過數百丈,只要能上山,一切好說!貼身近斗,咱們之中任何一人都可將那些嘍啰打敗。”
江韜羞愧地垂下了頭。仔思一番后,他抬頭說道:“堂主,屬下認為,這山路之上應該沒有陷阱。觀這陷道,均挖于山路的兩側,想是因這山路是上山的必經之路,如在山路上設陷極易誤傷自己人。我們不妨將繩索解下,以輕功快速通過,不過需謹防山上落下的石球。”
尚天華點頭,令幾人整頓行裝,解下繩索。他被石球困于陷道,就是因為有繩索牽連。若無牽連,遇到石球只需以輕功避開即可。
四人分作兩排,尚天華與馬成戟并列在前,江韜和趙海算跟隨于后。眾人各施輕功,沿山而上,幾個縱跳,便已向前躍出十數丈。正如同江韜所言,山路之上并無陷阱。
行不多時,四人來至一道轉彎處。
面前山崖突然“吱嘎”作響,現出一排排黑黝黝的小孔。緊接著,小孔之中不斷有細箭密集射出。
四人各以兵器撥擋。雖然這些箭支由機關發出,勁力比常人所射強了兩倍有余,但幾人武藝精湛,自不在話下。
“小心,箭上有毒!”趙海算忽然出聲示警。他一個大意被箭擦中腿邊,頓覺眼前一黑,委頓在地。原來這些細箭之上均涂有烈性麻藥,雖不致死,卻令中者麻痹。
箭雨越發急密,尚天華三人無暇管他,聽到警告后都萬分小心地不讓箭支碰到自身。
三人皆為高手,全力施展之下,箭雨無法近身。轉過這道彎路后,便不再有箭雨射出,面前是一條直通山腰的大道。
馬成戟被這一頓無法還手的箭雨射得狂性大發。他手持鋼戟,猛然提勁,向著山腰上的眾昆侖弟子急奔而去。
就在他奔離山腰僅余二十丈、幾可看清對面人臉之時,地下巨響驟然停止。
馬成戟忽覺腳下不穩,地面猛烈搖動。他恍若不聞,繼續向前。一陣山搖地動后,山道上突然裂開一道十丈來寬的溝壑。他停步不及,慘呼一聲,向下急墜。
尚天華及時停住腳步,見狀急忙將手中繩索拋出,卷住他的小腿。
馬成戟借力爬回崖邊,臉上再無剛才的狠勁。這溝壑深逾千丈,有若深澗懸崖,掉下去后,定然死無全尸!
跟隨在后的江韜看得驚出一身冷汗:這陣法不知何人所設,環環相扣,狠辣如斯!先以巨響,令馬匹恐懼不前,將眾人趕下馬去。再以陷洞,令眾人排成一字連環。接著布下陷道,以石球成串擊之。然后還有麻藥箭雨令人防不勝防。最后更設深澗天險,阻斷一切。若非堂主武藝高強,一眾人等怕是要盡滅于此。
他來到尚天華身后,小心地問道:“堂主,這深澗寬逾十丈,根本無法越過,您看該如何是好?”
馬成戟從地上爬起,探頭望著深澗,面色發青地說道:“如此寬度,就算劉百足在此,也不可能躍得過去。”劉百足的輕功為八人之最,若是他都過不去,別人就更甭提了。
尚天華立于澗邊,向對面望去,臉上陰沉得如烏云籠罩。
深澗的另一邊,方鎮濤的臉色也褪得一干二凈:葉哥這個大陣實在是太華麗、太震撼人心了!這道深澗完全隔斷了山路,難怪此陣要起名為“極冰絕境”,不僅對敵人絕,對自己人也夠絕的。如此一來,敵人縱然無法過來,自己人也不便出山了啊。唉,先不管那些,不管怎樣,這次的敵襲總算是守住了。
想至此,他來到澗邊,故意放聲大笑,沖對面叫道:“姓尚的,你連小師姐布下的護山陣都闖不過來,看你這廝還敢口出狂言!”
聽他如此一說,昆侖弟子們紛紛來到澗邊對著尚天華笑罵譏諷。路小花與莫小雨對望一眼,笑嘻嘻地拉起手,走去邊上湊熱鬧。
就在眾人放松歡笑之時,卻見對面的尚天華目光一沉,向身后低喝一聲:“動手!”
他話音剛落,站在他身后江韜和馬成戟突然同時出手,將他向澗中拋起。尚天華借力躥出,左手提繩,右手執槊,竟如大鳥般騰空而起。他目露狠意,長槊一抖,沖著方鎮濤直戳而來。
方鎮濤武藝一般,應變卻是奇快,立時縮頭向旁滾去。
“保護師兄!”數名反應迅速的昆侖弟子急忙提刀擋在他的身前。
豈料尚天華目標并非方鎮濤,半空之中,他腰身扭力,手臂輪動,長槊轉而向莫小雨擊去。
莫小雨怔然呆立,眼睜睜地望著面前變得越來越大的槊尖。
這個惡人要傷害小雨!站在莫小雨身旁的路小花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把莫小雨推倒。
尚天華一擊未中,槊尖卻勾住路小花的衣襟。此時,他一口氣已然用盡,身體向下方深澗沉去。他順勢將長槊回挑,槊尖竟勾起路小花與他一同墜向深澗。
昆侖弟子一片驚呼。對面的江韜和馬成戟急忙扯動繩索,天蠶金繩被繃得筆直。尚天華將長槊收于腋下,手掌一翻,把路小花抓于掌中。他左手勾緊天蠶金繩,借江、馬二人之力,落回澗邊。
這一下兔起鶻落,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方鎮濤驚魂未定地從地上爬起,見此情景,心念一閃,急忙高聲叫道:“姓尚的,你快將小師姐還來!”
尚天華拎起路小花看了一眼,冷聲道:“原來你才是他們的小師姐。”那個綠裙少女模樣癡呆,又毫無應變能力,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當師姐的料。這個昆侖無別門的人實是狡詐,原來這又是他們使出的伎倆。
路小花雙腿發軟,牙齒止不住打顫,喉嚨里發不出半點聲音。剛才的深澗飛渡實是她從未經歷過的驚險。
尚天華略一思索,轉向方鎮濤叫道:“若想要你們的小師姐活命,就用我所要之物來換。”
方鎮濤眼珠一轉,焦急地叫道:“你要的東西,需要一些時間查找。先把小師姐放回,其它都好商量。”
尚天華冷笑道:“我這不是商量,而是在命令你們。不要妄想再使任何陰謀詭計,若想你們的小師姐平安無恙,就帶好東西到泰山來換。我沒時間跟你們耗在這里。”
說完,他不等方鎮濤回答,轉頭對江、馬二人道:“我們走!”
江韜暗自佩服堂主的明智之舉,此地兇險,實是不宜久留。
一行人挾著路小花,帶著傷殘的數人迅速撤走。
望著遠去的路小花,莫小雨眼淚直流:“方大哥,你快想辦法救救小花啊!”小花可是為了救自己才被那伙壞人抓走的。
方鎮濤嘆息一聲,安慰她道:“只要他們想要的東西還沒有拿到手,就不會對小花姑娘怎樣。”
莫小雨心中稍定,又問:“方大哥,你剛才為什么要管小花叫小師姐?”
方鎮濤深沉地說道:“你也看到了,那伙人懼是悍不畏死、窮兇極惡之徒。若是對方知道小花姑娘并非我派中人,恐怕會立時會殺她泄憤。唯有令其相信她是我派的小師姐,方有一線生機。”
莫小雨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眸說道:“方大哥,我想拜托你幫我做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