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岈冷不言語,思量墨仙湖人多勢衆不敢茹莽,又不知該如何逃生,無奈之下聚靈施展“鏡花水月”,似欲用錯覺來迷惑對手,暫時尋找棲身之地。熟料每行一步,都被墨媂看出了真實位置,絲毫沒有起到迷惑作用。
墨媂笑道:“‘離婁’……‘涴花劍遁’中的瞳術,無視迷惑之象,虛幻的剋星。”
婼苒驚訝道:“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墨媂道:“你不知道的多得是。簡單的說,《逆·洛書》是一部記載‘印術’‘詛咒’‘文字’‘符篆’‘法術’‘結界’‘封印’等的總集寶典。不然我怎麼會有‘陰陽女’的頭銜?”
沫兮冷道:“說實話,已眼下墨仙湖的兵力而言與乄代家族對抗,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因爲仙界有一部分人開始支持你,好在你不相信他們,給了我們杜絕後患的機會。”
吳鳶道:“只有一死,我要把你們千刀萬剮!”
對付墨媂,其實也是丁若雁所迫切希望的事情,如今龍帝下令不許難爲白岈,也給了他一個出兵的藉口,何況與白岈一同走來的聞人訪仙。故而墨仙湖不敢明目張膽的與乄代家族對抗。只是這兩個人,是白岈無法拋開心扉的人,不願聯手的人。他寧願一個人報仇,再苦再累也走到最後。
曾經的朱妤就在眼前,白岈或多或少有些平靜,只是無法分辨,她是朱妤還是吳嬌綠?覺得要從頭開始,是敵是友也十分模糊,更多的是他不認識的“朱妤”。
偷偷的看了一眼,百感交集,守護還是敵對,無法定論,只能日後再決定,先把她救走再說,婼苒可以不管,墨媂應該不會爲難一個冥界公主。從剛纔的攻擊足以看出,墨媂的招式是殺自己,並沒有把死亡之手伸向婼苒。
主意敲定,白岈揮劍一斬,挪移乾坤,速即來至朱妤身邊,左手一握,腳步一捻,右手一揮,連貫的打出“月刃飛仙”。只見劍氣縱橫,日月並顯,呼嘯之中人影縹緲,頃刻間刀光劍影,分不清誰是“劍氣”,誰是“白岈”。
這招“月刃飛仙”是一門招式,同時也是一門輕功,以“鬼影快步”的閃爍之疾加由“浪跡漂移”的鬥轉乾坤,就好像將澎湃的海流壓縮爲銀刃的月光。使得步法矯健,身形迅敏,在天地間如魚得水,又使得劍氣蘊含符篆之力,或化分身,或交替位置,將“分身斬”的奧妙發揮的淋漓盡致。
“離婁”可以解讀迷惑,看清實質,任何幻術在它面前都是無效的。但是“月刃飛仙”的劍氣並非是虛幻之象,而是空靈境界裡的天地之妙。以此而擬造的分身,虛而不實,實而不虛,伯仲於陰陽之間。
雖然仍舊瞞不過“離婁”,可是劍氣劍影的銀白之色,與白岈觳紋鶴氅的雪白之色,融匯的恰到好處,超越了墨媂“離婁”解讀虛實的反應速度。
僅僅的一絲空隙,於一定時差之上,白岈又是一招“月刃飛仙”,彷彿真身化作白氣朦朧的虛影人像,如奔月飛天之姿,巧妙的脫困了墨媂的“劍境·霂壠亭”。
墨媂吃了一驚,隨之冷笑,忙即唸咒結印,頓即一招“劍遁·黑夜神。”
此法一出,天空如被黑暗吞噬,一位黑衣冷豔的女子手持寶劍,向白岈迎面劈斬而來。白岈吃了一驚,見是縹緲之像,虛幻之體,但聚靈的強度超越了雷電,更令人費解的是她所施展的卻是“解道流”中的一式“魔邪轉曜”。
白岈愕然失色,不清楚爲什麼天下之術盡在墨媂手中,這“涴花劍遁”究竟是什麼?
他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強格擋了下來,懷中抱著朱妤,重重的摔倒在地,砸的地面下陷,巨坑三尺於深,三丈之圍。卻仍舊念念不忘朱妤,保護的毫髮未損。
踉蹌起身,見墨媂並沒有追來,而自己卻落在了鬼婆婆的種植園中,看著一望無際的彼岸花海,他感覺寧靜了許多,似乎在這裡有很多想不起的往事。
朱妤暗自竊喜,感覺白岈沒有忘了自己,心中存有自己,不禁小鳥依人的挽起白岈的手臂,沉浸之幸福之中。她並沒有馬虎大意,曉得白岈的“月刃飛仙”使得墨媂猝不及防,唯恐他逃脫之下,打出致命的一擊,卻不料仍舊沒有殺死白岈,反而給了他一個逃生的機會。
哪怕是暫時的,這一點時間,她也想與白岈敘舊,點燃往日的點點滴滴。
白岈無暇顧及,不反抗,不遠離,環視四周尋找可以暫時藏身的地方,只是一片花海之中只有一座被花枝包繞的幽謐庭院,很古典,十二分的優美。
不過,庭院的牌匾很特別,像是被淚水滴穿,被鮮血侵染,無不散發著淒涼之氣,而且造形就像是一位臥倒在蕭條門庭前的悲傷女子。她的身後正是牌匾所書寫的文字,這座庭院文字。而又融合的恰當好處,使得這文字更像是牌匾中女子身後的蕭條門庭的名字:
贖罪莊園。
朱妤見白岈有意進入藏身,忙道:“別去,很危險。老婆婆破壞了遠古封印,被下了詛咒,整個莊園也都被詛咒籠罩,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死了,屍骨無存。只有她活著,日日種花贖罪,爲死去的冤魂燒香。”
“她不是外地人嗎?”
“嗯,她所採的花卻是這座莊園牆外的‘黑色彼岸’。聽師父說,她也是出於好心,一種無知,認爲黑色彼岸有損美色,故而拔掉了。可惜不僅害了自己,也連累了這戶人家。”
“原來就叫‘贖罪莊園’?”
“不是,原名叫‘上官府’,冥界唯一的陽間人部落,而且是鼎鼎大名的‘上官婭’的孃家。”
“上官婭?”
“丁若雁的母親,丁若夫人……先是上官家滿門遭詛咒而慘死,之後牌匾憑空而變,再是詛咒延續,丁若灷、上官婭慘死於烏魈謀反的戰亂之中……這一切都被解釋爲‘魔說撝呵’——黑彼岸,詛咒之死。”
“墨仙湖就是墨仙湖,不愧是黑暗的起源。”
“這是仙界的一塊痛病,一直沒有解開的‘黑暗文字’詛咒。龍帝視作爲隱患,怕魔道於此死灰復燃,認爲這一件事會令妖徒猖獗,會讓仙界降低士氣,認爲是一種恥辱。故而從來沒有停止過研究《逆·洛書》。師父告訴我,涉足於‘贖罪莊園’會被黑暗氣息吞噬,成爲詛咒的傀儡。”
“所以才培養出墨媂,而她卻假公濟私,暗中研究鬼道流。既然危險,既然連墨媂都無法破解的黑暗文字,那我們藏在這裡會更安全。”
朱妤嘆道:“怎麼會,想想啊,墨媂都這麼可怕,何況是她都束手無策的地方,無論怎麼想,‘贖罪莊園’都是比墨媂還要可怕的地方。你以爲自己能解開‘魔說撝呵’嗎?”
魔說撝呵,其實一個字,一個黑暗文字,由於它的形狀就像是“魔、說、撝、呵”一氣連貫書寫而來,大概類似於符篆上的圖形,故而得此名。之所以將“贖罪莊園”解釋爲中了這個黑暗文字,是因爲牌匾的背後,以及靈堂牌位的後面,都莫名其妙的出現了這個字。
白岈冷聲道:“天下無鬼,人信之;天下有道,人枉之;我即非人,胡爲以效,必不取其道。”話畢,仗劍而行,路至中途,又見鬼婆婆著蓑衣草履而行,躬身蹣跚,三步一花,五步一拜,插草做燒香之狀。
朱妤見其可憐,忍不住問話,而鬼婆婆動作如初,如無聞無視,操作如規。白岈憤恨道:“這《逆·洛書》是誰寫的?深知其惡,卻仍然教出一個墨媂,也不見得是知己知彼,不過是被黑暗利用,自生魔邪而已。”
“算了,別生氣。自生魔邪不假,但也是迫不得已。別怪我多嘴,換作是你,研究《逆·洛書》之後也不見得能保持理智,墨媂算是不錯了。師父曾經告訴我,就連奈九姮娥也險些入魔,故而終止研究,龍帝這才轉交於墨媂。只是墨媂假公濟私,暗中研究《鬼道流》,導致利益相關,不惜與烏魈合作。”
白岈眼裡容不得沙子,見老婆婆可憐,出奇地將所有抱怨都栽給了墨媂,乃至整個仙界,絲毫沒有針對黑洛帶來的黑暗。將黑暗的源頭認定是仙界導致,覺得黑洛的時代已經終結,如今是新起的黑暗,而非曩夕的黑暗延續。
不顧危險,憤恨的偏生與黑暗作對,一頭扎進了“贖罪莊園”。裡面環境宜人,幽淡如月,似敷上了一層水氣,朦朧恍若有夢。時有氣泡冉冉生起,恍惚無引力的倒立世界,舉首見倒掛楊柳,低頭則有水中白雲之天。
園中水池,粼粼有清,於中央偏南地帶有一口水井,形若弦月,刻有文字,曰:洛月·裁雲翦·多姿妠女。
白岈不解其意,但仙界人無不聞其名,正是曾經妄圖創建魔道王朝,後被龍帝打敗,被封印於墨仙湖的妖孽——“黑洛”。
洛月,是其本名,後修練成“伊阿那”之魂,常常奪取少女肉身,卻也能將所奪的肉身幻化爲原本容貌,故而把自己魔術般的真氣自詡爲“裁雲翦”,將千變萬化練至如意境界,人稱“多姿妠女”。
她的封印正在於此,本來名爲“洛月·裁雲翦·多姿妠狐”,警惕人們,她是一隻可惡的狐貍精,可是在上官家變爲贖罪莊園後,其中的“狐”字就變回了“女”字。
龍帝原本以爲封印被破壞,親自前來檢查,見封印完好無損,也沒有在意,又加強了三重封印,以防萬無一失。但是知道黑洛封印於此的人並不多,除了仙界的大人物之外,就算是上官家,也只有上官婭和她的父親得知,其他人一無所知。
至於這裡遭受的詛咒,人們也大都以爲是“黑色彼岸”,凡是見到,遠遠避開,唯恐遭受同樣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