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嬌綠揭下留書,細審過后,露出了一抹驚訝的神色,素手扶住墻壁,支撐著柔弱的身子發起了呆。
這是浦尚農留書,確切的說應該是“漁美人”掌門漁煌的留書,是一種安撫,也是一種警告,更是一封情義的訣別書。字里行間透露了一種悲愴與不忍之情。
白岈接過書信后,方才明白素練島的種種怪異之處。
原來邱綺芙得知吳鳶領兵攻打素練島,請求漁煌仁慈,將素練島拱手相讓,以免生靈涂炭。漁煌耐不過邱綺芙的糾纏,下令浦尚農擺一出空城計,如果能嚇退最好不過,如是吳鳶鐵了心要開戰,則不戰而逃。并留書警告,勸誡吳鳶就此罷手,否則將收回素練島……
吳嬌綠深知吳鳶不甘于奪回素練島,一定會繼續進攻,直至掃除漁美人,霸占煌海,甚至坐居冥王才會罷手。雖然是留書勸誡,但是吳鳶得知是漁煌拱手相讓的話,必然會憤怒不已,根本沒有停手的念頭,只會增加他的報仇心里。
羽瀅撓頭不解道:“漁煌腦袋進水了嘛,明擺著激怒吳鳶,而且還丟了素練島,讓我們有了立足之地。他想要奪回,有那么容易嗎?”
很不理解漁煌的用意,似乎覺得漁煌比自己更兒戲,是在開玩笑嗎?嗚~,自己哪里兒戲了,只是不喜歡打架而已,何況是殺人?真想回到曩夕,快快樂樂,無憂無慮,與小伙伴們一起玩耍。我不理解,不理解,吳姐姐快給我解釋一下,別哭了,我們現在是安全,還是不安全?
見吳嬌綠凌厲的眸子掛著清淚,宛如晨曦綠葉上的露珠兒,搖搖欲墜,她的心里更加著急了。
吳嬌綠雖然不是個強勢的女人,但是也有俠女風范,加由她令人膽顫的“綃月鐮刀”這種血脈繼承,應該是個冷酷的殺手才對,怎么突然變得柔弱了起來。
“漁煌說到做到……哥哥要是再出兵……漁煌就會痛下殺手……浦尚農也會……”
吳鳶、浦尚農、吳嬌綠都是孤兒,從小無依無靠,三人通過拼搏,方才于素練島有了個立足之地,有了一座山莊,甚至當上的島主、大將,地位顯赫無比。然而這一切,都隨之破滅了,這是吳嬌綠難以接受的。
浦尚農勸過吳鳶,一切都是邱弘方所賜,恩同再造,雖然邱弘方已死,但是他還有一個女兒,不能因愛生恨,背棄了“滄浪家族”。
換湯不換藥,“漁美人”就是滄浪家族,沒有別的用意。而且如今霸占煌海,吞并“神鴉”“暮色”,打了半壁“蛟龍”,力抗納蘭王朝,等豐功偉績都是漁煌打來。
當然邱弘方的功勞也不能埋沒,只是被“暮色”生擒,往日的煌海四霸之一的地位,一落千丈,然而打破這種局面的正是漁煌。可以確定說,如果沒有漁煌,暮色將吞并了滄浪家族。
這些勸解,卻如同是刀子般刺進了吳鳶的耳朵里,認為是一種偌大的羞辱。
漁煌的能力、地位,邱綺芙的見異思遷,都是吳鳶心中的毒瘤,吞噬了他的內心,讓他變得整日郁郁寡歡,沉默寡言,像呆子一樣六神無主,像野獸一樣在心中發起了兇波。一陣陣哀嚎,從來沒有喊出,即便沒有人他沒有喊出,只是在心底嘶吼。
吳嬌綠心中自責,認為自己如果不發瘋,如果沒有砍掉吳鳶的右臂,或許他們不會被“暮色”生擒,也不會有今天的這種痛苦。或者說,當上煌海霸主的將是吳鳶,而不是漁煌。
幾年來壓抑的傷痛,使得兩人的內心宛如鐵塊,看上去不茍一笑、一絲不茍,但實則是沉淀的恩怨宛如千斤墜一般壓抑著兩人的心靈。
不開懷的精神,被羽瀅的開朗敲開了些許,有了可以傾訴的姐妹,一滴眼淚落下,融化了沉底的凄苦,宛如冰融過后的溪水于經絡中潺潺流涌。
“你很害怕漁煌?”
白岈滿腹疑云,單單的一紙文書居然讓吳嬌綠為吳鳶的性命擔憂了起來,仿佛站在了死亡的邊緣,連風兒都能劃破肌膚,流出鮮紅的血液。
“吞并暮色、神鴉,打了半壁蛟龍,擊敗納蘭王朝九次征討,只怕哥哥不是他的對手。我本以為拿下素練島,他會心安,如今、如今……漁煌留書,分明是在羞辱哥哥,明知哥哥不會罷手,百般招惹,無疑是怕邱綺芙的麻煩,這才大費周章的想了一出欲擒故縱。”
白岈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吳嬌綠沉吟道:“你的功夫這么好,萬不得已時,可以幫我們。”心潮涌動,惶惶不安,百般思索著漁煌會用什么計策奪回素練島。現在背水一戰的士氣已經一去無蹤,成了驕兵也不為過。
羽瀅安慰道:“我們不讓他瞧見,好言相勸一番,只是姐姐不痛恨邱綺芙、漁煌嗎?”
“恨是自然的,但是見異思遷的人,何必對她念念不忘,就算她回頭,我不也同意哥哥娶她為妻。向這種人證明自己,根本毫無價值。”
她只想吳鳶展開一段新的生活,不要去踩著舊姻緣,這樣只會迷途誤新,越來越苦。
一個人在院中悶悶發呆,喃喃自語道:“老鼠,始終要走的,必須在他走時,幫我阻止哥哥才是……可是我怎么能忍心讓老鼠去打我哥?老鼠的魔心也不見得比我哥淺,若是他難以把持,豈不是會、會殺了我哥?”
心頭又酸又苦,這時見白岈四處溜走,手里拿著葫蘆,到處尋覓,猜透了八分,囁嚅道:“找酒嗎?”
“嗯。”
“跟我來吧。”
吳嬌綠雖然帶頭領路,卻是斜著身子走,就跟螃蟹一樣,眼睛時刻留意著白岈,渾身戰戰兢兢。
白岈眉頭一皺,沉悶不語,果然在她眼中還是老鼠,這是一種**裸的侮辱,要是擔心自己會下死手,還有情可原,誰料卻是老鼠……老鼠……
吳嬌綠羞怯道:“老鼠……如果我哥哥真的要出兵的話,你就將他打暈,如果我跟哥哥都入魔的話,你就將我們打暈,免得濫殺無辜。”
“入魔?”
“嗯……我們兄妹倆都有入魔的危險,一來我們放不開,二來他們都怕我們入魔發瘋,所以沒什么朋友……你的功夫這么好,自然能壓制我們……”
“哦。”
白岈輕應了一聲,感覺他們也蠻可憐的,近身走了幾步,吳嬌綠忽地駭然道:“你別靠近我,我怕老鼠!”白岈臉色一沉,露出了滿滿的怨氣,我是老鼠嗎?怎么叫起來沒玩沒了!
吳嬌綠氣喘吁吁,捋了捋胸脯,嬌惰慵懶,蕩起了一份嬌柔,“唔……對你印象不好,白白的,小小的,還被我踩扁,感覺太像老鼠……你、你不要離我太近,最近一丈,否則我、我會暈倒……”
“省下推倒。”
吳嬌綠桃頰微紅,唯有生氣,“你、你,你正經點,不要過來!我有事請你幫忙!”她信以為真,雖然知道他心系綰晴,可是之前在為羽瀅換衣服時,他沒有自行離開,覺得好色之徒,生怕被他占了便宜。
白岈沒想到眼前這人如此害怕自己,往日都是自己膽怯,綰晴、羽瀅、枇雅娜等哪個不收拾自己……這次老天爺的眼睛終于雪亮了。
哼哼~,不能浪費,嚇她一下,緩緩的趨步走進。
臉部雖無表情,吳嬌綠卻認真起來,駭然一驚,慌得手臂一推,但見銀光穿梭,白芒一線,剎那間吳嬌綠手中握起了一桿雪亮的戰鐮。
戰鐮亮銀銀,極其鋒芒,恰恰是一桿死神鐮刀,刃口,吹毛斷發。
白岈側臉躲避,鐮刀停于頸部,頓時毛骨悚然,汗如雨下,若是反應不到位,只怕人頭被割掉了。
吳嬌綠靜不發聲,渾身發抖,嬌軀縈繞著至寒的雪霧,眼睛變成了紅色,理智被吞噬,云髻被風吹散,凌舞于空中飄飄浮浮,不斷的變長,柔滑如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