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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房間的門,青衣徑直走向盤膝坐在窗棱上的女子。
聽到動靜,青陌回頭,看到是他,松了一口氣,視線又重新落到了窗外,“是你啊,你怎么回來了?”
“哦,我怎么不能回來?”把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男子也順著青陌的視線落在了窗外,“倒是你,用這個借口跑回來,不覺得累嗎?既然不想留下來,就不留啊。”
青陌渾身僵了一下,隨即苦笑,“我也想啊……可有什么辦法呢?”
她也想那么瀟瀟灑灑地離開,可一對上墨非離的目光,她所有的決定都會打上一個折扣,看著他對她低聲的訴說他對過去的執(zhí)著,她的心……無論如何也狠不下來。所以,她留了下來,心甘情愿地留了下來,即使嘴上說著那些話,可心里實實在在是希望陪在他身邊的吧。即使時間那么短,即使她隨時都可能會泄露自己的身份,可她還是不后悔啊。
“你……”
聽出了她話里的掙扎與無奈,青衣嘆息一聲。
管不住自己的心,往往是最殘忍的。
更何況,還是求而不得。
“罷了,這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到了藥王谷,我會想辦法讓谷主給你想辦法的。”
七日鬼蟲并不是那么容易解的,而谷主又有些怪癖,他肯不肯花那個功夫還不知道結(jié)果?可無論如何,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最開始,他的確是因著族長的囑咐,可后來,卻是為了她,只因為,他們是同樣的人。
看到她,他就像是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那么義無反顧,卻什么都求不得。
青陌低下頭,看著靜靜躺在掌心的玉牌,眼底有無數(shù)的話想說,可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說?說她在怕,可他們都在那么努力地救她了;說她想放棄,到如今,說什么都太遲了,她已經(jīng)把那么多人拖下水了,她已經(jīng)沒了回頭路。唯一能夠解脫的,只有那一個字,可她舍不得,舍不得再也見不到墨非離,一個人孤獨地離開,那個人再也記不起她。
可她又想著他不要再記起,這樣,他才不會再她離開之后傷心難過。
她一直在矛盾,身心疲憊不堪,她想,自己也許已經(jīng)到了一種極限,就像是駱駝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再加上一丁點的刺激,所不定她就會崩潰掉。
“你到底在怕些什么?”身后,傳來青衣低沉落寞的聲音,她回頭,后者的視線落在她的身后,茫然而又哀絕。
“我不知道,我失去,又怕得到?”
她怕失去指尖緊緊攥著的那份溫暖,又怕得到那份溫暖過后,再次陷入萬劫不復(fù)。
“你為什么又在糾結(jié)呢?其實完全都不必啊……”
青衣幽幽嘆息一聲,“你們至少還活著,還有機會改變那些未知的,已知的,而我,連這唯一的機會都沒有。好好抓住眼前的一切吧,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你不是他,又怎么會知道他恢復(fù)記憶的結(jié)果?”
青陌怔怔地看著他,“你說?”
“……好好想想吧。”拍了拍她的肩,青衣轉(zhuǎn)身,遮住了他溢滿了痛楚的眸,抱緊了懷里的骨灰盒,心口灼灼發(fā)痛。
他……只剩下它了。
風(fēng)輕輕地吹在臉上,很舒服,指尖攥著面紗,她仰著頭,任涼涼的風(fēng)刮亂
了一頭的青絲。她這就叫貪心吧,她擁有別人所渴望的,卻依然奢侈的希望待在墨非離身邊時永久,而不是這短短的兩個月時間。
她怕自己待得越久,越舍不得。
到那時,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
她怕那樣的自己會失去本性,那樣連自己都厭惡,更不要說墨非離了。
她怕極了見到他失望的目光,她不要這樣,真的一點也不要。
抬起頭,手指纖細白皙,蕭翎月為她幻化成的這個身體已經(jīng)算是極品,有時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會想,自己同當(dāng)年的薛青伊到底像了幾分?
想起什么,青陌掏出玉牌,玉身的表面沁涼透骨,像是能從她的指尖傳遞到心尖的那種低涼,讓她神情有些怔怔然,似乎在考究這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想,頭微微一偏,青陌突然愣了一下。那玉牌在日光下像是有些畏懼一般,整個玉身發(fā)出一層薄薄的暗光,在她自己想到之前,手已經(jīng)反射性地臥起。
立刻,掌心傳來一陣灼熱感,燙得她幾乎要把玉牌扔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片刻,青陌突然感覺掌心一痛,像是有什么從她肌膚的表面直接鉆了進去的那種感覺,讓她整個后脊背都開始發(fā)麻起來,一種怪異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間,她立刻攤開掌心,頓時睜大了眼
掌心表面,除了一層薄薄的虛汗,竟然什么都沒有。
玉牌呢?
她僵硬地四周環(huán)顧一圈,什么也沒有?
“嘶”青陌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意識到了什么,從窗欞上一下跳了下來。
目光灼灼,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想要從其中發(fā)現(xiàn)什么,最終只是徒勞。她不甘心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低下頭,有一滴汗從她額頭滑落下來,落在地面上,水花四濺,像是慢動作一樣,攪亂了她平靜的心湖。
手有些顫抖,匕首的尖端銳利而又削薄,輕輕一劃,掌心就破了。
很淺的一道縫隙,卻在下一刻源源不斷地向外冒著血,青陌的心凝重而又不安,眸光閃爍著,看著那血滴落在地面上。
應(yīng)該形成一團印記的血,卻在落下的片刻變得透明,就像那時她的身體一樣。
“怎,怎么會這樣?”
她怕極了,這種完全不能掌控的不安,讓她幾乎要瘋狂!
“咣當(dāng)!”
扔掉手里的匕首,她向后退了兩步,直到退到角落里,她茫然地搖著頭,一遍遍低聲的喃著什么,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充滿了厭惡與恐懼,她就像是一個怪物一樣,她不是鬼,因為她有溫度;她也不是人,她曾經(jīng)是一只狐貍,現(xiàn)在更是什么都不是……
“唔……”低低地嗚咽聲從她喉間溢出,下一刻卻被她用手死死堵住,卻止不住流下的淚,順著掌心慢慢滑落下來。
她手指僵硬,想要尖銳的發(fā)泄心中的痛。
她甚至想要跑到墨非離面前,躲在她懷里訴說著委屈,可她知道,自己不能。
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躲在他懷里任意妄為的狐貍了,她現(xiàn)在這樣,除了害他,還能做什么?
“呵……”
頭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很輕的嗤笑。
很低,卻像是一擊悶雷敲在青陌的心尖,她猛地
抬起頭,當(dāng)看到窗欞上坐著的一個身著怪異服飾的男子時,表情尷尬,眼角發(fā)紅地抿著唇。男子穿了一身紅色錦袍,樣式很簡單,可他的腰間卻掛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骷髏,那骷髏細看之下泛著一層黑光。他的頭發(fā)一半被豎起,另一半隨意地披在肩頭,身后的日光淡淡淺淺地照在他的身上,他整個人就像是透明一般,明明給人一種陰冷的要命的感覺,而卻又很舒服。
被青陌盯得皺眉,男子清秀的臉上掠過一道訝異,“你能看到我?”
青陌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什么叫做能看到他?沒有多想,青陌撫著墻站起身,用袖子一抹臉上的水漬,被人瞥見自己這樣痛苦真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更何況,還是一個擅闖進來的人?
誒?等等!
擅闖?
青陌似乎想起什么,猛地四周環(huán)顧一圈,才蹭蹭蹭地跑到男子面前,瞪他,整個人恢復(fù)了生氣,“你……你從哪里冒出來的?不知道不能擅闖別人的地方嗎?”
“誒?”男子的表情似乎比她還驚訝,從頭到腳地打量了她一圈,才意味深長地摸著下巴,搭在窗欞上的雙腿晃了晃,“你果然看得見我耶。”青陌這才看到男子沒有穿鞋,一雙瑩白如玉的腳露在紅袍外,更是襯得晶瑩剔透,比女子還要精致幾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擰著眉,青陌被男子是無忌憚的目光看得更加心煩。
不就是被他看到自己哭了嗎?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活一世,誰還沒有點傷心事?
“喂喂喂,你看夠了沒?看夠了就走!沒有人教過你這樣盯著一個女子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哦?”男子挑眉,雙手環(huán)胸,表情更加莫名,唇角一勾帶了些完美。他一動,他腰間的骷髏頭發(fā)出低低的聲音,不像是鈴鐺聲,反而像是人發(fā)出的那種低低嗚咽的壓抑聲,在空寂的房間里,變得有些鬼魅森然。
青陌忍不住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眼睛直直盯著他腰間的骷髏頭。
男子笑得更歡了,“難道沒有人告訴你,這樣盯著一個男人看也不是好人家的女子所為嗎?”男子的聲音很好聽,卻把青陌氣得七竅生煙,她吭哧兩聲,哼了哼,也雙手環(huán)胸,手冷冷地朝著外面一指,“離開!要不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哦,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不客氣?”
“哼哼。”青陌瞇眼,掌心一動,不知道什么時候匕首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挑眉冷笑一聲,身體一轉(zhuǎn),刀刃緊緊地貼著手肘,廣袖蹁躚間,殺氣凜然地朝著男子襲去,動作閃電般迅速,讓人絲毫看不到她到底是怎么動作的?只看到她手上的匕首直直地從男子的脖頸間穿了過去!
……穿,穿了過去?
青陌驚了!
拿著匕首的手僵硬了。
她只是想要嚇嚇那人的,可……他看著這么不可一世?
竟然躲都不躲?
“你瘋了嗎?干嘛不躲!”
青陌低呼,剛想查看男子的傷勢,可她上前的動作卻是硬生生停了下來,全身僵硬地待在原地,脖子梗著死死盯著眼前的人,她記得……刀是從他脖子上直接削過去的?而眼前的男子……依然輕飄飄地坐在那里,完好無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