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喲西,喲西。”
克里曼一聽介紹這位是趙菲的媽媽,腦子里浮現出一個長輩的概念,聽到劉桂珍這么熱情地說“喲西”,他還以為“喲西”就是英文里“嗨”這樣意思的話呢,于是也跟著“喲西”了起來。
這下趙菲和司馬瑨真忍不住了,大笑起來。不過,他們的笑意還是控制在禮貌的氛圍內,而不明真相的妮婭也跟著笑了起來,因此,現場的氣氛顯得十分地歡樂。
由于文化的差異吧,克里曼對劉桂珍渾身掛滿金器的土豪打扮并沒有反感,反而以為這是類似于非洲婦女身上掛滿銀項圈那樣傳統民俗的裝飾。
劉桂珍這是第一次和藍眼睛的洋鬼子說話啊,說完話,發覺洋鬼子挺逗的,這下腿才沒有哆索了。
但是劉桂珍此時肯定不會想到,她和這個洋鬼子的緣份不止于此呢,未來,這位洋鬼子還得沖著她叫“媽媽”呢。
“哎,好了,也別打招呼了,我不會說洋文,阿菲你要懂得說,和他翻譯下,去家里坐吧。”
劉桂珍自從手里有錢、被鎮上的人從看輕到看重后,好象腦子也開竅了許多,不再無時無刻出言無狀了。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她也慢慢領悟到,光靠罵人是征服不了人心的,所以慢慢的,性子竟然有了一些轉變。
趙菲略有感覺,但母親有這樣的變化總是好的,至少弟弟和妹妹不要再象她一樣,被母親成天罵罵咧咧的,過著心情壓抑的生活。
“克里曼,妮婭,我媽要帶你們去家里。”
趙菲于是便對克里曼兄妹道。
自已的家,清貧而簡陋,但趙菲大大方方地,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子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一個人,若是因為交到出身高貴豪富的朋友,或者進入上流社會的圈子,就徹底摒棄自已過去的草根出身,那是一種對自已成長的背叛和否定。
趙菲是能正視自已過去的人。
也正是因為這種能正視自已的過去,給了她內心無比強大的正能量,更好地開拓新的生活。
克里曼兄妹點點頭,乖乖地跟在趙菲的身后,隨著一身金器晃花人眼的劉桂珍,在黃坑鎮街道走著。
此時,歡迎的隊伍已經散去,這些臨時被召集來敲鑼打鼓的小朋友其實還在放假,此時被老師一聲號令解散,他們歡呼一聲,都跟在克里曼兄妹后面,一路走一路笑著跟隨。
有外國人看,這可比過節的熱鬧還要有意思。
所以,劉桂珍走在前面,等于帶了一大群人往前走,她就象是個雄糾糾、氣昂昂的隊長一樣,或者說更象是鄉村高甲劇團的團長,帶著自已的班子要去獻藝了。
“桂珍,這誰啊?這外國人是家的?”
“桂珍,怎么帶了兩個外國人啊?”
……
一路上,黃坑鎮上的街坊鄰居先是看到了熱鬧的隊伍,接著再仔細一看,不由地被唬住了,竟然是兩個貨真價實的外國人。
黃坑鎮上的人,除了去過香江探親的,六七成都沒見過真正的外國人,此時一看到克里曼兄妹,不由地都被唬了一跳,主要吃驚的是為什么兩個外國人會來到黃坑鎮,還是由劉桂珍帶隊?
“他們是那個很遠的外國來的,叫瑞土的,就是出巧克力的國家,他們是我家老大的朋友。”
劉桂珍看到大家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她們一行,不由倍感自毫,腰挺得倍直,臉上流露出了驕傲的神情。
“啊?那不是瑞土吧?是叫什么,瑞士?”
有人想了半天,不知道世界上哪個國家叫瑞土,后來被劉桂珍說是產巧克力的,大家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瑞士。
“嗨,不管是瑞土還是瑞士,反正就是很遠的外國,坐飛機都得一整天呢。”
劉桂珍現在的內心無比強大,對于街坊鄰居這種帶著妒忌的話,她已經能處之泰然,不象過去兜里沒錢時那么敏感和焦慮不安了。
大家雖然笑她把國名說錯了,但是劉桂珍只是寬容地一笑,大度地回應了一句。
反正,別人再怎么略帶嘲諷,洋客人也不是他們家的是不是?也只有她家能招來洋客人是不是?羨慕吧你們!
劉桂珍的表現,讓趙菲都有刮目相看的感覺。
看著母親挺直腰桿神色泰然自若地回擊不友好的問話,趙菲覺得母親的精氣神和整個人的狀態與過去明顯不同。
若是換成在過去,受到鄰居們這樣明顯帶著諷刺意味的調笑,母親沒準早就跳起腳來,和對方大罵起來了。
趙菲的心里,掠過一陣釋然。
原來,人處在不同的生活環境和物質條件下,是會有不同的變化的。母親現在有了自已的事業,有了生活的奔頭,整個人就變得強大自信起來,這是前世趙菲沒有看到過的母親。
“這里,是我們家的超市。”
劉桂珍原來并不是直接要帶他們回家,而是轉到了自已在街上開的超市里來。
其實這個超市不光會是在克里曼兄妹眼里顯得簡陋,就算是趙菲自已看來,也著實簡單。
因為超市也不大,只是兩間原來的店面拆了中間一堵墻改裝起來的,店員也就四五個,貨架上的商品,自然比不上國外的超市琳瑯滿目,極大豐富。
但是劉桂珍臉上的表情卻是甘之如詒,一臉驕傲,好象這里是她的皇宮似的。
“哇,老板,你把外國人帶來了?”
“他們是真的外國人嗎?不會是化妝的吧?”
沒想到,克里曼兄妹一進店,便招來了一堆“粉絲”的尖叫,正是方才和劉桂珍要求請假去看外國人的店員。
劉桂珍一臉得意洋洋地道:
“當然是真的了,是我家老大阿菲帶來的朋友。你們不信可以摸摸,臉上肯定不掉粉的,如假包換的外國人。”
聽到母親的話,趙菲哭笑不得,原來母親把克里曼兄妹帶來,竟然只是為了給店員們“欣賞”的。
克里曼兄妹聽不懂這里的話,被店員一臉興奮地圍住,自然十分配合地任她們欣賞起來。現在他們總算明白了,原來這里小城鎮的人沒怎么見過外國人,所以看到他們就特別興奮。
因此,他們也放任這些群眾欣賞,權當自已是個電影明星,享受一回索菲亞被粉絲追圍的待遇。
“喲,老外身上都是香噴噴的,這不知道是噴了什么香水?肯定是大牌子吧?真香,我從來沒聞過這種香味。”
“老外真高啊,這個男人比我高了兩個頭。”
一個個子矮矮的女店員看著克里曼,不由地掂起了腳尖來比試,反正大家都是各種稀奇。
而大家臉上閃爍的稀奇,便是劉桂珍驕傲的源泉。
趙菲倒是聽到母親口口聲聲地說“這是我老大阿菲帶來的朋友”,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種被認可的驕傲。
孩子,和母親血脈相連,所以母親是孩子人生的掌控者。正因為這樣,上一世,趙菲才對母親的胡作非為一忍再忍。而這一世,她雖然一再反抗,但也只是有限地爭取自已的權力。
如果這一世的慘劇一如上一世般地重演,她自已能真地擺脫母親的控制,不受影響地去追求自已的生活嗎?
趙菲捫心自問,卻發現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算了,不去想這種無解的難題了,關鍵是這一世,她把握了機遇,改變了命運,讓大家都重新找到了自已的位置。
活在當下,這才是最關鍵的,不是嗎?
趙菲看著母親的一臉笑意,一臉驕傲,臉上不由地也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阿姨,咱家的超市生意是越來越好啦!”
司馬瑨學著與長輩溝通,臉上有一種莫名的緊張。
這讓趙菲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柔軟了,她盈盈地笑著,上前把手伸進了司馬瑨的臂彎里,落落大方地對母親道:
“媽,我和阿瑨要訂婚了。”
“什么?”劉桂珍正沉浸在店員看到外國人驚喜的驕傲中,這時猛地聽到趙菲說這句話,不由地大吃一驚,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你給我過來。”
清醒過來后,劉桂珍一把把趙菲扯到了邊上的角落里,低聲問她:
“傻孩子,訂婚這種事,得由男方的家長提出來,哪有女孩子自已主動說的?”
趙菲還以為母親把自已拉到邊上,是要為難自已,沒想到,母親脫口而出的是這樣的話。聽意思,母親并不反對自已和阿瑨訂婚?
“媽,阿瑨的家長,也說要過來和你商量的。只是他們太忙了,我不是正好回來嗎?就先和你知會一聲。”
趙菲的話,讓劉桂珍臉上表情一緩,隨即她又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問趙菲:
“那阿瑨的父母親是什么人?他們有工作嗎?家里有房子嗎?有幾個孩子?阿瑨排行第幾?”
“媽,這些事情,等他的家長來了,你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趙菲笑嘻嘻對母親道。
話說,司馬瑨的父親是做什么的,具體職務,她還真地不知道,因為總覺得這些都是國家機密,司馬瑨不說,她也不問就是了。反正她要嫁的是司馬瑨這個人,又不是他父親。
但顯然,作為家長,劉桂珍的看法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