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被趙菲一次性兌付十萬元震動的人就是工商銀行的營業(yè)廳主任劉離。
要說銀行里的人什么有錢人沒見過,說起來讓人嚇一跳,黃坑鎮(zhèn)上還有隱形的百萬富翁呢。不過這幾個為數(shù)不多的百萬富翁,他們的主業(yè)都很明確,不是做建筑工地的,就是承包煤礦、礦山的,都是明眼人一看十分來錢的項目。
因此,別說百萬,人家就是拿著一千萬來銀行的人也不會心生懷疑,相反還要笑臉相對,讓進大戶室,生怕態(tài)度不好,讓這些有錢人嗝應(yīng),跑了,不把錢存進銀行里。
但是趙菲就不一樣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還一臉稚氣呢,但是不管是兌付支票的行業(yè)、還是數(shù)錢的動作,都這么老練天成,你說她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嘛,她的衣著又極為樸素,一看就是二十元以內(nèi)搞定一套的標準。
既然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這樣的年紀也不可能做什么大生意,她哪里來的這么多支票兌付呢?而且數(shù)額都不少,數(shù)量都很頻繁?
劉離是營業(yè)廳主任,所以耳眼六路,耳聽八方,從趙菲第一次來兌換支票起他就關(guān)注到了趙菲。
這一次,他實在忍不住了。
現(xiàn)在銀行還沒有憑身份證辦理存折的規(guī)定,只要想辦存折,隨便來銀行營業(yè)廳報個名字就能開戶,看著開戶單上“趙菲”二字,劉離一時也無法判斷這是不是小女孩的真實姓名。
其實趙菲知道日后銀行開戶必然以真實姓名為準,再加上這些錢并非來路不正常,她只是現(xiàn)在力量還太薄弱,不想讓劉桂珍及家里一些不相干的親戚知道罷了。
因為被別人知道她身懷巨款的話,肯定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最后不把她榨成甘遮渣這些財迷是不會罷休的。
或許會有人說,既然趙菲有錢了,完全可以馬上脫離家庭,自已一個人生活。
但是人是社會性的動物,一個家里固然有自已不太喜歡的人,也有自已深愛著的人。趙菲如果因為錢,就斬斷與家庭的血肉聯(lián)系,那這個趙菲,與上一世愛財如命、壓榨兒女的劉桂珍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趙菲沒有想到,自已懷財不露的行為,還是引起了銀行工作人員的注意。
劉離想了一會兒之后,眼見趙菲離去,便匆匆離開營業(yè)廳,去黃坑鎮(zhèn)的派出所找熊力商量。
趙菲是銀行的客戶,銀行承擔著反洗錢的任務(wù)和職責。如果銀行懷疑一個客戶是利用轉(zhuǎn)賬等方式來進行洗錢,他們也可以在司法機關(guān)的配合下對客戶進行偵察。
熊力當然首先夸獎了劉離的高度警惕性,但是一看到劉離遞上來的嫌疑人的名單,不禁大吃一驚,趙菲?這不是自已剛認的把兄弟趙民生女兒的名字嗎?
或許是重命?
熊力趕緊詢問這個“趙菲”的相貌特征。
結(jié)果大出熊力的意料,不出岔子的話,根據(jù)劉力的描述,這個趙菲絕對就是趙民生的女兒趙菲。
熊力可是知道趙民生家的底子的,不用查證趙民生的家財也能看得出來,趙家是個清貧之家。家里是單職工,兒女眾多,只有一個出來工作了,其它還在養(yǎng)成階段,可以說趙家是正處在家庭生活中最困難的階段。
如果說趙民生家會有超過十萬元的收入,簡直是天方夜譚。
除非趙民生有了他所不知道的其它投資。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同一個家族或者宗親,大家互幫互助,在外頭有了什么賺錢的項目,給入個股,收收紅利,改善家庭經(jīng)濟什么的。
不過,趙民生從來沒有和熊力說起過這方面的事情,這讓熊力此時的心情有點異樣。
要嘛就是趙民生是個高明的投資高手,賺到了大錢,善于裝窮;要嘛就是這筆錢來歷不明,趙民生不敢出面,便讓女兒出頭代為兌付。
但是熊力想破腦袋,也不相信趙民生是這兩種人。如果趙民生真的是這兩種人,那么他的為人也未免太可怕了,正應(yīng)了那句古話:知人知面難知心啊!
熊力思忖再三,吩咐劉離時刻關(guān)注趙菲賬戶的變動,一旦有大宗款項提取,便立即報告給他。此外,暫時先不要驚動趙菲。他會想辦法接近關(guān)注。
劉離有了熊力布置的應(yīng)對之后,心里的石頭放下了,這才不慌不忙地回營業(yè)廳上班。
趙菲并不知道因為經(jīng)手的錢數(shù)額太大,她已經(jīng)被父親的把兄弟熊力盯上了,不過,此時的趙菲也在想著,能有什么辦法,讓她的錢“洗白”,找到一個可以讓家里接受的理由,知道她有百八十塊的收入,這樣,她也方便隨時拿一些錢出來接濟一下弟弟妹妹。
這筆接濟的錢數(shù)量肯定不會大,但是至少要讓弟弟妹妹能過一個有新衣服、新書、糖果、面包的少年時代,她所缺失的這樣的時代。
否則,以現(xiàn)在的境況,她就是想給弟弟妹妹買點東西,估計也會被劉桂珍呵斥,而且也說不出錢的來路。
趙菲到了自已的出租房里,仔細檢查過后,發(fā)現(xiàn)出租房沒有異樣,又加了把牢固的鎖后,才放心地把存折放進房里一個隱秘的場所。
回到鎮(zhèn)里的街上時,趙菲緊跟著墻跟下的陰影走,
“冰條,賣冰條的,等一下。”
趙菲突然聽到街對面有人在喊,她抬頭一看,那頭上戴著草帽,背著冰條箱的,不正是弟弟趙國智嗎?
聽到有人喊要冰條,他還猶豫了一下,才怯怯地走過去,問對方:
“你要幾條冰糖?花生的還是牛奶的?或者可可的?”
“花生的來三條。”那個買冰條的是個中年女人,看到趙國智畏畏縮縮的樣子,笑著道,“是第一次賣冰條吧?以前都沒有看到過你,剛才怎么叫你不答應(yīng)啊?”
“呵呵,還真是第一次賣。不好意思,沒聽到你叫。三條花生冰條,一毛五。”
趙國智把冰條從冰棒箱里拿出來,還冒著絲絲的白汽,遞給中年女人。
那人爽快地付了錢,拿著冰條走了。
趙國智很高興,拿著一毛五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才塞進口袋里,繼續(xù)背著冰棍箱在街上安靜地走著。
趙菲搖搖頭,無語地笑了。
這哪象賣冰條的啊?背著冰棍箱逛街嗎?
沒想到在家里活潑開朗的弟弟,第一次做生意也露怯了。
不過這也正常,趙菲上一世第一次在夜市擺攤時,心虛得厲害,連找錢都找錯了,弟弟這個表現(xiàn)還算好的了。
“國智!”
趙菲走出墻根的陰影,大喊弟弟。
“姐,你怎么來了?沒有去撿茶廠嗎?”
“下午有事,請假了。你賣冰條怎么沒有吆喝啊?不吆喝誰知道啊?”
“唉,姐,我不好意思啊!”
趙國智抓抓腦袋,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
“呵呵,做生意靠雙手賺錢沒啥好丟人的!你進了多少貨?賣了多少?”
“進了20根冰條,我是太貪心了,還賖了一部份錢。可是現(xiàn)在才賣出去五根。早上進得少,進了十根,倒是有全賣出去了。一根差不多賺一分錢這樣。”
“唉,這樣不行啊,早上趙蘭都撿了五斤茶,賺了一塊錢呢!”
趙菲雖然揣著十萬元,但卻沒有打算用這筆錢馬上就讓弟弟妹妹過上奢侈的生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沒有讓他們體會到賺錢的艱難和不易,體會到生活的艱辛和酸澀,他們就很容易變成金錢的奴隸。
趙菲想讓他們做的是金錢的主人。
而要做主人,必須先蹲下身子來,實實在在地明白每一分錢是如何運作地,如何最終成為自已的利潤的,去品味金錢流轉(zhuǎn)環(huán)節(jié)中的細微的每一個進展。這其中,就是一門社會學。包括了:人情冷暖、人際往來、賬目往來……
直至每一分錢進入手里,能把別人的錢合法地變成自已的,都是一門學問。
“唉,看來我比妹妹還差,她也能賺到一塊錢,我才賺了幾毛錢。姐,你賺了多少?”
“我上午撿了15斤,大約三塊錢吧!”
“哇,姐你好厲害啊,那你一天不得賺六塊錢?都要超過爸的工資了。”
“你也可以的,做生意就是要大放一點,放開了,來,姐姐幫你一起賣。”
說到做到,趙菲接過弟弟的冰棍箱,走在街上,一邊走一邊喊:
“冰條,賣冰條了,甜爽冰涼的冰條!”
“姐?你真,大膽啊!”
趙國智沒有想到姐姐能放開嗓門這么做生意,不由地大感佩服。他剛才是想叫,但無論如何也放不開嗓門,從早上到現(xiàn)在,除了剛走出老孫冰庫時叫了一聲外,就沒有開過嗓了。
趙菲看著他鼓勵地笑了一下,道:
“你也跟著我喊!”
有姐姐當開路先鋒,趙國智也豁出去了:
“冰條,賣冰條了,甜爽冰涼的冰條!”
姐弟倆的吆喝聲在街上傳開,馬上就有生意來了:
“冰條,等一下!”
聲音是從大街第一排房子后面?zhèn)鱽淼模⒉皇钱斀值牡昝嫔希w菲對趙國智道:
“你看,情況就是這樣,你不喊,大下午的人家都躲在房里涼快,誰知道你在賣冰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