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蟲鳴,本來在進山的時候,整座山連蟲子都沒有。那是因爲九頭鳥的妖氣壓制,這方面幾座山嶺的野獸都不敢在此居住,就連昆蟲都害怕那天敵而不敢逗留。
如今九頭鳥應該已經離開,整座山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在灌木叢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葉小白靠在樹上,儘管不想去聽,可是那聲音的確在靜悄悄的夜晚很明顯。
等到水聲結束,過了好長一會,二公子才從裡面出來。葉小白看見這位刁蠻公主的臉上,帶著一層胭脂般的紅暈。
“我要洗手……”二公子巴巴的看著葉小白,頭也不敢擡。
葉小白側耳向四周聽去,隨後朝先離開道:“跟我走!”
隨著葉小白走了幾十步遠,二公子一瘸一拐的到了一條小溪邊。急忙彎腰把纖手洗了洗,緊接著要洗臉的時候被攔住。
“你把臉搞的乾乾淨淨的幹嘛,意思意思就行了,畢竟在深山裡面。”葉小白想起上一世看電視劇的時候,那些特種兵把自己的臉用泥巴塗成花臉。二公子一定不願意那麼做,還是保持現在這樣最好。
此時的二公子也沒有了刁蠻,只是扭捏一會,聽話的沒有把俏臉給洗乾淨。
葉小白讓她坐在一塊磐石之上,伸手抓過她的秀足。
“幹嘛?”二公子急忙要往回收,不過就在這一剎那,葉小白的手輕輕一扭。只聽咔擦一聲,二公子感覺扭傷的腳。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這才明白。葉小白是在幫自己。她又紅著臉說了一聲謝謝。在這樣恐懼的環境下,她完全沒有了主見,幾乎將葉小白當成了主心骨。
女兒家的柔弱一面,在此刻忍不住暴露了出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葉小白雖然知道她是本朝公主,但是也沒打聽過公主叫什麼名字。
“趙奕若!”
“名字倒是挺有味道的!”葉小白打趣了起來,“不過你爲什麼叫二公子。怎麼不叫大公子、三公子的。”
趙奕若沉默下來,葉小白心想這恐怕已經涉及了皇家的秘密,自己也不該多做打聽。
不料,二公子趙奕若自己說了出來:“我父皇有一兒一女,世人都知道父皇只有我一個女兒。實際上,早年父皇還是太子的時候,微服私訪有過一個私生子。只是當時皇爺爺對子女生活作風看的很嚴,那位我不知名的皇兄又因爲身體有恙,在民間找高人治病。”
“後來父皇登基之後,只生了我一個女兒。身體便有了毛病,這纔想起來還有一位兒子。可是無論怎麼尋找。也找不到下落。我是十歲之後才知道,原來我還有一位皇兄。所以我才喜歡遊走江湖,一邊打聽我皇兄下落,一邊……”
“一邊給你那不知名的皇兄找老婆是不是?”葉小白想到這二公子和自己結怨,就是因爲看上了花解語,偏要花解語做她嫂子。想來也好笑,她那皇兄生死不明,她已經張羅著要爲皇兄娶妻,還真是個好妹妹。
趙奕若弱弱的點了點頭,心虛的不敢說話。
這的確是皇族秘辛了,葉小白心想天下皆知本朝皇帝沒有子嗣,如今皇家唯一的子嗣就是八千歲之子。八千歲和本朝皇帝是親兄弟,自然等到皇帝死後,八千歲那唯一的兒子,是名正言順的皇儲。
豈知這天下里面,還有一個不知名的皇子下落不明。若是能夠尋到,那是震動天下、震驚朝野的事情。
葉小白雖然沒有和八千歲正面結怨,但是他知道,這八千歲早晚要和王家過不去。王青瑯的悲劇,也是那位小王爺一手造成。此次去京城,自己還不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只希望那位不知名的皇子哪一天能被找到,那就好玩、熱鬧了。
正在他遐想之時,忽然聽見遠處有狗叫。葉小白急忙道:“快起來,官差追過來了。”
趙奕若也急忙站起來,拉著葉小白的袖袍。兩人一起遠離狗叫的地方,一路匆匆,狗叫聲越來越遠。可是那股危險感,始終沒有遠離。
聲東擊西,葉小白忽然想到了這一招,心中一驚道:“不好,不能向這個方向跑!”
可是已經遲了,四面亮起了火把,十數名官差衝上來。葉小白精氣神早就消耗一空,哪裡還能阻擋,官差亮起鋼刀當頭就要劈下。
眼睜睜的看著鋼刀逼近,葉小白身後就是趙奕若,他也不能閃開,只能等待自己頭顱離身。忽然旁邊閃過刀芒,將這一刀給抵擋住。
“此人不能殺!”另一名官差,攔住了這一刀,“老爺有令,這件事目前已經泄漏,必須要留兩個活口下來。”
鋼刀於是收了回去,可是卻一腳踏在葉小白腹部。幾個人如狼似虎的把葉小白給放倒,估計是被狗咬了,現在拿他撒氣。
趙奕若則好得多,她心想幸虧臉上髒兮兮的,否則自己女兒身被他們抓住,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葉小白的剖天劍和琴盒都被扒了下來,好在兩樣神器已經認主,到了凡人手上只能是擺設。
隨後兩人一起被鎖鏈鎖住,還將兩人鎖在一起,送往山下。
第二日天晴,立春之後陽光暖人。
一輛囚車停在里長門前,木柵欄透出的縫隙,能夠看清裡面兩位少年皆是一身白衣。戴著手銬腳鐐,身上髒兮兮的,卻掩不住兩人的氣質。
周圍已圍繞了不少鎮民,都在打量著兩人。葉小白麪容平靜,將趙奕若護在身後。
半晌后里長從門中走出,花白鬍子的老頭,神情嚴峻。身上的袍子拉的硬如紙板。渾身上下一絲不茍猶如學究。他一出門外。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想要聽聽德高望重的里長有什麼說法。
里長看向囚車兩人,嘆息了一聲,隨後對鎮民們道:“現在事情不大清楚,只是聽說山中出現了一羣山匪,使用妖法殺了不少殺妖的勇士。此兩人有著重大的嫌疑,他們還有衆多同黨,大家根據告示如若見到,須要立馬報告官府。”
如此一說。民怨沸騰。怨氣將葉小白本來還剩的一些信仰之力消空,再加上這些枷鎖之上本就無數冤魂,此時將他一身法力壓制了下去。
現在的葉小白,如同凡人無異。人羣之中,只有幾個人沒有憤怒,爲首的正是朱城二。他似乎認出了葉小白,急忙推開衆人擠了進來。
“恩公……恩公……葉公子……”朱城二使勁拍著柵欄道,“怎麼回事,公子你怎麼會和山匪弄到一起。”
葉小白還沒有說話,幾個官差就簇擁上來。將朱城二推開去。
朱家村的人畢竟是少數,一拂鎮鎮民的辱罵從四面八方而來。囚車在罵聲中慢慢的行駛。趙奕若臉色蒼白,葉小白於是將她護在懷中,用手爲她擋住了那些辱罵。
從里長庭院前,一直行駛到去縣城的路上,憤怒的民衆撿起磚石就往裡面扔進來。還有泥巴、臭雞蛋、柿子,只要是趁手的東西全部砸了進來。
趙奕若嚇得嚶嚶的哭泣,縮在葉小白懷中,驚恐無狀。
一個西紅柿砸在了葉小白的頭上,紅色的汁水飛濺,又嚇得趙奕若尖叫一聲。
可是葉小白就很淡定,看著趙奕若驚慌模樣,於是撿起西紅柿道:“這玩意叫做番茄,在唐朝時候引進,當時被稱爲魔果還沒有人敢吃,可是現在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蔬菜。所以說,時過境遷,有些事情是會發生變化的。怕他們做什麼,淡定一點!”
說著,他將西紅柿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送到嘴邊咬了一口道:“你吃不吃,不花錢的……”
這模樣幾乎氣瘋了村民,辱罵聲更大,葉小白置若不聞,心境平靜如水。自從元神出竅之後,他的修煉又達到了另一個境界。
趙奕若癡癡的看著他,那一刻心中忽然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好似自己曾經幻想的哥哥模樣,與此時的葉小白模樣重合。
看著葉小白嘴角勾勒的笑容,趙奕若心境也慢慢的平穩下來,她靠在葉小白肩膀上,沒有了驚叫。所有的辱罵好似全部消失,囚車咿咿呀呀、搖搖晃晃,猶如年久失修的水車。
迎面而來的微風,帶著醉人的春風味道,好似藏著花露的香氣。立春,萬物復甦,趙奕若瞇著眼睛向前方看去,陽光明媚,將一切陰霾都消除。
看著囚車遠去,被人羣拋之腦後的朱城二冷著臉道:“公子怎麼可能和山匪是一夥的?”
“可是現在證據確鑿,你看他們也沒有否認。有可能公子是好人,被山匪利用了吧。”
旁邊有人解釋著,可是朱城二卻堅持不願相信。
遠處朱家村的二伢子匆忙跑來,過來之後一把抓住朱城二的衣服,拼命的搖晃。搖的朱城二一愣一愣的,旁邊人都急忙把他扶住,拍著他的背替他順氣。
“二牛哥……二牛哥……山上的妖怪……山上的妖怪消失了。”二伢子喘著粗氣道,“官差們在騙人,妖怪分明已經被殺了。山裡面的野獸,又回到了山裡,一大早就有人聽見了山中黃雀的聲音。”
“什麼?”朱城二面容一喜,隨後看向里長家新貼的告示,面色慢慢的沉了下來。以他的智謀,聞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原來是這樣!”
“今年免役錢標準每家每戶十五兩銀子,銀子不足可用糧食充數……銀糧不足者,須派出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壯丁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