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陽回頭一看,差點嚇了一跳。
眼前就像個叫花子一樣,蓬頭垢面,嘴唇都干裂了,一副很長時間沒吃過飯的樣子,眼皮無力的耷拉著。
“感謝了,這幫人很囂張嗎?”
那人看見范陽肯搭理他,大喜過望,但說出的話卻不浮夸:“也不算吧,就是人多,要惹出麻煩容易吃虧?!?
“做生意虧了?”范陽問道。
那人點點頭,臉上有點尷尬,問道:“你們是來買玉的嗎?需要向導嗎?我會說維語,哈薩克語也能說一些,給我一點路費就行?!?
“怎么搞得這么狼狽?”
那人露出一抹苦笑:“別提了?!?
“說說呢。”
“不說了,都是些難堪的事,我現在身無分文,但你要買玉,找我準沒錯了,包你穩賺不賠?!?
這家伙難道是賭石輸心慌了?
范陽絕得頗有意思。
把剛買的那塊籽料拿了出來:“那你幫我掌掌眼呢?!?
看到那塊籽料,從口袋里摸摸索索,從口袋里掏出一根小巧的手電筒來。
看到這根手電筒,范陽小小的一驚。
這個年代的手電筒,大部份是那種安裝1號電池,有足足20厘米長的鋁皮電筒。
而那人手上,明顯是一根強光手電。
這種手電在目前來說價格昂貴,手電的材質是鋁合金的,從工藝上看是數控車床加工出來的,上面一層黑色的電鍍漆,網格狀的臥柄紋路。
這樣一根手電,放到后世也要一兩百塊錢一根。
手電的頭部,印著幾個英文字母的牌子。
看起來還是根進口貨。
這人連個包都沒有,想來能賣的都賣完了,卻舍不得賣掉這根手電。
那人兩根手指推亮手電,把燈頭蓋在籽料上,前前后后挪動了幾個位置,仔細分辨了一番,就把料子還給了范陽。
“怎樣,虧了還是賺了?”
“你買成多少錢?”
“500?!?
“這不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喜歡就好,拿去雕個掛件吧,還是很不錯的?!?
范陽好笑,豈能聽不出話里含義:“那你意思是說賣不出去了?”
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又讓范陽微微一驚。
這人的落魄不是裝的。
“賣不出去就算了,那你給我講講,是哪點虧了?”范陽笑問。
“人養玉兩年,玉養人一生,怎么會虧呢,只要是買玉都不虧,這塊青玉水色還不錯,拿來雕件玉蘭,或者雕個靈芝如意給老人,剩下的還可以打個平安扣,邊角料還可以做兩幅耳墜,一家人都有了。”
“那你還是說虧了對吧?”范陽哈哈一笑,楊建中帶來的不快都被沖散:“我是做生意的,就想知道賺還是虧,你就別就給我講行話了?!?
那人一下子來了精神:“那就另當別論了。”
把那塊籽料又重新拿了回來,上下掂量一下:“買成500的話,虧了,這下面是沒成型的,是塊石中玉,其次呢,你看這皮,青中帶翡,這些麻麻眼是礦坑,籽料是不會形成這種石皮的,這是塊山流水,掉進河里不超過一千年,是塊新料?!?
“等等?!狈蛾柺忠话矗骸澳阏f這不是塊籽料?”
那人一愣:“誰告訴你是籽料的?”
范陽吐血,感情自己是真當冤大頭了。
一旁的小盧也是不可思議,將那料子拿了過來。
這塊料子從表面上看,是真的不錯,外面有玉皮是正常的,料子都是連皮賣,否則就失去了賭石的樂趣,下面這部份沒成型,也是早就知道的,而這人僅從料子底部的一些青翡色痳眼石皮,就說這是山流水,還說得煞有介事:“不可能吧,山流水的料子怎么都有點邊角,這沒有啊。”
山流水,是指原本山坡上的料子,或者玉礦里的料子,被崩落,掉到水里沖刷而來。
兩者其實是極好分辨的。
礦里采玉,都是一鑿子一鑿子挖出來的,就跟山坡上的石頭一樣,被一錘子砸開,無論大塊小塊,都有棱角,邊緣。
絕對不能說,一錘子砸爛,全部是圓滾滾的珠子。
而籽料呢,經過河水千萬年的沖刷,是沒有棱角的,就跟鵝卵石一樣,沒有邊緣,四周都很光滑。
有些鵝卵石都有不同程度的菱角。
但玉絕對不會。
因為玉的肉質就決定了,它的成份就決定了,玉是由冰川運動而來,一塊玉的行成要經過上億年,可以說是石頭的精髓,拇指大的一片玉,很可能是由于幾百噸的石頭髓化而來,不斷的剝落雜質,沉淀,才能得到玉質,真正的籽料經河水沖刷上萬年,是絕對沒有棱角的。
那人微笑著搖頭,說道:“做過的,這下面被人工打磨過,不是內行看不出來罷了?!?
范陽來氣,想找那維族老頭說道說道。
回頭一看,那攤子的地方哪還有人。
早卷攤子跑了。
是說雞蛋大的籽料,會這么便宜。
那人又拿著手電對著料子一照,說道:“主要還是這皮不對,咱們和田玉籽料有老皮,生皮,石皮,油皮,紅皮,臟皮,梨皮,就是沒有痳眼皮,這下面就是麻眼皮,青中帶翡是三氧化二鐵,只有山料里挨著鐵礦半生的玉肉,才有這種泛綠的皮子,籽料里是不含這個的,你看這些小孔,你不拿手電去照,是看不出來的。”
小盧接過手電一照,果然,發現了皮上有很多細密的小孔。
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尷尬的一笑。
“不好意思范總,我也看走眼了。”
“沒事,反正搞著玩嘛。”
“真不算虧,500塊錢,只要雕工好一點,還是值回這個價的,對了你們吃飯沒有?”這人神來一句。
咕嚕,咕?!?
“哈哈,行,光顧著說話,都忘記吃飯了,咱們去喝我家鄉的牛雜湯?!?
說完找家牛雜湯坐了下來。
“老板,可不可以幫我先倒碗水。”
老板人挺厚道,將就鍋里舀一勺湯,撒上幾顆蔥花端了過來。
上面浮著厚厚一層油,滾燙的鍋里舀出來的,那人聞著香味吞了口口水:“那我就先嘗一口了。”
拿把勺子撇開油沫子,吹了兩下,就一勺一勺往嘴里灌。
一碗熱湯下肚,哈出一口熱氣,肚子里好歹有點貨了。
臉上就現出一些疲憊:“謝謝了?!?
一碗熱湯,讓他眼眶里都包上了。
裝著擰鼻涕,躲到桌子下面擦了一把眼睛:“這湯味道不錯。”
“抽煙么?”范陽給遞上煙。
“那就來一根吧?!苯舆^煙,放在鼻子上貪婪的嗅了一下,湊到范陽的打火機上點著,深吸了一口,才把煙轉過來看過濾嘴上的牌子,一看是玉溪:“好煙,好久沒抽過這味道了,感謝,還是云南的煙草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