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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國師之禮

鳳瑤收到姜將氏的拜帖很意外,老夫人雖然體諒了榮王妃的難處,明白了是非曲直。

可姜將氏一直對榮王府心存看法,並不打算往來。

今日裡遞帖子來見面,是爲了何事?

姜大老爺嗎?

鳳瑤手指摩挲著拜帖上燙金暗紋,隱隱透著馥郁的花香,濃烈而刺鼻。

“小姐,姜大夫人來了?!睊褴酵崎T進來:“奴婢將姜大夫人請到了花廳?!?

鳳瑤掀開眼簾,放下手裡的帖子,眼底閃過一抹思慮,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不可思議以及一絲不確定。

姜將氏並沒有坐下,心裡打疊了腹稿,如何應對鳳瑤。眼見著她走來,姜將氏心裡莫名地緊張。

“舅母怎得不坐?”鳳瑤從容落座,婢女捧上一杯熱茶。鳳瑤端著淺飲,並沒有開口說話。

姜將氏等著鳳瑤開口詢問她,再順勢道出來此的目地。可恨鳳瑤並沒有開口,只是與她一同乾坐著。只得打破這滿室的寂靜:“舅母忙於奔波你舅舅的事情,錯過了你的生辰。”從蓮心手中將備好的禮,送給鳳瑤。

鳳瑤客套的說道:“舅母太客氣?!?

姜將氏臉上的笑容一僵,平常的人聽了她的話,定會詢問一句:舅舅如今如何?

可鳳瑤卻像缺心眼兒一樣,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私塾的事兒如何了,可得心應手?”姜將氏並不想一開始便撕破臉,看看鳳瑤是不是一個聰明人,若是她順著自己的心思來,今後也好做親戚。

“開頭萬事來,須得慢慢來。”鳳瑤淺淡的說道,並無多大的情緒。

姜將氏臉上的笑容沉斂,滿面愁容的說道:“你表姐因爲你大舅的事情,在婆家地位受到影響。若是沒有這些個糟心的事情,她也好將孩子送到私塾,給你一份支持?!?

姜將氏擡眼看著鳳瑤,她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她若是個有心人,斷然不會聽不出她的暗示。

鳳瑤沉吟了半晌,凝重的說道:“大舅一事,夫君頗爲的傷神。只是眼下風聲太緊,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等著看獻王最後的局勢。若是這個時候皇上鬆口放大舅出來,豈不是亂了人心?那些被皇上壓制打壓的人,恐怕心思又會活泛起來?!?

姜將氏聽鳳瑤打著太極,不說救或者不救,只說如今不是時候,心中不禁冷笑:“你大舅在獄中吃了不少苦頭,人削瘦的厲害,你與李大人交好,何不讓人與李大人交代一聲,讓我們將他接出來住幾日?”

鳳瑤心裡的猜測落定,原來昨日的事情,她當真瞧見了。

所以,今日來是因著手裡頭捏著她的把柄?

鳳瑤爲難的說道:“舅母,您這是讓我爲難,自古以來,哪裡有犯人沒有手諭,被放出來的例子?”簡直就是荒唐!

姜將氏見鳳瑤油鹽不進,冷笑的說道:“老爺對你們也不薄,可偏生你們都是些見死不救之人。舅母原也不想撕破臉,可也是逼不得已。昨日秦小姐的事情,是你一手促成。你舅舅若是安然無恙的放出來,那我便是什麼都沒有瞧見?!?

鳳瑤吃軟不吃硬,姜將氏的威脅,並未放在心上。目光一冷,不以爲然的說道:“舅母若是覺得我當真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大可去去聲張。我既然做了,便是不怕被人揭露。我沒有做,更不怕被栽贓陷害。你昨日只見我與李大人站在一塊束手不救,又怎知我們爲何不救?”

姜將氏面色一沉,有些沒底。

“你是斷定秦小姐不會勾引人夫君,所以猜測那是我請人算計她。你可知那婦人來自何處?她是阜城之人,土地家產都被秦大人佔據,她的夫君不是被秦小姐謀害,而是被秦大人逼死。你覺得李大人該管?管了如何處理?將阜城的事情,重新再審查一番?你若想大舅死在獄中,大可將昨日之事揭發?!兵P瑤鎮定自若的說道,絲毫不受姜將氏的威脅。

姜將氏擰緊手中的錦帕,她倒沒有想到有這一層牽連。

如今一提阜城,她便提心吊膽。

看著鳳瑤的態度,姜將氏便知道鳳瑤不會鬆口讓雲初救姜大老爺。想到此,便也沒有心思坐下去,起身告辭。

站在榮王府外,姜將氏想起鳳瑤張狂的口吻,心中陰鬱難平,可卻又無可奈何。

“夫人,今日那禮算是白送了?!鄙徯挠X得可惜,爲了救大老爺,夫人手裡已經沒有多少私產。

姜將氏眉宇間透著疲憊,這一段時日來,她吃不好睡不安,整個人憔悴不堪。可惜,依舊沒有任何的起色。

“夫人,您可要與秦夫人透露口風?”蓮心給姜將氏出主意。

姜將氏冷睨蓮心一眼,蓮心渾身一顫,忙低了頭。便聽姜將氏說道:“這件事最好爛在你肚子裡,若是敢聲張,仔細你的皮!”姜將氏雖然怨恨鳳瑤的無情,但是也覺得她不會騙人,若當真是實情,秦夫人如今痛失了愛女,情緒定是繃緊到頻臨爆發的邊緣。她若是透露了口風,想必她會失了理智,不管真假咬定是鳳瑤害了秦冰冰。到時候事情鬧大,她也討不到好處!

望著萬里無雲的碧藍天空,姜將氏覺得心生疲憊,升騰著一股子絕望。

倏然,想起了一人,姜將氏連忙去找她做說客。

鳳瑤看著眼前的南宮夫人與南宮葉,心裡有了底。

她只是不喜歡姜將氏的做派,太過勢力眼。

“姨母既然也來了,我便與你透個底。大舅做的事情,是將我們榮王府當成了仇敵對付,若非夫君心裡有數,恐怕如今榮王府也深陷泥濘。老夫人的不理解,與母妃斷絕關係,也傷透了母妃的心。即便如此,我們依舊將姜府當成親人看待。夫君不過是覺得大舅做事不穩重,貪圖小利,便給他吃些苦頭?!兵P瑤看著南宮夫人道:“夫君不是無情之人,到底是孃舅,豈會放手不管?他心裡有打算,您與外祖母只管放心,舅舅不會有性命之憂。只管靜心等待,不用多久便會回府。”

南宮夫人放心了,迭怪的說道:“你這孩子,只管與你舅母直言便是,爲何不給她透口風?”

“舅母心思多,並未將我們當成一家子人,對我們不信任,言語中多是試探、敲打、威脅。即是如此,我便也懶怠理會。若是她有話直說,我也會直來直往?!兵P瑤心中倒是欣慰,姜將氏這回沒有讓她失望。並未不管不顧的找秦夫人,而是尋求南宮夫人的幫助。

南宮夫人輕嘆了一聲,到底是自作孽。姜左當初做得太難看,難得他們不計較。

“表嫂,你在私塾如何了?”南宮葉拿出一個錦盒遞給鳳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是我給你的賀禮,原是早些要給你送來,表哥說你很忙,沒有空閒招待,這才耽擱到現在。”

鳳瑤挑了挑眉,頗有些意外。她做夫子,倒是收了一堆的禮物。

“這是我在拍賣會拍來的,你看喜不喜歡?”南宮葉緊張的盯著錦盒,生怕他費心思準備的賀禮,鳳瑤不喜歡。

鳳瑤在他的催促下打開錦盒,裡面是一方硯臺。

“說是開國時期皇后娘娘用過的端硯,你可會辨真假?這方硯臺我尋人鑑定,多說是真的?!蹦蠈m葉不擅長文房四寶這一類,送硯臺也是花費了心思。

鳳瑤看材質、工藝、品相、銘文,隨後撫摩硯臺,手感潤滑細膩。用手託著硯臺,放在耳旁用手指敲了幾下,傳出的是木聲。放在錦盒裡,含笑的說道:“是上好的一方端硯?!?

南宮葉舒了一口氣,對南宮夫人道:“母親,這一回我可不曾出差錯?!?

南宮夫人慈愛的看著南宮葉,是根好苗子,可偏不愛仕途。

“想來你舅母如今是急得團團轉,我便給她送個口信,先告辭了!”南宮夫人起身,目光平和的看著鳳瑤,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你代我向你母妃問聲好,今兒個我便不見她了?!?

“好?!兵P瑤起身相送,卻被南宮葉擋住,喊南宮夫人先行一步,他有要緊事問鳳瑤。走到屏風處,看不見南宮夫人的身影,這纔對鳳瑤說道:“表嫂,你可知鄭雪瑩?”

“鄭雪瑩?”鳳瑤擡起頭看向南宮葉,恍然間記起,此女是鄭書中的嫡孫女。文章做的好,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的瞭解?!班嵈笕藸懭苏?,想必他的孫女品性不差,書香傳家。”

南宮葉望進她的眼中,這才發覺兩人站的相近。她身上淡淡的蓮花香,縈繞在鼻息間。心口猛地跳動了幾下,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你問她作甚?”鳳瑤疑惑的問道。

南宮葉注視著她的眼睛,清澈的宛如一泓清泉,彷彿從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呆愣的面龐。驚覺他心裡在想什麼,耳朵一熱,後退了幾步。慌亂的說道:“沒、沒什麼。母親她說表哥成親了,我也該議親,她相中的是鄭小姐。是圓是扁我都不知,所以這纔過來問一問表嫂。”

表嫂兩個字說的南宮葉心裡頭發苦,明明是他先看見她,最後爲什麼她嫁給了表哥?

當初表哥明明不喜歡她,爲何最後又是娶了?

南宮葉想不明白,只是那個時候看著鳳玉栽贓她,那個時候便覺得她與旁人不一樣。只是不知道心裡的異樣是什麼,並沒有立即讓母親替她去德親王府提親。

如今,她嫁給表哥,他萬莫不該再有旁的想法。

想到這裡猶如吃了黃連,一直苦到心裡。吶吶的說道:“我再多打聽一下,若是可行,我便聽從母親的安排。”

“親事慎重些要好?!兵P瑤輕笑道。

南宮葉被她的笑容迷了眼,猛然移開視線,倉惶的逃了,就連看見門口站著的雲初,都沒有打招呼。

鳳瑤微微一怔,倒也沒有多想。看著不知何時過來的雲初,坐到榻上:“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拉著你到角落的時候?!彪叧趺佳矍逖牛瑏K無異色。

“你覺得鄭雪瑩如何?”鳳瑤來了興致,想看看他對女人的評價。

雲初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溫潤的說道:“見字如見人,想必不會太差?!?

鳳瑤莫名的想起用左手寫的雞爬字,端著茶杯故作吃茶的姿勢,擋住她的窘態:“字可以練。我苦練了幾日幾夜,這才見了成效。”她沒有撒謊,知道與他有婚約,看見她的字體也是常事。所以怕露出端倪,便重新換了字帖描摹,改變了原本的字體。

“他的性子,鄭家的姑娘能治住?!彪叧觞c到即止。

這是可以了?

若是如此,可見南宮夫人給他挑選妻子費了不少的心思。

“那你覺得我們兩的性子如何?”鳳瑤脫口而出道,看著他手裡端詳著南宮葉送的墨硯,目光沉斂,幽深的辨不清他的心思。起初會覺得有致命的吸引力,可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水晶似的人兒,而他在自己面前猶如無底的深淵。久而久之,有時會覺得疲累。

雲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並未回答。而是將墨硯放在錦盒裡,語氣平淡毫無起伏的說道:“蕭大人送你印章,葉兒送你墨硯,越明脩送你湖筆,秦子楚送你梅花玉版粉蠟箋,文房四寶都湊齊了?!?

鳳瑤一怔,他不提她還不曾注意。除了今日南宮葉送來的墨硯,蕭然的印章在用之外,其他兩樣她都是堆在角落裡。

“我的人緣不知覺間,倒是好了起來。”鳳瑤含笑道,攤開白皙細嫩的手心:“你什麼都沒送,虧你還是我的枕邊人!”

雲初微微一愣,心情無端的好了起來,似被她的話取悅。清漣的目光落在她紋路清晰分明的手心,半晌將自己寬厚的大掌放在其上,一手將她的手指包裹著他的手,顯得她的手愈發的嬌小。朗聲如玉道:“收好了?!?

鳳瑤期待的盯著二人相握的手,似想要看看他變出個什麼東西給她。

雲初看著她認真的盯著二人的手,眼底的期待令人不忍讓她失望。

可——

雲初鬆開手。

鳳瑤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擰眉道:“什麼都沒有?!?

雲初掀開薄薄的眼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緊薄脣,拂袖離開。

將他的不悅,發揮得淋漓盡致。

鳳瑤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什麼都沒有。除了……他殘留的一絲餘溫。

可,這算禮物嗎?

採芙進來的時候,看著鳳瑤左手握右手的發呆,打趣道:“小姐這是做什麼呢?世子爺才走不久,小姐想念了?”

鳳瑤擡頭看了眼採芙:“採芙這是提醒我,你該婚配了?”

採芙鬧了個大紅臉,跺著腳,嬌憨道:“小姐!奴婢這輩子伺候您,不嫁!”

“這可不行,管家的兒子該日日咒我了?!?

“小姐!”

鳳瑤心情悅愉,起身去了私塾。

姜綰正在教孩子們下棋,便席地而坐,看著姜綰自己對弈的殘局。捻起一顆棋子,倏地又想起雲初怪異的舉動。

姜綰指導完學生,看著鳳瑤盯著手出神,詢問:“怎麼了?”

鳳瑤想了想,拿著姜綰的一隻手,然後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在她的手裡,又拿著她的包裹著自己的手。解釋道:“如果一個人說送你禮物,結果就是做做樣子,什麼都沒有。偏生還裝神弄鬼的說一句,讓你收好了?!兵P瑤面色變了變,有些不痛快的說道:“這是在捉弄你?”

姜綰更迷惘了:“你指的是誰?”

鳳瑤靜默不語。

姜綰見她如此,心中瞭然:“表哥?”隨後重複鳳瑤方纔的動作,細細思索道:“莫不是表哥將他自個送給你,讓你收藏妥當?”

鳳瑤驚恐的看著姜綰,她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可能嗎?

鳳瑤想的不敢想!

皇宮

皇貴妃回到穿著絳紅色宮裝,倚靠在美人榻上,保養得白皙細膩的手裡把玩著一個小泥人。

小泥人身上穿著大紅的裙子,扎著兩個羊角辮,雙目如月牙,紅脣淺笑。

雖是個死物,可做得卻是栩栩如生。

十五年了。

他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皇貴妃打開小幾上的木盒,裡面堆滿了小泥人,幾個木雕,並沒有黯淡無光,反而圓滑透著光澤,可見時常被人擦拭把玩。

水音進殿,看著皇貴妃盯著這一箱子的寶貝出神,輕聲道:“娘娘,皇上朝這邊來了,奴婢替您收拾好?!?

“不用?!?

皇貴妃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小泥人放進去,合上蓋子,落了鎖。

轉身,直接放在了壁櫃裡。

鳳嘯進來,便看著皇貴妃慵懶的起身,一襲紅色宮裝襯得她膚白如雪,錯眼下仿若她初進宮時的模樣。

一點都不曾變。

皇貴妃赤足下榻行禮,被鳳嘯攔腰抱起。皇貴妃驚呼了一聲,圈住了他的脖子,嬌笑道:“皇上這是要嚇死臣妾了。”

“昨日出宮探親,可碰見什麼好玩的東西?”鳳嘯並未將她放下,坐在榻上,直接將她抱在懷中,盯著她嬌豔的面容。粗礪的手指,輕重不一的撫摩著她光滑的手臂。

皇貴妃媚眼如絲的看著鳳嘯,氤氳水霧的眸子裡,道不盡的萬千柔情。嬌嗔的說道:“臣妾遊歷諸國,新奇玩意見多了,這盛京臣妾從小在這裡長大,早已膩煩了?!?

“哦?”鳳嘯摩挲著她細嫩的脖子,倏然,擡高她的下頷:“愛妃在宮中十餘年,豈不是更加厭煩?”

“不一樣?!?

鳳嘯挑眉,等著她的原因。

“未進宮前,臣妾是蕭家的女兒,縱然無趣,可那裡是臣妾的家,臣妾的根紮在那裡。如今進宮,已經在宮中紮根,除此之外,臣妾還能去哪裡?”皇貴妃神色黯然。

鳳嘯心中一動,俯身噙住她鮮豔的脣瓣,卻被皇貴妃猛然推開。

鳳嘯眸子裡凝聚著風暴,便聽到皇貴妃擔憂的說道:“皇上,您這是做什麼?臣妾爲了駐顏,脂粉、口脂中都有砒霜。臣妾這一走一年有餘,皇上都忘了嗎?”

鳳嘯眼中的戾氣漸漸的消退,聲音暗啞的說道:“洗了。”

“皇上……”皇貴妃眼底的憂慮更甚。

“即使你不用駐顏,依舊美麗動人,朕不會棄你。況且,你如今只有三十……”鳳嘯眸子中的火焰,愈發的炙熱。

皇貴妃面色驟變,臉上發白的說道:“臣妾雖然只有三十不到,可皇上難道忘了?當年那個孩子,險些要了臣妾的性命,此後再也不能生養,惡露淋漓不斷,瞬間的衰老。若是沒有那秘方,臣妾恐怕早已是如同七八十的老叟!縱然如此,保存了美貌,卻是再也不能伺候皇上。臣妾感念皇上對待臣妾的一片初心,不曾欺之棄之,只是這心裡卻是愈發的難過。臣妾不能爲了一己私慾,不顧皇上的龍體?!?

鳳嘯看著她梨花落淚,心中一片柔軟,將她攬在懷中,寬慰道:“朕不逼你……幫朕?!蔽罩寿F妃的手,放在身下一處。

皇貴妃靠在他的胸膛,眼底一片冷然,深藏著一抹噁心。

鳳嘯眼底閃過隱忍,抱著她去了內寢。

大約幾刻鐘過去,鳳嘯如沐春風的穿著整潔的離開。

聽到關門聲,皇貴妃滿手髒污的趴伏在牀榻邊作嘔。

水音看著皇貴妃將酸水吐出來,極爲的心疼,娘娘從昨日進宮便不曾用膳,哪裡有東西吐?

“娘娘……”

皇貴妃將牀褥擦拭乾淨手,木然的說道:“備水。”將身上的宮裝褪去,扔在了地上。

水音備好水,將牀褥、被套換下,撿起衣裳一同處理了。

皇貴妃整個人全都沉在了浴桶裡,腦海中不斷的迴盪他離開時的那句話:愛妃,朕將陵王之女賜婚給蕭然可好?

聽到這個名字,皇貴妃腦海中不斷的閃過陵王的臉,心口一窒,難以呼吸。

“嘩啦——”

皇貴妃從浴桶中坐起身,雙手抹去臉上的水,癱軟在浴桶中。

他果然是來試探,怕她出宮與陵王見面。

手指撫上滑膩細嫩的肌膚,皇貴妃胃裡又涌出一陣嘔心感。很想撕裂他碰觸的地方,可她不能。

眼底閃過一抹悲涼,看著浴桶裡透著絲絲殷紅的水,映襯的她的肌膚愈發的妖異誘人。

水音拿著浴巾擦拭她的手臂,脖子,雙手,憂心的說道:“娘娘,皇上已經相信你每日都用毒駐顏,不會碰觸您。這藥浴,該停了。用多了,總會損傷身子?!?

“不妨事。”皇貴妃眼底閃過一抹譏誚,鳳嘯到底是怕死之人。知道她用藥浴之後,再也不曾碰過她。舉起自己的這雙手,應該做點什麼,杜絕他再來噁心她纔好。

水音似洞穿了她的心思,激動的說道:“娘娘,您千萬別犯傻。這十幾年都熬過來了,還差了這幾年?您再忍忍,再忍忍!”

皇貴妃趴在浴桶上,眼睛裡空無一物:“我活著他才放心,音兒你真傻,我怎麼會傷害自己?”

她沒了,蕭家怎麼辦?

水音脣瓣顫抖,皇貴妃怎麼過來的,她怎麼會不知道?

入宮前她便喝了絕子湯,可到底是她多慮了,皇上與太后根本不會讓她生下子嗣,臨幸後,便會送來一碗湯藥?;寿F妃心裡有的只是陵王,皇上的強娶令她噁心,從心裡的排斥??伤齾s是不能抗拒,爲了蕭家與大小姐偏生還要熱情的迎合皇上,可皇上一走,便如同死了一般躺在牀上,不吃不喝,直到下一次皇上的傳召,纔將自己收拾好,笑臉相迎。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皇貴妃假裝懷孕,後又假裝小產,吃了禁藥,身子惡露不斷,此後便一直用這藥浴,皇上再未碰過皇貴妃。

“娘娘,您何苦呢?”水音覺得既然已經進宮,與宮外一切都斷了來往,又爲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皇貴妃沒有多言,鳳嘯只是看著她這張臉,想起姐姐纔會興起衝動。她只是他操控蕭家的一個人質罷了,寵幸她是做給蕭家看,即使她不能用身體伺候他,依舊給她盛寵,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

只是,她這藥浴給了兩個人一條出路。

她不用侍寢,他也不用每日來她宮中。

各自解脫。

更衣出來,便看見晉王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裡??粗寿F妃頭髮溼濡,起身從水音手中拿回帕子給她絞發。

“父王方纔從這裡離開?”晉王渾身散發著冷氣,手中的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嗯?!被寿F妃看著晉王菱角分明的臉,越發的鐵血冷硬,只是到底差了火候。從他手裡將帕子拿了下來,皇貴妃眼角染著一抹笑:“你的手不是用來做這些,母妃知你一片孝心,你只管做好該做之事便好?!?

晉王冷聲道:“獻王將他的私產全都孝敬父皇,每日伺候皇后之後,便跪在父皇宮殿前認錯。昨夜裡病倒了,父皇準許他回府。”

“哦?”皇貴妃詫異的挑高眉頭,她忙著應對鳳嘯,應對這盛京突變的局勢,倒是忘記這對母子。

“怕是要翻身了?!睍x王神色凝重,皇上不會任他一人做大。處罰獻王,不過是迫不得已。如今,事態平息,便想放出獻王來制衡他!

“他如今要擡舉獻王,你莫要輕舉妄動?!被寿F妃眼底閃過一抹鋒芒,只怕晉王越積極打壓獻王,他便越猜忌晉王有了奪位的心思。

除非他們有能力逼宮,否則獻王翻身便是刻不容緩之事。

獻王之事,不過等的一個契機。

如今,獻王琢磨透他的心思,送了契機,他自然不會放過。

果然,鳳嘯去了幽清宮。

皇后面色蠟黃,滿面病容的躺在牀榻上。

鳳嘯站在牀邊,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藥味??粗屎髽s光不在的臉,多待一刻也是不耐煩:“獻王今後便不用進宮侍疾,你病了,便在這裡好好養病?!闭f罷,轉身就要走。

皇后猛然拽著他的袖擺,緊盯著他的眼睛道:“本宮喝了這碗藥,獻兒他當真不用回封地?”

“林將軍對朕忠心耿耿,朕不能令他寒心?!狈鞯艋屎蟮氖?,闊步離開。

皇后失了魂的躺在牀榻上,從胸腔中擠出一抹尖銳的笑。無情如他,留下獻王只因父親將手中唯一的幾萬兵權上交吧?

範忠將一碗湯藥遞給皇后:“娘娘喝了吧?!?

皇后憎恨的看著範忠,如果能讓獻王留在盛京,她就算死了又能如何?

端著一碗藥,飲了下去。

獻王府

獻王躺在牀榻上,面色蒼白,看著手中的奏摺,面色陰晴不定。

沉香跪坐在不遠處煮茶,淡漠的說道:“恭賀王爺,此難已平,必有後福?!?

獻王冷哼一聲,將手中的奏摺扔在地上,怒聲道:“這些趨炎附勢的狗賊,本王落拓,紛紛踩上本王一腳。如今本王捲土重來,便又拍馬而來!”

“王爺,樹倒猢猻散,今後您可得謹慎而爲?!背料阏宀柽f給獻王,意味深長的說道:“您的未婚妻如今在文興私塾擔任夫子。皇后娘娘病重,王爺年紀不小,不妨考慮親事,給皇后娘娘沖喜?”

“姜家?本王原以爲姜家是雲初的外家,他多少會照拂一二??伤禁}一事,姜左犯事,他卻是全然不管的態度。本王聽聞,雲初對此事有推波助瀾之嫌。若是如此,本王的正妃之位,豈不白白浪費了?”獻王提起姜家,心裡便氣悶,白白讓姜左撈了不少好處。

“王爺,您錯了!我之前也是如此人爲,可爲何這一批犯事之人,除了王爺您之外,便是隻有姜左不曾被殺頭。若是雲初全然不管,這世間哪裡還有姜左,還有姜家?如今姜左在獄中,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雲初怕一出手,您就依舊會重用姜左。”沉香意味深長的說道。

獻王心思翻轉,哈哈大笑了幾聲,一拳砸在牀褥上:“好你個雲初,本王險些便被糊弄了去!”

“姜家的親事……”沉香見他沒有不悅,便笑道:“可以提上議程了?!?

“這件事你著手準備?!鲍I王似想了什麼,緩緩的靠在牀柱上,制止了沉香:“此事還待本王請奏父皇,再做定奪?!?

“王爺思慮周全?!背料阃肆讼氯ァ?

隔日,獻王便以給皇后沖喜爲由,請皇上下旨擇吉日讓他完婚。

皇上念在獻王一片孝心,已到婚配之年,允了。

姜綰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好授完課。面色大變,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同意嫁給獻王,不過是緩兵之計。原想拖上一年,再想法子??蓻]有想到獻王請旨賜婚,打的她措手不及。

鳳瑤看她如此,便知她並未想過真正嫁給獻王。

眼下皇上要擡舉獻王,恐怕這親事姜綰逃不掉了。

“瑤兒,我、我該怎麼辦?”姜綰六神無主,雙手緊緊的抓著鳳瑤的手臂,彷彿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鳳瑤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婚姻本不是兒戲。姜綰太過草率,以爲婚期不會這麼快,想要做到了成就,皇上行賞的時候解除婚約。

未知的事情,充滿了變數。就算婚期不提前,誰又真能篤定了,文興私塾一定能成呢?

“如無意外,婚事可能無法解除。”鳳瑤如實說道。

姜綰搖搖欲墜,整個人失去了生氣。

“你若當真覺得嫁人除了元一之外,是誰都無法忍受,何不出家剃度了?可你不能,你身上肩負著老夫人對你的期望?!兵P瑤看著她臉上的血色寸寸褪去,心裡有些不忍,可事實無法避免。

不是你不去想,便可以不會發生。

只有都擺在明面上來,纔會想到解決的辦法。

姜綰眼底閃過一道亮光,緊緊的攥著鳳瑤的手:“表哥……”話未說出口,便止住了。

這件事,雲初不能插手。

她不能害了表哥。

鳳瑤倒是想起了一個人,攙扶著姜綰起身道:“你先別急,距離婚期還有三個月,我替你想想法子。”

姜綰搖了搖頭,心裡突然有了某個想法,鬆開鳳瑤的手,轉身走了。

鳳瑤皺眉,讓採芙跟著姜綰。想了想,去了玲瓏閣。

越明脩彷彿料到她會來一般,早已吩咐青衫侍女等在後門口,將她請到了四樓。

似乎知道鳳瑤爲了何事而來,不等她開口,啓脣道:“你已經欠我一個人情,我囑咐你的事情,你還沒有辦。若是你欠我三個人情,一件事不曾替我辦好,結果可能不是你能承受?!?

鳳瑤緊了緊手心,冷靜的說道:“我來到你這裡,自然已經想好了結果?!?

越明脩架在小幾上修長的腿放下來,起身站在鳳瑤的面前,整整高出她一個頭,頗有壓迫感的說道:“爲何不找皇貴妃、雲初他們?”

“此事事關獻王,他們任何一人插手,都涉嫌黨派奪嫡的之爭的嫌疑。只有你,纔是最好的人選?!兵P瑤不能爲了護住一個人,反而拖另外一個人下水:“我們既然已經是合作關係,你不可能看著我涉險?!?

“何以見得?”越明脩眼底閃過一抹興味,愈發覺得她有趣得緊。人雖然有點小聰明,長了一顆野心,壞就壞在羽翼未豐!

恐怕,這就是她如今的弱點。

但凡她成長起來……

越明脩瞇了瞇眼,陷入了沉吟。

“因爲這塊玉佩在我的手裡,而你想要這塊玉,所以在兩塊玉佩沒有聚齊的情況下,你不會捨棄了我。否則,又何必大費周章的要我欠下你人情?”鳳瑤心裡卻覺得,她恐怕對他有利用的價值,在她還沒有被派上用場的時候,越明脩不會對她放任不管。

他們兩個人,不過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罷了。

“那個女人與你無關,值得你如此?”越明脩意味不明的笑道。

“一句話,幫或是不幫?”鳳瑤懶怠與他廢話,既然是交易,誰也沒有高誰一等,她不必擺出低姿態。

“此事頗爲棘手,我只答應一試,成不成,只得聽天由命!”越明脩眼底閃過一抹精芒,圍著鳳瑤走了兩圈,猛然停住步子,邪魅的說道:“我是一個商人,無利不起早,從來不做吃虧之事。我雖然答應幫你,不管成不成,這個人情你總歸是欠下我了。”

“你……”鳳瑤話未說完,越明脩將一個信封塞在她的手裡:“正巧這件事需要你做,做成之後,便抵消了這一回?!?

鳳瑤並沒有立即拒絕,而是撕開信封,看完裡面的內容,心中一震。有了一番計較,面色凝重的說道:“你該知道我來尋你,便是因爲自己手裡頭沒有人。你給我幾個人,我定幫你辦妥了此事。”

越明脩並未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聰明的女人,總是令人期待她接下來會不會變成……自作聰明?

越明脩給了鳳瑤五個人。

鳳瑤看著他躺在闊榻上的背影,嘴角凝著一抹冷笑,。

------題外話------

親們,煙兒爭取在星期一將時間變換到早上。孩子週末放假,煙兒不用去幼兒園接她,可以多碼字,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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