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鎖心陣,亦爲玄陰派出名的高階陣法之一,佈陣之時,需以一人犧牲性命爲陣眼,方纔能夠啓動陣法。
顯然溫胤臨死之際並不甘心放過傅鈞,反正他也要死了,便乾脆以命設下困龍鎖心陣,欲將傅鈞困死在這山洞裡。
然而困龍鎖心陣的功效,卻並不僅是將人囚禁起來,讓對方飢餓至死——除此之外,陣中之人身軀亦會逐漸被陣法消融,先從足部開始,一直上移到最後的腦部,每一日融化一部分骨肉,直到七日過後,便會徹底化爲一灘血跡,不復存在。
所以,傅鈞必須在七日之內破除此陣,從中出去,否則七日後便是他的死期。
就這麼打量四周情形的一刻功夫裡,傅鈞已經感受到腳底有被烈火灼燒的疼痛感。
他知道困龍鎖心陣此時已經開始生效,而到了明日此時,他整個小腿部位便會被陣法消融殆盡。
其實第一日破解不了困龍鎖心陣,便基本上沒有生存的希望了,因爲越到後面,肢體被逐一消融後,便越是行動困難,更是難以破陣而出。
雖說如此,傅鈞一時間卻沒有急著破陣,反而閉目凝神,運轉功法,極力恢復體力與靈力。
他必須先恢復一點力氣後,纔有破陣的可能,這樣便不會浪費一分時間。
半個時辰後,傅鈞睜開眼睛,只覺得精神飽滿,體力與靈力均已充盈。
而他隨後又取出身上攜帶的丹霄派靈藥金犀丹與白玉膏,將身上傷口悉數敷上薄薄一層白玉膏,又服下一顆金犀丹,之後方纔開始嘗試破陣。
一個時辰過去後,山洞四周的牆壁依舊如銅牆鐵壁一般,堅不可摧,牢不可破,無論傅鈞試圖用劍氣刺穿多少次,依舊是平坦光滑,毫無劃痕。
兩個時辰過去後,洞口的血霧屏障依舊勝若精鋼,堅如磐石,無論承受多少攻擊也紋絲不動,完整無損。
傅鈞雖然至此仍未放棄希望,但心中不免隱隱生出一絲沉重感。
他又再次取出白玉膏,將已經血肉模糊的腳掌敷上藥膏,雖然未必有什麼效用,但起碼可以稍微緩解疼痛。
卻在此時,只聽洞外隱隱傳來一陣輕微呼聲,雖然不甚清晰,但傅鈞一驚之下,急忙凝神傾聽,倒也依稀聽出來幾個字:“……裡面是……傅兄你……”
傅鈞仔細辨認了一下對方的聲音,意識到外面的人正是他兩世的至交好友之一,太華宮門下弟子辛玖。
既然知道來者是友非敵後,傅鈞便立即出聲應答道:“是我。”
辛玖的回話即刻傳入耳中,雖然依舊若隱若現,卻比剛纔清晰了幾分:“……是什麼陣法?”
“困龍鎖心陣。”傅鈞揚聲答道。
“……稍等片刻……”辛玖又道,“……我帶來了師父的四神銘文鏡……”
傅鈞依言等候了一刻,只見洞口的血霧屏障猛然一陣震盪,逐漸呈現出一個漩渦的形狀,此時又聽辛玖的聲音響了起來:“傅兄,你試著用劍氣刺入漩渦正中。”
傅鈞照做,眼見劍氣徹底沒入漩渦中心後,隨即只見山洞牆壁一陣劇烈顫動,忽然響起“嘩啦”一聲,彷彿玻璃碎裂之聲,而後洞口的血霧屏障便在一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四周的牆壁也從赤紅色復原成了原先的深灰色。
困龍鎖心陣冰消瓦解後,傅鈞正對著洞口,頓時只覺得眼前視線霍然一朗,隨後卻只見一道身影飛速撲了進來,同時也響起對方急切的聲音:“傅兄,你沒事吧?”
那道身影正是辛玖,一身淺黃冠袍,豐神俊朗,朝氣蓬勃,手中兀自抱著一枚形如滿月的赤銅圓鏡,想來便是剛纔提到的四神銘文鏡了。
辛玖的目光首先落在傅鈞的臉上,面上先是一喜,然而一瞬後落在傅鈞的足部後,面上便又是一驚,急聲道:“你竟已傷成這樣了?快,我們趕緊去找杜熠琛,正巧他所在的翠華林距離此地不遠,你再多堅持一刻功夫便到了。”
辛玖一面說著,一面已經踏步上前,伸手扶住傅鈞。
傅鈞身軀不自覺地微微一僵,卻又疾速放鬆下來——自從被秦湛別有用心地摟摟抱抱後,他對正常好友之間的肢體接觸都有點反射性地不適應了。
……但辛玖又不是秦湛,不會對他起別樣心思。
傅鈞在心中對自己如是說道。他任憑辛玖一面扶著他,一面施展飛行術,騰空而起,直入雲間,朝西南方向行去。
傅鈞同時強行轉移念頭,先對辛玖道謝道:“今日多謝辛兄救我一命。”
辛玖擺手,笑容爽朗:“好友有難,焉能不救?此事理所應當,傅兄不必放在心上。”
“辛兄是怎麼找來此地的?”傅鈞繼而問道,面上沉穩如山,心中卻實是有一分好奇。
辛玖臉上頓時露出深思的表情,眉頭微微一折,道:“說起來倒是有點奇特,有人突然以飛書之術傳信給我,說你被困在此地,請我速來相救。”
“……誰?”傅鈞心下更覺訝然。
辛玖徑直遞給傅鈞一張素箋,上面黑字分明,字跡顯得娟秀而靈動,卻只有寥寥一句話:“傅鈞被困括蒼山上,速去,帶上四神銘文鏡”。
“這字跡我卻不認識,你認得是誰麼?”辛玖說著,又善意地一笑,調侃道,“如此婉約,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莫非是你的哪位紅顏知己?”
傅鈞本來還在懷疑傳信之人是不是秦湛,但在親眼見到素箋上的字跡後,便知不是秦湛。
可是女子就更不可能了,因爲除了他自己以外,這世間上並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今日會來這括蒼山上。
由於不好解釋自己怎麼知道養魂木的下落,所以傅鈞這次打算直接過來括蒼山的行爲,就連秦湛也沒有告訴過,只是略略提了一下括蒼山以及其他幾處山嶺的名字——連秦湛尚且未說,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曉他的行蹤了。
但秦湛對他所知極深,傅鈞並不懷疑秦湛能夠猜對自己今日的目的地,然而這字跡卻又並非秦湛的。
……這傳信給辛玖的人,卻又究竟是誰?爲何會對自己的行蹤瞭若指掌?
傅鈞一路上並沒有察覺到有任何人跟隨在自己身後。說明如果真有人跟著他,一定修爲遠在他之上。
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人竟然知道辛玖是他的好友——傅鈞平日裡並不多話,更不會主動逢人就說某某是他的朋友,即便在丹霄派當中,知道他與辛玖有交情的人,恐怕至今也只有秦湛一個人。
對於辛玖的調侃,傅鈞暫未回答,卻反問道:“辛兄,你是何時收到此信的?”
辛玖見他神色凝重,不見絲毫喜悅之色,不由得也斂容正色道:“大約是在兩個半時辰前。我看到此信後,因爲不認得筆跡出自何人之手,對方又未留下任何姓名,起初還以爲是有人在惡作劇,便先用飛書之術向你傳信詢問,等了一個時辰,也沒有得到你的答覆,便去向師父稟告此事,借用一下四神銘文鏡,隨後便趕來此地了。”
傅鈞心中不禁尋思道:兩個半時辰之前,卻正好是自己剛剛陷入困龍鎖心陣的時間。這個隱跡埋名不肯露面的人……難道一直在關注著自己的舉動?
他心中著實有些驚異莫名,不知道此人是敵是友,又爲何要窺伺自己的行蹤。
……對方是否與陽羽的舊部有關?項晟雖然已死,但秦湛身中魔種,其他滅天教餘黨也可能會在暗中密切地關注著秦湛這位“魔君容器”。
……但若是滅天教餘黨得知自己是在想辦法清除秦湛體內的魔種,應該不會傳信救自己一命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