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用爲了這個家是鉚足了勁的幹。
以前還是無頭蒼蠅猛打瞎撞,如今目標很明確,田地爲重,柴砍制炭至上。
二月的麥子長勢喜人,雖然比不得山腳下大哥二哥家的粗壯,卻也使出全身勁般往上躥,歇了幾天沒來看,就覺得又長高了一截。
“只要不倒伏,不被野畜糟蹋,今年收入應該也不錯!”這天休息,然兒嚷著一起來高山尖,郝用給女兒描繪著未來的希望“過幾天再追一次肥!”
“爹,我們不如就在高山尖制木炭吧!”四周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木材,犯不著花大力氣挑回家。
“這兒不行,萬一惹起山火可就麻煩了!”天氣乾燥的時節,有些大山沒有明火都會燃起來,山火過處,樹木雜草不說,連那些跑得慢的野畜也不能倖免,聽說偶爾還會傷了住在深山的獵戶。
“不會的,我們在這兒挖一個大的深坑,燒製時不離人!”郝然越想越覺得可行性越強:“對了,爹,燒的灰燼還可以當肥料,省得每次都從家裡挑上來!”
“這樣說來,不僅僅只挖一個,要挖就兩三個,一個蓄水,一個燒柴,一個制炭!”經過郝然的勸說後,郝用有了更周全的想法,在人跡罕至的高山尖製作木炭省時省力,更沒人知道。
說幹就幹,郝用找了一塊相對平坦一些的空地甩開膀子挖起了土坑。郝然要去幫忙搬運小石塊被爹拒絕了,依舊在棚子旁邊撿著幹樹枝,仰頭看著樹上的乾枝條,好幾次都有爬上去的衝動,但到底怕爹揍她,只心動沒能行動。
“然兒,累了就別撿了,在棚子裡休息一下吧!”別人家的孩子是天天催著幹活,自己家的是喊著都不休息。
“我知道的,爹,您累了也要休息一下!”看著這個棚子,經過一個嚴冬的風吹雨打,又破敗了不少。要修整一下了,高山尖有自家一大片地呢,勞作時遇著暴雨什麼的也可以躲一躲啊。想到暴雨,郝然心裡一驚,這棚子可不行,棚子四柱可是高大的樹木呢,最是招雷擊打不過,得勸爹把它們砍矮才行。
“招雷打那是五孽不孝的,不怕啊!”自己這麼孝順然兒乖巧老天是有眼的。
“爹,我在學堂裡看過先生的一本書,說是樹高大了也招雷打的!”對老爹心裡的底氣郝然是哭笑不得,好在進了學堂,一切都能掩飾過去。
“這樣??!”有學問就是好,連天老爺的事兒都知道一點:“那不難,明天我就帶了砍刀來砍了!”
“要不棚子附近的這幾棵大樹都給砍了吧,反正晾曬乾了還可以制炭!”郝然要的是絕對的安全,哪怕一丁點兒意外也不能發生。
“好,都砍!”砍四棵是砍,砍十棵還是砍。
“爹,要不,明天我不去上學堂,我爬樹上去幫你砍吧!”這麼高大的樹,爹一人砍真的很危險的。
“胡鬧!”提起爬樹,郝用就想起了去年看到女兒在樹上跳躍之事故意板著臉道:“再爬樹爹就告訴你娘,讓她打你!更何況,什麼事還能比上學堂更重要?”
“噢!”郝然也只是說說而已,爹的反應是意料之中的:“那爹,您怎麼砍樹?”
“我當然是爬上去了!”郝用想也沒想就回答著女兒,回過神瞪了一眼道:“爹是大人,有分寸!”
“然兒知道,爬上去以後呢?”上輩子爸爸被樹砸斷肋骨的陰影尤存,郝然不放心的追問。
“用大繩將樹梢綁了拴在一旁的樹上,然後在相反的方向砍!”又不是一兩次砍樹,這孩子好奇心倒重。
這樣說來,能控制樹倒的方向。郝然想著砍刀砍樹怪累人的,要是有鋸子就好了。半山村郝定是木匠,但是,和郝建打了一架,與羅珍都成了仇人了,這鋸子是借不來了。只能讓爹多費力氣了。
“那爹,您一定要小心點!”郝然想了想:“我們這個棚子就留家裡的房子那麼高的樹樁吧!”
“知道!”郝用停下挖坑:“然兒,咱這燒柴火的坑挖一兩人深吧!”越深燒起來越安全。
“那得費很多時間!”深倒好,可惜家裡大小事都爹一人做,郝然真是心疼他啊。
“不怕,下午我得帶撮箕和竹筐上來挑土了!”郝用看了看這片空地:“挖出來的生土還可以平整出來種上幾行莊稼!”
“對了,爹,制木炭的坑面上還得找大石塊!”要與空氣絕緣才能成功的製作成木炭,要不然全都得成柴灰。
“用不著,到時侯,爹編一個竹蓋子,上面再搭了厚厚的一層新鮮野草樹枝什麼的,一樣能行!”郝用想著女兒說的製作過程,小孩子做事就是做複雜了,很簡單的方法就可以替代她一遍遍的和稀泥抹縫隙。
“確實能行!”郝然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爹,等坑挖好了,我們就多砍柴多挖樹樁,然後麥收時節制作木炭!”收麥燒火兩不誤。
“嗯,然兒真會合理安排時間,爹知道的!”不得不說,自己這個女兒做事,就一小大人樣,什麼都想得周全,井井有條。
清明節時,郝家一族又一次祭祖,每一次這樣的宗族祭祀,看男人獨自出門而去的王世清都會內疚一次。人啊,有時候不得不認命,好在,自家的女兒懂事讓她得到些許安慰。
日子就在這樣的患得患失中一天天過著。
有一件事,王世清覺得不能忍了。
“怎麼又提賣雞?”郝用覺得眼下沒什麼要緊事了,他每湊夠五十文錢就給大伯送過去。
“這雞以前三五天的下一個蛋,現在十天半個月也撿不了兩個蛋了,留著浪費糧食!”老人們常說一家一屋養家畜都隨了主人,王世清想著自己這具破敗身子養只雞也不下蛋。
“這雞偶爾也下蛋,我估摸著,有時候給下到糞坑裡了,有兩三次我舀糞時還看到過雞殼!”郝用想起給麥子追肥時看到過,做秧田前下肥時也看到過。
“真的賣了?”之前還想著給娘補身子,郝然想了想,自上學到現在,撿蛋的次數屈指可數。好吧,養了一個白眼雞,下蛋少不說,居然還亂找地方下蛋。
“明天我再去田邊土角找一些嫩葫豆一起帶到街上去賣點算點!”清明節後葫豆苗上偶爾有一兩個能吃了,找遍自家田坎上也能湊個三五斤,越早賣價越高。
“捨得吃嫩葫豆償鮮的也只有賀家那樣的大戶人家吧!”莊戶人家種地,新鮮菜蔬出來時不是想著自己家吃,而是想著賣個好價錢。偏偏賀家鎮的大戶人家太少。
“嗯,賣雞時看看能賣掉不,不行的話,再送去賀家問那個冬子小哥!”郝用覺得自己次次都想賣東西給他,好像不太厚道。
“爹,照我說,不如您把雞和葫豆都直接送小築園去。反正買誰家不是買呢,他們花錢買,我們見錢賣!”都不知道冬子是自己哪輩子修來的貴人,這人肯定不會虧待了爹。
“這孩子,當真吃定人家一樣!”不僅郝用,連王世清都好笑。想著胡招娣張口胡說的話,心裡又咯噔了一下。不會,一定不會是這樣的!
“正好,洪師傅喜歡吃叫花雞,讓溫媽給他做,這嫩葫豆,給少爺償償鮮!”京都的時節要晚一些,去年此時,將軍府里正鬧得烏煙瘴氣,少爺根本沒機會吃這些小菜,又是一年了,昨夜看他還對著京都方向跪拜夫人,冬子心疼不已。
“眼下時節還早,居然都有葫豆賣了,估計連老夫人那邊都還沒吃上呢,這少爺可是有口福了!”溫媽邊剝著葫豆邊跟身旁的小丫環說道。
“誰說不是呢,也只有少爺這樣有福氣的人才能吃上時鮮菜!”這東西老貴了,一斤二十文,關鍵是,剝了殼還只有一半重,當肉價了!
郝用賣了雞,又賣了三斤嫩葫豆,這次有近三百文,算算帳,剛好夠補半年的束脩了。無帳一身輕啊!想到能解決這個大問題,他回家的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路過平臺村與半山村的交岔路口的山溝旁邊,看到馬春生郝鐵郝田郝建等五六個男孩子在一起玩。只要自己的女兒不被他們欺負,隨他們怎麼鬧去。
“是了,今天好像不是休沐日啊,這幾個孩子是逃課了?”都走過了一段路,郝用才反應過來。本想折回去喊他們上學堂,想想算了,自己愛管閒事不要緊,要讓他們幾個記仇把帳記在然兒頭上就麻煩了。
“你們讓帶的鹽和豬油我都帶了!”郝建在學堂裡就開始巴結著馬春生,這會兒只要不是把家裡的錢財拿出來,無論拿什麼都敢幹。
“春生,你帶了竹筒了嗎?”郝鐵沒有理會郝建,這個幺叔可惹不起。
“帶了,你們兩個去偷葫豆!”馬春生指著郝田和鄭中:“要老一點的,豆苗上面的都還沒成熟,煮好了都是一包水!”
“春生,竹筒葫豆真的好吃嗎?”郝田望著馬春生的幾個竹筒道。
“廢話,竹筒煮什麼都好吃,煮飯,煮葫豆,還能煮肉,你們要不信去找一塊來肉來試試!”馬春生在家裡就吃過多次,都是爹上山打獵時沒吃完帶回家來的。
“肉倒沒有,只有這個!”郝鐵看了看大家,小心翼翼的從荷包裡掏出一個東西給衆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