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戌初,天光黯淡時分。
看門的婆子剛剛才把門栓落好,就聽見身后脆脆地一聲兒:“嬤嬤且慢。”
三個丫鬟一溜小跑地過來,打頭的正是秋月。
因為與夏云勾結(jié)陷害春暮,原本看守內(nèi)宅后門的張顯家的被沒了差使,這位李五家的是嶄新上任的門房,李五在榮慶齋里當(dāng)差,婆娘卻在家閑著,無非是年節(jié)下忙不過來,才被叫進(jìn)來幫手。
李五家的早有心思謀份長差,也好賺上穩(wěn)定的月錢貼補(bǔ)家計,不過自知自己身無長處,唯有一身力氣,能做些粗活,故而早就求到了楊嬤嬤面前,想進(jìn)府里做個粗使婆子——她男人原本就在秋月祖父手下當(dāng)差,與楊嬤嬤也算是熟人了。
楊嬤嬤知道李五家的雖然笨嘴拙舌,卻勝在老實本份,體面的活計不適合她,看個內(nèi)宅后門卻還勝任,趁著這個機(jī)會,便薦了她進(jìn)來,李五家的才剛上任,對內(nèi)宅里的下人還認(rèn)不齊全,不過秋月,她當(dāng)然是認(rèn)識的。
當(dāng)下,李五家的滿面帶笑,迎了上前:“秋月姑娘有什么吩咐?”
在內(nèi)宅當(dāng)差的仆婦,晚膳前都要辭府歸家,因多數(shù)都是住在府后巷,于是都是通過這個后門,走夾道出南角門回去,這個時辰,該出去的都已經(jīng)出去了,因此李五家的才準(zhǔn)備閉門落栓。
“這位是春暮姐姐,綠卿苑里的管事丫鬟。”秋月拉了春暮上前,引薦給李五家的。
春暮連忙陪笑:“將將有人帶了口信進(jìn)來,說家里老祖母染了疾,我心里頭著慌,才求了太夫人恩典回去看一眼,這是國公夫人給的對牌,還望嬤嬤行個方便。”說完,將兩塊對牌遞上,順便遞過去一串百文的銅幣。
依據(jù)府規(guī),一旦落了栓,府中下人是不許出入的,當(dāng)然,有對牌又另當(dāng)別論。
“知道嬤嬤才進(jìn)來當(dāng)差,怕不認(rèn)得春暮姐姐,我才陪著她走了一趟。”秋月笑著說道。
李五家的一聽說是五娘身邊的管事丫鬟,便已經(jīng)心生敬意,更何況還有秋月在旁,兼著這些打賞,她哪里還會為難,連忙疊聲稱謝,只看了一眼對牌,認(rèn)出的確是特允出入的,又看了看跟在春暮身后,穿著一身青紗襦裙,把臉埋得極低,以致看不清眉目的小丫鬟。
“這是我親妹子,眼下在針線房當(dāng)差,一聽說老祖母生病,也著急得不行,我順便替她也求了個恩典,隨我一同回去探望。”春暮又說,依然維持著滿面笑容,眼底卻有隱隱的心虛。
可李五家的自然看不出來。
當(dāng)下殷勤地拔了門栓,拉開半扇朱門,由得春暮“姐妹”步伐急急地出去,沿著夾道漸漸沒入了黯淡的天光里。
秋月尚還熱情地寒喧了幾句,直到目送著春暮“姐妹”倆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方才輕吁了口氣,自回綠卿苑不提。
與春暮一同出去的人,當(dāng)然是旖景。
那日得知杜宇娘堅持要在千嬈閣與她面談,輾轉(zhuǎn)猶豫一番,還是不愿就這么放棄機(jī)會,可一時也想不到計策,最終決定,叫了春、夏、秋四個心腹來集思廣議。
秋霜姐妹還罷,春暮聽說旖景打算夜探妓坊的事當(dāng)即震驚得目瞪口呆,立在那里活像個石雕,半天回不過神來。于是旖景又細(xì)細(xì)解釋了一回,自然拿臘梅做借口,把她如何盤算,又怎么迫切需要杜宇娘的協(xié)助說給了幾個丫鬟聽,春暮這才從震驚里醒了過來,一種同仇敵愾的激憤情緒油然而生,為臘梅的遭遇感傷的同時,也實在恨不得讓宋嬤嬤受到教訓(xùn)。
秋月最是積極,腦子又活絡(luò),當(dāng)即想到新來的門房李五家的——那婆子老實,又對祖母很是感激,關(guān)健是才進(jìn)內(nèi)宅當(dāng)差,認(rèn)不得府里的丫鬟,也認(rèn)不出五娘,正好能鉆空子。
春暮也想到她家三叔恰好是南角門的門房,有他掩護(hù)著,五娘便能出府。
“不過一更三點始宵禁,那之后各處坊門關(guān)閉,又有金吾衛(wèi)巡邏,五娘縱使出得府去,難道還要冒著犯夜的風(fēng)險回來?可若不如此,五娘難道要在千嬈閣里過夜?”春暮想得周全,當(dāng)下連連搖頭:“五娘到底是個閨閣女子,怎么能夜宿……”
閨閣千金夜宿勾欄,難不成還要叫個妓子一度春宵,這事若是傳揚(yáng)出去,五娘閨譽(yù)盡毀,她們幾個丫鬟更沒有什么好收場。
夏柯卻另有打算:“奴婢當(dāng)日與五娘去怡紅街,留意到那里有許多客棧,五娘見了杜宇娘后,大可在客棧里盤桓一晚,待五更三點解了宵禁,趁著春暮叔叔與李五家的還未輪職,原路返回便可。”
衛(wèi)國公府的下人們卯初才會入府領(lǐng)差,解禁后尚有小半個時辰的空隙,如果五娘在這個時間回府,極大機(jī)會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此計劃大有可為。
于是旖景同四個丫鬟商量好細(xì)節(jié),令她們分頭行事——
春暮去勸服家人,讓老祖母突然“患疾”,說服叔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五娘出府;夏柯轉(zhuǎn)告三順,準(zhǔn)備好馬車、客棧,以及三套男裝;綠卿苑這晚,就由秋霜與秋月掩人耳目,服侍好“五娘”——當(dāng)然是春暮的親妹子“早些歇息”。
一切準(zhǔn)備就緒,于是這個傍晚,春暮“姐妹”因心系祖母之疾,求得大長公主的恩典后,順順利利地出了高門深宅。
三順早租了一輛青篷單駕馬車候在僻靜之處,待春暮與旖景一到,就趕往已經(jīng)交了訂金的客棧。
怡紅街妓坊林立,晚間方才是燈火喧囂的熱鬧時候,自然不屬宵禁的范圍,可有些文人墨客,雖也愛這風(fēng)月溫柔鄉(xiāng),視斗酒奉美為雅事,卻自視清高,不愿留宿勾欄,還有那些珍惜名聲的貴公子,也不愿在妓坊夜宿,于是乎,怡紅街上就有了許多紈绔置下的宅院,好容他們“小住”,財力稍弱者,置不得別苑,附近的客棧就成了首選。
祟正坊屬京都內(nèi)城,即使乘車,到怡紅街也需足足兩刻,當(dāng)旖景與春暮換好了行頭,距離戌正就只有一刻了。
好在三順尋的這家客棧,不過就離千嬈閣百步之距,時辰將將夠。
春暮一路上都提心吊膽,待換好衣裳——旖景特別囑咐了三順,要準(zhǔn)備兩套華麗的錦衣,其中一套明藍(lán)團(tuán)花紋的,就穿在春暮身上。有生以來第一次女扮男裝,春暮甚是有些難以適應(yīng),尤其是看見五娘——考慮到自己到底年幼,前次與小姑姑畢竟是白日光臨,還不算引人注目,但這一次卻是千嬈閣中最熱鬧的時候,一個稚氣未脫的“小郎君”光顧妓坊,那便有些格格不入了。
因此五娘特意讓三順準(zhǔn)備了一身小廝穿的青衣裋褐,這就是她的行頭。
隨著兩個郎君的小廝兒出現(xiàn)在妓坊,應(yīng)當(dāng)極為常見吧,必不會引起旁人觀注。
旖景對自己的心細(xì)如發(fā)十分得意。
只春暮覺得惶恐難安……主仆倆行頭這么一顛倒,她實在是難以適從,更何況要去的又是那種地方。
倒是三順,換了一身褐色錦衣,赫然就成了長身玉立的富貴公子。
馬車行駛往千嬈閣,旖景忍不住掀開竹窗,看著已被夜色蘊(yùn)染的流光河。
這時不是元宵,并無火樹銀花的燦爛情景,但畢竟是京都著名的銷金窟,長長一條怡紅街披光載影,花閣上彩燈璀璨,恍恍地投射在波光里,有一種沉浸于幽深的妖嬈,浮現(xiàn)隱約。畫閣雕窗內(nèi),溢出女子鶯聲嬌語,和著絲竹琵琶婉轉(zhuǎn)的樂音,與已經(jīng)清涼下來的晚風(fēng)纏綿難解,更加襯托出這燈火輝煌的綺麗溫柔。
不似上元佳節(jié)萬民同歡那般喜慶,卻別有一番入骨風(fēng)情。
旖景尚還沒有看夠,馬車卻已經(jīng)停在了千嬈閣前。
春暮完全是出于慣性,先下了車,在一旁伸手相扶,旖景也習(xí)慣性地準(zhǔn)備扶著她的手臂,卻忽然省悟自己才是小廝,連忙收了手,環(huán)顧四周。
好在穿紅著綠的美嬌娘忙著迎客,沒有注意這毫不起眼的青篷車。
旖景咳了一聲,提醒春暮讓開,自己跳下車去,作出一副恭謹(jǐn)?shù)男P模樣,垂眸屈腰地立在一旁。
春暮只瞄了一眼那些妖嬈妓子與錦衣郎君們勾臂親熱的模樣,就尷尬得紅了臉,無處安放的視線,只停留在腳下的光影里。
三順連忙往前走了一步,與春暮并肩,小聲提醒:“自然一些,可別讓旁人瞧出什么蹊蹺來。”
他話雖如此,當(dāng)一個身著薄紗腰如水蛇的美嬌娘貼上來時,還是踉蹌了一下。
春暮生怕嬌娘的糾纏,連忙甩開僵硬的步子往里走,膽顫心驚地邁入了千嬈閣掛著大紅紗燈,彩幔纏繞的朱漆正門。
旖景強(qiáng)忍著笑意,垂著臉跟在身后。
“郎君可有預(yù)訂酒席?”迎客的美嬌娘問。
“訂在二層。”三順干啞著嗓子作答。
“是來看紅衣妹妹的吧,快些有請。”美嬌娘花枝亂顫,殷勤似火地帶著他們往里走去。
依然還是上次與蘇漣聽杜宇娘唱曲的那一處閣樓。
但這次,卻是沒有隔扇,而是坐在靠近歌舞臺的前方,四面皆是錦衣男子、妖嬈花娘,赤裸裸地情話不絕于耳。
四四方方地廳堂里,早已經(jīng)高朋滿坐,每一張圓桌旁,都設(shè)立著高高地青銅燈架,畫著棠花的雕梁上自然也掛滿了紗罩美人燈,一片綺麗輝煌。
觥籌交錯、笑語喧嘩,男子的面容除了意氣風(fēng)發(fā),就是意亂情迷。
甚至有美人坐在男子膝頭,一手勾著歡客的脖子,一手舉著酒杯,自己含了一口,湊上紅唇,喂入歡客的嘴里。
場面甚是壯觀。
春暮手足無措地愣在當(dāng)場,目光只敢盯著旖景。
“請郎君入坐。”旖景連忙拉開了椅子,一個勁地用目光示意。
春暮只得硬著頭皮坐下,滿面通紅,旖景猜測,如果這會子撥開她的烏絲一瞧,只怕連頭皮都能紅得滲血。
引著三人上樓的美嬌娘卻不以為奇,一邊讓侍婢捧上美酒佳肴,一邊與春暮寒喧:“兩位郎君想來是初次光臨吧,妾身瞧著面生。”
“是,我們遠(yuǎn)道而來,久聞千嬈閣紅衣姑娘的艷名,才想來捧捧場。”三順表現(xiàn)得甚是自然:“姑娘去忙,不用招呼我們。”
那美嬌娘的媚笑就是一垮,到底沒翻臉,只扭著水蛇腰與旁人寒喧去了。
“是小人考慮不周,本以為要價最高的是隔扇,哪曾想竟然是……”三順低低地解釋一句。
他原本不比得那些風(fēng)流紈绔,也從沒有逛過妓坊,哪里知道在千嬈閣有紅衣姑娘登臺的日子,靠近歌舞臺的位置才是最搶手的。
旖景自然不會怪他,只召來一個看上去像是侍婢的女子:“我家郎君約了杜宇娘,煩勞小娘子請她過來。”說完,極為上道地遞上去一塊碎銀。
那侍婢須臾回轉(zhuǎn),只笑著說道:“恐怕要客官稍候了,杜宇娘正在接待嬌客呢。”
這是什么情況,約了她來千嬈閣,杜宇娘卻……接客去了?旖景小臉忍不住垮了一垮,卻聽那侍婢又說:“杜宇娘說了,她等會兒再來給郎君們謝罪。”
旖景無奈,只得稍安勿躁地等著。
她今天是“小廝”,自然不能落坐,便提了茶壺給春暮、三順斟茶,這無疑讓兩人都十分尷尬,尤其是春暮,險些站起身來搶過茶壺,多虧旖景及時用炯炯有神的目光逼了她回去。
忽然又聞四周掌聲雷動,呼哨大起,三人忍不住看向當(dāng)中的歌舞臺——
歌舞臺正中,懸著一盞巨大的飛角六面朱紗燈,燭火艷艷,照得臺上恍若白晝。
粉幔四垂于柱,分外旖旎。
抱著琵琶,執(zhí)著玉簫,膝上擱著瑤琴的樂伎在喧囂里依次落坐,最后才有一紅衣女子慢步登臺。
燈火輝煌下,她的肌膚有若脂玉,白得驚心動魄,三千烏絲被朱紗輕束,松松地垂于腰間,一身紅衣似火,金絲海棠束腰,將那腰肢勒得匪夷所思的纖細(xì),底下未系羅裙,只穿著一條大紅色的燈籠褲,也是輕紗制成,襯出一雙修長的玉腿,在綺麗的紗褲中若隱若現(xiàn)。
女子步于舞臺正中,舉腕、曲臂、蘭花指慢扣,再一回腰,那深遂的眼睛盈盈一掃,嬌艷頓生。
廳堂里再次喧起了一浪喝彩。
想來這位就是紅衣姑娘了,旖景滿懷好奇地打量,見她眉若墨染,鼻似瓊瑤,嬌唇豐盈,五官輪廓比中原女子要深遂許多,果然是有胡人的血統(tǒng)。雖也艷麗,卻并非傾城傾國,甚至還不如杜宇娘的風(fēng)姿,想來能引得公勛紈绔們一擲百金,皆是因為那讓人血脈賁張地身段吧。
但聽絲弦一激,樂曲驟然流淌。
幾乎在同時,紅衣輕舒玉臂,纖腰低放,竟然仰臥于臺上,也不知從什么地方變出兩條長長地朱紗,飛向那盞巨大的彩燈,當(dāng)?shù)綐O致,又婉轉(zhuǎn)落下,卻不待完全跌落,紅衣已然輕躍而起,旋轉(zhuǎn)如風(fēng),一時間只見玉臂、朱紗,還有那柔若無骨卻嬌艷無雙扭動的纖腰,晃得人眼花繚亂。
她的舞姿極為奔放,帶著胡人原始的熱情。
春暮看了一陣,面紅耳熱,不得已移開目光,只見四圍貴族公子都是一副垂涎的神情,實在不堪入目,待要垂眸盯著腳尖,又怕格格不入引旁人注意,只好把目光定格在對面的三順身上。
而她身后的旖景,卻看得津津有味,幾乎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也就在這處閣樓中,兩側(cè)其中一間包廂里——
楚王世子虞沨擱下手中的筆,把一紙書信交給了杜宇娘。
“世子,還請出示您的信物。”杜宇娘盈盈一笑,美目漾漾。
虞沨看向灰渡。
灰渡忙掏出懷里的錦盒,打開,取出一枚青銅徽,杜宇娘接在手中,往朱砂里一摁,又將那星火的圖案印在信紙上頭。
“剛才我若是沒有聽錯,你仿佛約了衛(wèi)國公府的小郎君面談?”虞沨仿佛隨口一問。
杜宇娘細(xì)心地用白疊布拭盡青銅徽上沾的朱砂,交還給灰渡,笑著說道:“什么小郎君,那日她與冉定郡主前來,奴家一眼就看穿她是個小娘子了。不過她自稱為郎君,奴家懶得拆穿而已。”
虞沨清秀的烏眉微微一揚(yáng):“你讓一個小娘子趁夜來千嬈閣面談?”
“可是她要見奴家的,讓個小廝兒來傳話,說要與奴家交易,奴家看她與郡主甚是親近,舉止談吐不凡……”見楚王世子甚是關(guān)切,杜宇娘又是一笑:“罷了,奴家早知她的身份,是衛(wèi)國公的嫡次女,蘇家五娘。”
那丫頭竟然敢趁夜來妓坊之中?雖然虞沨聽說來者是個小娘子時,就隱隱有了猜測,可一經(jīng)確定,仍然心下暗驚。
“想來是有什么事兒,要讓奴家協(xié)助吧,不過她既然聲稱交易,必是沒得長輩的許可,若是連來與奴家面談的本事都沒有,奴婢也沒有與她交易的必要了。”杜宇娘款款起身,替虞沨斟上一碗熱茶:“若是沒有信物,奴家大可不必理會她,但世子也知,奴家心里的不甘……蘇五娘如果能解了奴家心頭恨事,奴家也愿意以私人的名義助一助她。”
杜宇娘說完,略略一停,她自是知道楚王府與衛(wèi)國公府的關(guān)系,另外也瞧出世子似乎對今晚這位小娘子有心關(guān)注,以為話說到這里,世子應(yīng)當(dāng)會拜托自己稍后將那小娘子的詳細(xì)來意告之,卻見虞沨忽然垂眸,目光落在淡碧的茶水里,似乎蘊(yùn)繞著一種莫名地情緒。
又隔了一陣,虞沨方才說道:“五義盟幫規(guī)甚嚴(yán),不得泄露委托者之事,你卻毫不猶豫將蘇五娘來此的事情告訴了我。”
杜宇娘怔了一怔,看向虞沨,卻見他神情頗為嚴(yán)肅,連慣常那抹淡笑也不見了,美目便是一嗔:“世子于奴家有大恩,奴家待您自不與別人相同……再說蘇五娘也不是五義盟的委托人,她手里可沒有星火銅徽……罷了罷了,奴家省得,閨閣女子的聲譽(yù)重要,她既然瞞了家人長輩,想來是有些難以啟齒的密事,奴家不管這交易能否達(dá)成,都替她保密就是,就算有人拿著真金白銀來撬我的嘴,也再不泄露半個字出去。”
虞沨這才緩和了神情,那修長的手指扶上青花茶碗,嘗了一口茶水。卻忽聞外頭突生喧囂,卻不是那喝采鼓掌之聲。
不由眉心一蹙,起身邁步,推開了包廂的雕花門,往外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