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獻民的憂心忡忡不無道理,于官場摸爬滾打多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具體解釋,已經是爛熟于胸!
“揣摩不透皇上的真正用心和意圖,謹慎有加就顯得無比重要,即便是皇上沒有存在諸般心思,也要賺個忠心為國之舉。”于獻民停杯投箸,正色說道。
祚晨完全相信姑父的良苦用心,不同于包括慶親王爺在內冠冕堂皇的說辭,這就是設身處地的為劉家也是為祚晨考慮。皇上看起來是無比大氣,當財政捉襟見肘之際,不敢肯定就是那般風淡云輕。
“姑父,其實侄兒為皇上已經付出挺多,夏日寒冰、玻璃鏡子都為他爭得榮光。”祚晨心里真心有些不舍,費勁心機所得,還沒有在手里捂熱乎就要易手與人。
“有能力活得好,同無所顧忌的活著是兩個概念,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實際……,關系頗深!如你所說,你是為皇上和大安泰爭得榮光,那也就是個臉面問題,卻永遠沒有沉甸甸的銀子來的實惠!面子可以解決饑餓窮困?還是可以制止洪澇災害?”
于獻民深入簡出的一席話,道出了銀子對于皇上以及安泰的真正用途,不同于其他官員斂財據為己有的齷齪想法,而是考慮到百姓疾苦和民生。由此可見,于獻民為官清廉,也難怪在地方受到百姓擁戴,眾口一詞稱其為一心為民的好官。更難怪被劉老爺子評為,會做人會做官!
銀子捐出去可以再賺,卻也不能就這般打了水漂!從小老爺子就教導著賺取最大利益,這付出了總要得到一些回報吧?既然面子不太實惠,正好有切合實際的事情需要皇上答復。
“皇上真是應了那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一說,百姓都因此得到了好處,侄兒也有想法謀取一點好處,只是不知付出這么多,皇上能否恩準。”
還真是一副商人精打細算的嘴臉,“無利不起三更早”的秉性體現的淋漓盡致!于獻民暗暗地想著,不由得笑將起來,心說,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
“說說看,想從皇上那里謀取什么好處?”于獻民嘴上說著,臉上仍是止不住的笑意。
進駐外域駐商,得不到大安泰當家人的有力支持,估計是寸步難行。也許通過此次捐銀子的舉措,皇上或許會格外開恩。重新思慮一番的祚晨,說道:“侄兒想……,到外域駐商,姑父您看可有希望?”
“到外域駐商!?”于獻民僵住的笑臉,愕然地張大了嘴巴,簡直無法形容!就像是捏錯了表情的泥人,表情滑稽卻又不失生動。
這是怎樣一個孩子?別人未曾嘗試的事情,總是躍躍欲試地想法實施。難怪岳父大人要把他禁錮于家中,就這天馬行空的想法,想不惹出點事端都難。于獻民腹誹著,抬手摸了一把僵硬的臉,心里暗暗地想,難道是自己真的老了?已經沒有了一往直前所向披靡的沖勁?
于是早就厭煩了這爺倆的你來我往,用手捅了下祚晨,悄聲問:“玻璃鏡子是和銅鏡一樣映出容顏?”
正全神貫注于姑父表情的祚晨,嚇了一跳,“哦,差不多!比銅鏡更加清楚,更加輕盈。”
“ 在哪?這么厲害,我可要瞧瞧。”于是不可置信,非要一看究竟。
“臥房還有一面,我喊小廝為你取來……”
“不用!你倆聊著,我自己去取。”說著,于是徑自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屋。
這也忒離譜了,即便是實親也不能我行我素,況且還是我的臥房,不至于姑父的家教如此不堪吧!哪里還有大家閨秀的模樣,難怪桃李年華仍然待字閨閣!祚晨心里咕唸著,偷偷瞥了一眼上座,四目相對,于獻民不禁有些尷尬。
“嗨!……這幾年,真有些虧待是兒,也就……有些放縱于她。”
祚晨見他不想細說,自然不好意思探究,尷尬地笑笑,“姑父,以您推斷,皇上那里會有怎樣的答復?”
“……游商通常都是偷偷摸摸過境交易,畢竟是賺得外域人的銀子,地方上也都睜一眼閉一眼,任其妄為。游商們也和地方官員保持著默契,緊缺物資和較大數量絕對不肯進行貿易,由此獲益也不算豐厚。你的商品物資卻有不同,僅僅一筆交易就有八十多萬兩銀子,經年累月下來將是不可估量的財富積累……”說著,于獻民扶住額頭,又陷入沉思。
于獻民的一番話,說的祚晨也是心驚肉跳,這真不是一個好兆頭!昨日,沉浸于巨大收益的竊喜之中,竟然疏忽了家露外財的弊端,如此數目長此以往,被人惦記著……,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難怪姑父聽到八十多萬兩銀子時,表情凝重憂心忡忡!
“每年如此一筆交易也就罷了,還要進駐外域駐商……,你父親手握兵權,掌管一方安寧,你……再經營有方,搜刮到巨額財富,你有什么辦法能讓皇上高枕無憂?”
于獻民一臉凝重,緩緩地說著,其實內心早已是驚濤駭浪一般無法寧靜,不知祚晨打算之前,八十多萬兩銀子有了也是那般過活,捐了也是有高官俸祿所持,衣食住行絕對無憂。進駐外域駐商,從根本上就會和皇權統治相抵觸,結合特殊的家庭背景,被皇上猜忌在所難免,一個不慎必將禍及家人!
難道真如岳父大人所言,此子心比天高想有一番作為?于獻民暗暗地想著,靜靜地等著祚晨的回話。
祚晨卻在想,多虧姑父一番提醒,倘若機緣巧合之下,貿然和皇上提起還真不知惹出多大的敵視情緒來,想那侯建斌必然已將交易細節稟報于皇上了,不由得心中暗自僥幸,幸好當天并沒將進駐外域駐商一事宣諸于口,不然還真的失了先機,豈不是讓皇上猜忌忡忡!
“姑父,這樣看來,只好緩緩再看情況而定。侄兒雖說官拜工部侍郎,其實只是空有名頭沒有實際作為,不用早朝自然也就難得一見圣上,這捐銀一事就有勞您了。”沉思良久的祚晨說道。
緩緩舒了一口氣,于獻民暫時算是放寬了心,“能夠想通利害關系最好,不過,代勞捐銀一事還需你親歷親為,如此舉措看起來代勞是無可厚非,對于皇上而言卻是有著本質的區別,一人的忠心糾結于他人或是勢力,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自然不盡相同。明日早朝之后,皇上仍然會召見于我,時機成熟之余,我來想辦法。”
很感慨于姑父的思慮成熟深遠,對此,祚晨感悟頗多,他不同于老爺子的格格不入,而是循序漸進地引導,絕不出言反駁祚晨的想法,卻是有理有據的按照正常思路說服。要是當初在鳳鄉的老爺子也是這般,何至于離家出走落得現在就像舉目無親一般?
“謹聽姑父安排!”
祚晨此時,是真正發自肺腑的恭敬有加。 隨著姑父的目光看向身后,一身火紅的表姐于是,靦腆地紅著臉,把玻璃鏡子緊緊地抱在懷里。
“弟弟,這面玻璃鏡子是我的了。”于是,毋庸置疑的語氣,恰似理應如此。
“是兒,有些過份了!如此稀有之物,豈能如此隨便?”于獻民終是有些看不過眼去,面露不悅地沉聲說道。
“才不是隨便,自小弟弟就樂意給我東西,您不記得了?”于是,根本不理其父的不悅,看著祚晨問道:“稀有之物?很貴重嗎?”
祚晨心里腹誹不已,不就是小時候給了你一只鮑魚?這也能記在心上,可真有你的!估計姑父現在也是摸不到頭腦了。訕訕地笑著,說道:“貴重不貴重,還能及得上咱姐弟倆的情意?難得你喜歡,就當送你的禮物了。”
“那怎么行?值不了幾個銀子,豈不是便宜你了,你賺那么多銀子,怎么也得破費一番給我買個像樣的禮物!你說說看,這玻璃鏡子值多少銀子?”
你這傻妞!你這樣的說法,誰會把這面鏡子說的一文不值?祚晨欲待炫耀一番,不料于獻民發話了。
“你表弟奉獻給皇上的那面鏡子,只有這一面的三分之一,皇上說是無價!你說說是貴重與否?”
“啊!……”于是,驚愕地瞪大著雙眼,把鏡子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