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場景已經可以讓老讓覺得榮耀半生。
他在村口籃球場邊,把四五條山城都拆開來分發了。
最後肯定還是把貿易行唯一的雙卡錄音機,和幾雙翻毛皮鞋,幾匹布跟唯一臺彩色電視搬回了自己家。
老讓心裡想的已經是跟爹媽商量,儘快把老土房給翻新成磚瓦房。
而讓衛東在後世手機上刷到過無數鄉下宅基地新派別墅建房。
對這事兒就不太熱衷:“隨便改建個小磚瓦房給爺爺奶奶住就夠了,我們偶爾回來有個住處就行,現在各家都看著的,你突然搞個高大上的房子,背後指不定怎麼想呢。”
老媽現在是兒子的全力擁護者:“城裡董同志都說聽東娃子的,你看別人當面是羨慕得不得了,背後肯定還是要說閒話的。”
老讓罕見反駁:“那你把錢給兒子,莫被你那個弟弟誑了去!”
讓衛東被提醒到:“幺舅遊手好閒的不做點事,肯定就是個廢物,你跟大姨二姨幫他揩屁股只會害了他,來,把你們的錢跟老爸、爺爺奶奶分了,一人一份,我的錢另外算,保證你那點被幺舅禍禍了損失也不大。”
老媽嘟噥著,卻也知道自己的短板,老老實實的把擺攤賺的四五百塊,拿出來各分一百。
樂得老讓使勁偷偷給兒子遞眼色。
爺爺奶奶捧著一把大團結,肯定笑開了花。
讓衛東靠在土坯牆門口,覺得這就是一家最幸福的時刻。
就是自己努力這半年多最大的意義。
卻被他媽報復:“現在就缺個兒媳婦,等抱上孫子我這輩子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讓衛東哈哈大笑的引用後世梗:“誰給你的任務?真是的,睡覺!”
果然第二天開始不光整個村裡人都來答謝,周圍村子也來看熱鬧,幺舅也跟外公外婆啥的親戚們過來。
因爲連機耕道都沒法通到家門口,所以大卡車只能停在村口被四面八方圍觀。
讓衛東索性把18寸彩電搬到院子裡播放,再到處收購肉菜蛋禽,忽悠老媽帶著大姨二姨做宴席,招待來來往往的鄉親。
就沒有時間被幺舅忽悠騙錢。
也算是順便找周圍鄉親、村民買蔬菜肉蛋換錢,大不了開車去縣裡再採購,就算要票也能用鈔票解決。
不過讓衛東自己肯定被鄉里、公社、大隊、鎮上的各級職務輪流轟炸。
有氣勢洶洶要查證他到底是不是合法致富的,也有輕言細語來詢問外面情況,更有得了消息拿著小本來了解市領導指示的。
但一切都在有個鎮上文書,拿著陽光日報來問這帶著羣衆運柑橘的小讓同志是不是讓衛東的話語面前,徹底擊碎。
全都老實了。
讓衛東都是第一回真實體驗到這種護身符的功效。
可他也不是個積極宣揚改開理論的。
關我屁事,我沒有義務教導你們改換思維。
“農村咋改革我不懂,反正你們翻看最近的報紙,公社多半是要取消,好像去年還是前年已經下文了,具體怎麼改認真讀文件啊,能提前跟著文件去改的,沒準兒都能上報紙,嗯,我可以聯繫大記者來視察報道。”
這還不滿堂皆驚。
讓衛東還是滑頭:“我只是因爲在外面讀書,又送了老爹去江州做手術治療,接觸到外面正在改革的局面,一切聽指揮,多看報多學習,只要抓住了一丁點變化,沒準兒就會雞犬升天,所以我看到的是國家在大力提倡商品經濟,就是允許做買賣了。”
這也不是說空話,那報紙上的社評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個體戶已經在做出極大貢獻了,還按照以前的老思維抓人當然就不對。
反正讓衛東這一切都以文件、央報之類爲標準:“我沒什麼態度,一切都是讀報看政策做事,所以先試著來,有些地方還認爲是投機倒把割尾巴,有些地方已經大力提倡,那就到提倡的地方去唄。”
“江州去年成了計劃單列市,什麼意思,就是享受省級待遇,不經過省城,可以自己搞經濟,所以春節後我肯定會去江州工作學習找機會。”讓衛東指指帶頭來流水席上幫忙的狗蛋、二鳳:“我爭取多帶點鄉親年輕人去見世面,也許明年大家能帶著回來過年的收入就更好了。”
二鳳的戰鬥力確實強,上次她不是拿了三百塊臘肉收益,讓衛東又給了她三百算定金。
她回來後在這一個把月裡,帶著殺了十幾頭豬!
然後天天攆著狗蛋他們薰臘肉。
讓衛東回來不光幫她把錢給補齊,也叮囑該交的屠宰稅都補上。
別讓人家抓了把柄。
現在就是反過來拿錢給周圍農家多買豬仔多養豬。
光這個春節期間,讓衛東就協助她買了上百條豬仔分發,十個多月能出欄一百二十斤左右,養個幾條能賺三四百,絕對改變各家裡條件。
村裡人踴躍得很。
可這又涉及到是什麼性質呢?
因爲連爺爺都會問這是不是有點像以前地主放豬仔給佃農?
舊社會還真是地主纔會做這種事情嗎。
讓衛東只好按照尤啓立他們探索出來的那個模式,讓狗蛋去申請什麼農工商互助社。
全國改開其實都是在摸著石頭過河,全靠膽大妄爲的一羣人在嘗試各種辦法,不先做做看,怎麼知道利弊在哪呢。
讓衛東自己是不知道具體該怎麼搞的。
就這也能引來村、鄉、鎮的人,春節這幾天天天蹲在讓衛東家院壩裡佔了張桌子。
二鳳腹誹這些傢伙就是想來白吃白喝!
讓衛東卻笑稱這能吃幾個錢,正好二鳳殺了十幾頭豬有的是各種內臟、排骨、豬油,全都算錢給她,李家也能順勢過個肥年,只要不提親事就行。
一千塊就堵住了二鳳的嘴:“但你在村裡不準亂說什麼不認親事!”
腦子裡全都轉悠著農工商互助,讓衛東還沒領會這句話的含義:“你也別提親事就行,老煩了。”
二鳳撇嘴,但也真的就沒提。
稍微頭痛的是村裡,跟周圍鄉里的年輕人全都聚過來,想跟著東娃子出去闖世界。
大家多少都是鄉里小學初中同學,相互認識通風報信。
別說東娃子出去這半年揚眉吐氣,狗蛋跟著他回來也是見過世面的橫著走,二鳳嫂子更是頤指氣使。
誰想天天在家裡刨地啊。
三三兩兩的全都約著來找讓衛東說話。
本來除了在酒桌邊跟人廢話叨叨,算是幫家裡把後路給夯實,讓衛東就是跟狗蛋在籃球場玩。
這時候的心態,就跟半年前剛甦醒摸到籃球的時候天壤之別了。
完全放開心來暢快流汗,二鳳也不聲不響的把熱水、毛巾給備在籃球場邊,隨便男人怎麼玩。
讓衛東心頭還是很爽的。
可這幫傢伙過來以後,就是各種業務球,諂媚的幫東哥把球喂好,打開心!
尼瑪,才84年啊,天曉得這幫傢伙從哪裡悟到這種高招,搞得在稅務大院見慣了領導球的讓衛東都笑不活。
好吧好吧,大年初十放了一堆鞭炮之後從家裡出發時,硬生生帶了一車年輕人。
不過讓衛東先說清楚:“我只是帶大家先出去看看,具體後面要怎麼樣,得看大家自己努力程度,不行就自己回老家來,也許等我們發展壯大了,再有機會出門做事。”
二鳳也跟著一起的,和老媽坐在駕駛室,老讓反而在後面和一堆年輕人歡喜的抽菸。
不冷。
呆老家這十來天,讓衛東還是跟狗蛋他們一起,琢磨著把後面貨廂做了可拆卸遮雨篷。
這個不光讓衛東自己後來見過,現在縣城裡也能看到。
無非就是把幾根水管折彎,插在護欄上焊的套筒裡,這樣就無懼風雨,隨時能拉上簾子在車廂裡睡覺了。
貨廂底部油箱、電瓶邊還有些空間,也做了個白鐵皮包裹的木箱,可以在裡面裝上被褥棉絮,再塞上脫困的木方,可以隨時把木方變柴火的斧頭、柴刀,這車出門生存概率就大大提升。
這會兒老讓都是躺靠在鋪滿乾草的一堆被褥裡,舒舒服服當大爺。
老媽不敢跟二鳳掰扯,但默默坐兩人中間,算是表明了態度。
二鳳持續撇嘴。
等到了商州,看見歡天喜地迎接的董雪晴,才驚覺怎麼又多了個年輕好看的城裡姑娘!
更不用說讓狗蛋他們一堆農村小夥兒,都不敢直視的豐腴少婦了。
哪怕穿得暗淡普通,城裡姑娘的氣質肯定不一樣。
而且在讓衛東不在的日子,董雪盈好像又修煉升級了,撥撥發絲翻出之前的清單給讓衛東:“開春可以繼續拉沙石,運蔬菜,好幾個鄉的蔬菜都在採摘,我們之前也推動了大棚蔬菜建設。”
讓衛東撓頭:“我要開車去江州,還要去北方收牛羊油啊,這也是你們以前的合約要去完成。”
其實主要是他想出去看看大江南北。
小少婦自己挺控制了,可舉手投足就是帶著小姑娘沒有的風情。
擡頭輕笑:“你帶開了局面,你那輛車就不是重點了,初五他們就有人來找我問還要不要貨車,大家都嚐到甜頭了,你去外面忙,我來繼續帶他們做這些,但肯定要給我留人手。”
這纔是賢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