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籃球場邊，已經(jīng)有人動心買了兩臺相機。
還是叫同學回寢室湊的錢，誰會帶著幾十塊錢鉅款打球啊。
可讓衛(wèi)東在意的哪裡是這麼幾臺銷售和眼前利益。
都約著明天下午再來打球拍照。
一直跟這些大學生廝混玩到快十點關燈，才依依不捨走人：“他們這技術確實比我們鄉(xiāng)下瞎練強多了，都有板有眼?！?
董雪晴只忙著踮腳給他擦汗，讓其他結伴散去的男生頻頻回望羨慕萬分。
這麼水靈的妹子，目光就沒離開過圍繞：“原來你這麼喜歡打球，在商州沒見過。”
還嘻嘻的戳健壯男生二頭肌。
“小姑娘家家的授受不親，商州有打球的機會嗎，要麼就得去中學……”讓衛(wèi)東嫌棄打開手：“其實我感覺摸索出來一條賣相機的方式，就是無論我到哪裡的省會，跑大學籃球場去打打球混熟了關係，發(fā)展幾個人賣相機，這事兒好像就成了?！?
鳳雛果然又是那種哇噻，你好膩害的崇拜眼神。
而且還能跟上思考：“上回我直到回了學校都還在拼命想，你是怎麼想到去西湖邊上賣相機，因爲所有賣東西的不都得去百貨公司、五金交電、供銷社嗎，這次又出人意料的找大學生來賣貨？”
這就是時代的巨大bug了，這會兒連所謂的全民倒爺潮都沒開始，私人做買賣很可能會被扣帽子的時候。
讓衛(wèi)東湊了個有點經(jīng)銷商模式+互聯(lián)網(wǎng)社交直銷的套路：“我到平京肯定尋著跟西湖一樣的方式去找景點小賣部，可平京廣場不是那麼回事兒，嚴肅得要命，誰敢在那亂擺攤賣東西呀，我逛了好幾處地方都覺得這方法行不通了，結果去大學裡面開座談會一下把局面打開，我跟你說之前我還參加了幾個座談會，也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
再美麗動人的女人，跟死魚似的啥啥都沒反應，或者跟後世那些小視頻、電視劇裡只盯著彩禮，動不動就車房存款買包包的物質化，再怎麼相處交流都味同嚼蠟。
小鳳雛這樣多有趣啊，說什麼都聚精會神的連聽帶想，然後真心實意的驚歎讚美就沒停過。
起碼比啥都擺出指導樣兒的施老太，除了吃基本都端著文雅範兒的章秘書，都更容易給讓衛(wèi)東帶來膨脹感。
他開上車也繼續(xù)說得很帶勁：“所以結合下，熱門景點+大學生的積極參與，我相信能打開局面?！?
董雪晴聽得懂：“錦江公園錦江樓，確實是蓉都市區(qū)最有名最歷史悠久的風景點，我記得是紀念唐朝女詩人的園林，明天我們要去遊覽嗎，太高興了，我還從來沒有在蓉都春遊過。”
農(nóng)村娃早就把大江南北的野外景色看膩了：“這可不是春遊，做買賣呢，好了，你回宿舍休息，明天中午過去吃飯，如果下午有課就別耽誤?！?
中專生這才注意到貨車已經(jīng)回了郵電校門口，很詫異：“你不是說了那個特務秘書給你衣服蹭了香味，我要去幫你穩(wěn)住她嗎，快點快點！”
反正讓衛(wèi)東說什麼，她都不會懷疑，絕對積極捧場信任。
好吧，這本就是過來找鳳雛的主要目的，夜間驅車幾分鐘就回去了。
中專生還很勤快的把讓衛(wèi)東那件軍裝外套、襯衫和掛在座位後的毛巾都收集起來：“盡是汗味，還有別的女人味道，我過去給你都洗乾淨，你的俄語現(xiàn)在練得怎麼樣了？”
難得她開始盤查功課，讓衛(wèi)東馬上開始心虛，幸好已經(jīng)看見狗蛋他們又在招待所外的路邊支開那鐵皮燒烤盒，嫺熟的製作夜宵。
現(xiàn)在都跳起來對卡車揮手：“正好把羊肉和茄子給你留著呢！”
坐在旁邊被炭火映紅臉頰的章蘭芝也跟著起身，沒什麼雀躍動作，還悄悄把竹籤子往身後藏。
黑白格子的襯衫領口還有繫帶，藏青色的蘇式裙沒後來的一步裙那麼緊繃，但依舊顯得婀娜多姿。
主要是她高挑肩平，襯衫外罩了件米色開司米絨衫，更添端莊的大家閨秀氣質。
這麼漂亮好看的女特務！
董雪晴都吃驚了下，她就是最普通的深藍色布衣，老家隔壁街坊裁縫做的便宜貨，洗得都有些發(fā)白變舊，在同學們中間從來沒覺得難堪自卑，這會兒也忍不住侷促的扯了扯。
但青春無敵的俏麗也讓秘書矚目細看，其實春節(jié)後董雪晴到西山廠，秘書跟廠領導看見過，工作證還是她親手製作的呢。
讓衛(wèi)東也順口拿這個介紹：“小晴是郵電學校的高材生，也是拿了西山廠工作證的銷售人員，我們要到處跑，這蓉都省城的辦事處就由她來陪著章同志一起支應?！?
然後他就不管了，董雪晴像他放出去的小獵犬那樣，嘰嘰喳喳的咬住了章蘭芝。
哪裡可以洗澡洗衣服，狗蛋哥你幫忙把車開進去停好，我整理下哥的行李，該洗的都要全部洗過，你們有沒有照顧好他。
狗蛋他們被這城裡姑娘碎碎念得膽戰(zhàn)心驚，抱頭鼠竄。
原本吃得不聲不響興致勃勃的女軍人，也只好跟著收攤。
不過倒也方便倆姑娘在辦事處休息，小夥兒們在車上睡得更自在。
據(jù)說董雪晴把讓衛(wèi)東那些走南闖北的衣服，洗到半夜。
完美繼承了川東女人要把男人照顧好的傳統(tǒng)。
第二天一早更是買了早點拿到卡車邊，才匆匆的跑回學校。
讓衛(wèi)東舒坦的醒來，靠在乾草堆的被窩裡吃過茶缸子裝的綠豆粥跟蛋煎餅，才發(fā)現(xiàn)哎呀，除了睡覺的背心褲衩，其他衣服全都被鳳雛搜出來洗了！
男人在外奔波，吃可以在意點，穿絕對是各種湊合。
一件衣服從南到北風塵僕僕，襯衫內衣也最多隨便沖洗下應付。
哪怕以讓衛(wèi)東四十年後的衛(wèi)生習慣標準，日常穿著再舊都能保證乾淨整潔的姑娘家，也恨不得給他從內到外都洗刷刷。
直男就不會有溫暖激動的感激，只覺得好煩哦，以前大院那些快樂的單身漢結了婚一個個苦悶得不行，原來都是這麼來的。
想找狗蛋他們借衣褲，結果這幾個傢伙更髒更臭，他又忍不住罵著全去洗澡洗衣服。
秘書就依然安詳?shù)淖谵k事處門前的藤椅上，藉著春天的陽光悠閒看書。
這纔是蓉都周邊人的常見氣質。
於是讓衛(wèi)東也靠在車廂裡裹著毛巾被懶洋洋了小半天。
勉強曬到十點過，都準備不得不穿上還潤溼的衣褲出門去記者站，董雪晴又敏捷蹦跳的跑回來。
捧著幾件嶄新的衣裳和一雙高幫回力籃球鞋，要十來塊錢一雙，算很貴了。
讓衛(wèi)東自己都一直穿著翻毛皮鞋和解放鞋，不是捨不得買，而是覺得太時新了惹人眼。
頗有些吃驚的接過來翻看：“你哪來的錢，自己……還穿得這樣兒?！?
鳳雛居然踮腳想看車欄板裡的褲衩男：“這次上學姐姐不是給了錢嗎，留了一百說是申請單位要不要請老師領導吃飯，你身上的也脫下來洗了，我買了背心短褲的?！?
一點都不臉紅。
讓衛(wèi)東遮掩著穿上：“那待會兒去給你買點衣服，你要工作了也得有點樣子，還不錯，你倒是會買?！?
本就是城裡姑娘，又在省城讀書，再不愛出學校也來去見得多。
沒買常見的襯衫軍裝，去尋了件手臂上有兩條槓的深藍色運動衣，卻又沒拿同款褲子成套，而是找了條灰色勞保褲，結實耐磨又寬鬆，穿著打球都沒問題。
已經(jīng)算是這時代的潮男了。
董雪晴恨不得爬上車來親手穿，眉開眼笑的翻出身後掛著的那臺單反相機：“給你拍個照。”
再講究低調，也沒把這時候的時髦看在眼裡，讓衛(wèi)東也終於被激發(fā)出點內心溫暖。
笑罵著滿意：“我故意穿得這麼鄉(xiāng)土氣息，不需要打腫臉充胖子的吹噓我們賺了多少，這下好了，怎麼遮得住我憂鬱的眼神，唏噓的鬍子，還有哈哈哈……不記得了?！?
董雪晴纔不管是什麼電影臺詞呢，歡笑著高舉相機想拍照。
可她人菜癮大的攝影包袱還不小，非得挺正式的湊到取景框構圖，就沒法高舉過欄板隨便咔咔咔。
坐在不遠處的章蘭芝輕皺娥眉，旁觀這傻乎乎的快樂。
然後在這邊要出發(fā)的時候才起身過來說帶上她，要去蓉錦飯店複印那些協(xié)議。
這邊倆下午還要去賣照相機呢，飛快對視下。
肯定覺得這是西山廠給秘書下達的盯梢任務，要摸清相機是怎麼賣出去的。
那必須得嚴加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