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風氣還頗爲嚴格的郵電校，吸引了以女生爲主的一大堆八卦目光。
津津有味的看這個四年級學姐好像在撒嬌發飆。
可土裡土氣的小夥兒只濃眉大眼的悄聲低語，馬上眉開眼笑的使勁抱起那倆袋子放到宿管室，接著迫不及待的挽著胳膊蹦躂走人！
這會兒連大學校園談戀愛都要遮遮掩掩的偷摸，生怕被戴上作風帽子或者給老師校方留下不務正業的印象。
影響未來的人生軌跡。
盡是十八九歲少男少女的頂級中專就更注意男女之別了。
女生們簡直像動物園圍觀大熊貓似的不由自主湊近，伸長了八婆順風耳想聽聽這倆在說什麼。
只能說是現在普遍都窮，貧富差距沒那麼大，極少的階級差距很難讓校園裡出現狂拽吊炸天的各種二代。
但還是有人不負衆望的去給老師打了小報告。
董雪晴正在手舞足蹈的比劃介紹校園，訓導老師忽然出現在前方痛心疾首：“你到郵電校是來談情說愛浪費時間的嗎？！你怎麼對得起父母對你的期待，學校和國家對你的培養！”
樂淘淘享受情緒價值拉滿的讓衛東覺得臥槽，你們這跟樣板戲的臺詞一樣。
他也沒經歷過這種事啊。
董雪晴絲毫不慌，得意又熱烈的迴應：“這是我姐夫！他上了陽光日報，是改革開放的先進青年，專門來省城開會看看我！”
先進青年肯定不會這時候駁斥姐夫啥的，還要把胸膛挺高點配合氣勢。
感覺這姑娘都比讓衛東會用報刊媒體：“就是一月十七的陽光日報，有我們商州的新聞！”
氣勢洶洶的風紀管束頓時消減氣焰：“那……這位同志的工作證拿來看看？”
算是最後一點徒勞的限制，看這個鄉土氣息濃厚的小夥兒會不會露餡。
誰知讓衛東不慌不忙的摸出來三本工作證，一疊介紹信。
隨便挑！
西山廠、紅光廠，還有最不起眼的江浙有色金屬廠。
還好這年頭沒有明目張膽的做假證業務，沒人會聯想到他是幹這種偏門兒工種。
從醫院診療書開始，讓衛東就偏好收集這玩意兒，用過都會保留下來。
裡面還真有張陽光日報總社開給他前往平京工商界座談的介紹信，唯一一次沒人帶著他自己去的。
沒有身份證，沒有手機驗證的年代都是這樣，介紹信加工作證的方式走遍天下。
就跟小八路武工隊的路條一樣。
周圍伸長脖子的圍觀學生還沒開口呢，董雪晴已經率先哇的驚歎！
搖頭晃腦拿過那張介紹信，指著上面的國字號公章，招搖的給周圍所有的目光看：“我姐夫厲害吧，還有還有這張，是膠片廠的，這張是光儀廠，這張是有色金屬廠，他很能幹的，給好多廠子做銷售工作！”
就恨不得給所有人顯擺的幼稚模樣，反而使讓衛東無可奈何的軟化照料：“以前工作忙，沒機會來看孩子，感謝學校培育得這麼好，我帶著去附近大學參觀下，沒問題了吧？”
本來年紀相仿，誰看都覺得是情侶，現在他這嫺熟的老氣橫秋狀態，更挑不出毛病，只能齊刷刷的目送這倆出門。
然後從校外回來的學生就更滿臉神秘：“猜猜我看見誰！從來都冷冰冰的不出校門，搞了對象之親密！”
知曉的積極迴應：“是姐夫，姐夫帶著小姨子又爪子了嘛！”
“甜蜜得不擺了，一起上了輛卡車走……”
“卡車呀！我也想有個姐夫了……”
衆說紛紜的熱烈程度，絕對不亞於後世的超跑帶走妹子那麼轟動。
其實直男東專注在做生意：“看地圖上，郵電學校恰好在省大，師大，音樂學院這一片兒之間，多半也能把相機鋪開了賣出去，你這學期在蓉都把這生意盯緊了……這會兒賺的給你當生活費。”
董雪晴在意的哪裡是什麼生意，熱烈的拉著要吃這個鍋盔，那個豬耳朵，還攛掇去看電影：“都從來沒捨得花錢，也就去年姐姐跟著老尤他們拿了幾個月工資，都給我當生活費，哪裡敢隨便亂花，她們說這個好吃！”
買買買，讓衛東感覺自己像個老父親，一路毗鄰的吃食店鋪買過去。
八分錢的烤餅，兩毛錢的滷菜，五分錢的糯米糰、葉兒粑，一毛錢八個的滷鵪鶉蛋，等到上車時候兩人都捧得拿不下了。
鳳雛開心得嗚嗚叫，她不是章秘書那種好吃，純屬體驗消費自由的快樂。
擺在擋風玻璃前，還不是一點點捧著喂讓衛東：“好吃吧，真好吃，好多人從市裡跑來買了吃，嗯……人間美味！”
讓衛東咬一口，她吃一半都完全沒芥蒂。
司機目視前方沒注意這些細節，但能被歡樂感染：“那這幾天你都過來辦事處吃飯，跟章秘書搞好關係，我才能把她丟在這裡當聯絡員，但所有做買賣的細節都不要讓她知道，平時有空就過來陪著她吃好喝好玩開心。”
內外有別才讓鳳雛最滿意：“你說了要把這個派過來的女特務防範住嘛，保證完成任務！嘻嘻，從來都沒有這麼開心過，要是姐姐也在就好了。”
讓衛東已經把車拐進校園：“有空也可以給你姐打電話，我聯絡過幾回，她現在情況還不錯，你沒來過省大？”
“對！要經常給姐姐打電話……也要給我打。”熱烈讚揚的同時要求也不高：“嘻嘻，一次也行，電話費好貴，平時哪有時間來這，寢室她們都是貪玩好奇浪費時間，哦哦，看起來比我們學校大好多。”
讓衛東這種把大卡車當私家車代步的惡習，絕對超越這個時代。
看路面上夜幕降臨了依舊人來人往，那就停車拆了駕駛艙裡一包相機各拿幾個：“走，看我教你怎麼賣，以後包你成爲郵電校的小富婆。”
同齡少女一邊咯咯笑一邊不滿：“哪有，馬上四月，六月我就分配去單位了，我報了名去江州郵電局！”
讓衛東滿意：“對，那會兒老尤也該出來了吧，你姐到江州工作，你們就能團聚了……同學，29元的相機瞭解下？你看這是我們拍的樣張……”
其實一開口，讓衛東就覺得哎呀，忘記準備點膠捲了，便宜的白版膠捲剩的都給了西山廠和於記者，這不帶膠捲的相機就是廢材啊。
人家的迴應讓他更哎呀：“你在豁鬼哇，當我是瓜的嗦，二三十塊錢的相機，一看豆是個玩具，哈兒才上你的當！”
一定是晚上光線不好！
讓衛東又換了個路燈底下去賣，依舊是：“愣個輕飄飄的塑料相機，肯定是個玩具，你在騙龜兒子哇！”
那就到教學樓、自習室，結果一路上都是各種調侃嘲諷！
蓉都這座城市的風格就這樣漫不經心的還帶著點狡黠，連來這裡上學的外地生都能學著似是而非的本地口音懷疑這種便宜得過分的相機。
董雪晴開始還悄悄跟在後面當助手，看姐夫一次兩次被拒絕就捏了小拳頭要衝上去罵。
讓衛東連忙拉住她：“做買賣怎麼能跟顧客生氣呢，和氣生財是我們的原則！”
她才又使勁堆笑的陪著推薦。
結果還是一次次失敗，真的一臺都沒賣出去！
比在江州的效果還要差。
鳳雛開始對本地化做反思：“肯定這裡人都是哈兒，他們看不到你的好東西！”
還忿忿的鄙夷：“對！蓉都周圍多的是各種偷奸耍滑的騙子，他們纔會這麼防範，就是這個地方不好！”
讓衛東不跟她孩子氣的瞎鬧：“爲什麼我們在平京的大學就賣得很好呢……因爲我去搞了座談會？他們相信我不是騙子，然後老韓他們又是本校學生去賣，就有了信任感，這事兒得通過本地學生去幹啊。”
說完馬上收起相機，在校園轉悠找人。
他肯定沒有主動去接觸女生的愛好，男生嘛，才七八點走過片校園籃球場，昏暗的燈光下盡是些生龍活虎的傢伙。
立馬脫了外衣襯衫混進去。
董雪晴滿眼都是小星星的抱著衣服蹲在場邊，以前從來都不關注的籃球都變得精彩萬分了。
真神奇。
讓衛東沒讀過大學，但愛好打籃球這招兒走遍天下都有用。
哪怕他的動作不正規不好看，可仗著體力超級好，年輕動作快，還不耍賴沒陰招，挺樸實的多跑多接應，多喂球多助攻的業務球送起來，外加還……多金。
這種校園球場都是半場攻防的野球，隨便組合都能上，輸了就下，讓衛東中途讓鳳雛去旁邊小賣部買汽水兒：“我上衣兜裡有錢，直接讓人搬一箱過來。”
董雪晴就學著不熟練的熱情捧上：“大哥，喝汽水！”“您也喝！”
害羞的大學男生們還有點不好意思，但肯定都拿了。
讓衛東則嫺熟的跟人套磁：“這省大哪裡最多人拍照留念？”
這下肯定七嘴八舌：“旁邊錦江公園啊，校園裡有什麼好拍的，都去隔壁錦江樓上拍。”
“你們不是省大的吧，我給你說，從河堤翻欄桿進公園，不用買票。”
讓衛東再跟鳳雛演戲：“好，明天你自己去錦江公園賣相機，我還是來這邊打球。”
董雪晴隨意發揮：“你就知道玩，我也要來玩，我給你拍照！”
大學生們果然好奇：“賣相機？賣什麼相機？”
這魚兒可不就上鉤了。
大學生還是要質樸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