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很明顯，讓衛東這種賺的就是信息差，打毛線的王大媽雖然幹事不太積極，卻也知道這點人情世故，從不多問。
拿死工資的人操這份心幹嘛呢。
換這徐秘書千方百計的想了解讓衛東的銷售要去向何方。
肯定就很不招讓衛東待見。
所以把三個鄉下妹子交給老媽開始做麻辣燙，吃過火鍋之後沒兩天，讓衛東立刻帶著狗蛋他們走了。
什麼秘書，哪涼快哪呆著吧。
當然這裡面還有個原因就是照相機在江南岸這片區域的銷售很不樂觀。
擺麻辣燙攤位的時候，賣臘肉的時候，讓衛東帶著相機去給青工們、給警察、給居委會兜售，三十塊一個還真賣出去七八臺。
後續還有人好奇的來詢問，零星買了十幾臺。
但也就僅此而已。
攝影彷彿沒有像收錄機那樣剛需？
雖然這不是讓衛東構想的出售方式，但市場明顯給他上了一課，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像99塊的收錄機那樣瘋狂熱銷。
哪怕憑票供應的年代，照相機似乎也不那麼必需？
反正周圍廠子裡，真是誰買了周圍一堆人都可以借用，不像收錄機借錢湊錢都想盡量擁有。
可把董雪晴急壞了。
她親眼跟著在旁邊看姐夫掏了近一萬塊錢買下五百臺照相機。
現在滯銷了頓時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似的。
恨不得每天掛滿了去街上叫賣。
還是讓衛東拉住她：“你這小心給抓住當投機倒把或者銷售僞劣產品的典型，我有辦法，你就別管了，自己個兒拿了收錄機和這相機早點回學校。”
董雪晴的確跟她姐不同，主打個高服從性：“你告訴我打算怎麼賣，我就放心的去學校。”
讓衛東想了想，偷偷摸摸在她耳邊：“你想想這種二三十塊的相機，最想買的是誰？”
不等中專生迴應，就自拋自扣：“是遊客，平時誰會想沒事兒就拍照，揣個相機也不嫌費事兒？但遊客看到風景絕對不會吝嗇這二三十塊，所以我準備帶到西湖去賣。”
董雪晴擔憂的眼神瞬間充滿星辰：“哇！你好厲害！”
對百分之九十九都沒離開過家鄉的人來說，這是真特麼敢想。
情緒價值被拉滿的讓衛東還是得意：“那必須的！所以你現在的工作就是稍微吸引那個徐秘書的注意力，讓他沒察覺到我們這幫人跑了，我特麼把東西賣給誰，憑什麼給他知道？”
中專生立刻二話不說的就去找徐秘書問江州哪裡好玩，徐大哥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呀？
據說在江州讀過書的小夥子還是單純。
前腳剛出門，這邊七個小夥兒幾個姑娘飛快的把鈦錠搬上車，連同剩下的幾十斤新臘肉，四百多臺相機，風馳電掣的就上路了。
過了個把小時回來的徐秘書，就只能看到老讓摸出來三萬四千塊錢存單，讓他通知廠裡財務來收款。
狗蛋終於可以歡喜的坐在副駕駛，聚精會神的觀察讓衛東開車了，還巴不得出點故障，讓他們有機會可以學著修車。
讓衛東氣得差點把他踹下去，狗嘴裡吐不出金子！
安排他滾到後面去，帶隊把鈦錠一塊塊兒的鋪滿貨廂底部，然後再把穀草鋪在上面，又把臘肉都掛起來算是風乾。
結果狗蛋又歡喜的告訴他，讓媽給了他們一個高壓鍋！
是不是用高壓鍋來煮飯燉湯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玩意兒能全封閉攜帶麻辣燙底料！
他們可以一路上自己吃麻辣燙走遍天下。
讓衛東覺得他媽簡直是個天才。
連他在內八個小夥子，就完全沒了上次那種追趕飯點的必要。
晚上輪流值班在貨廂裡睡覺，早上隨便買點肉菜，隨時找個路邊砍點柴火都能吃麻辣燙，簡直是最高級的享受！
於是這一路，沿著湘南、岳陽、九江、黃山到浙州，遊山玩水的只在天亮以後上路，天黑前必然停在城鎮縣市裡，足足跑了半個月。
這樣就基本沒遇見過車匪路霸，哪怕白天有看見路中間丟了大石頭想搗鼓點什麼，壯小夥兒們毫不掩飾的提著斧頭、柴刀、鋼管停車。
高高低低的有人舉著望遠鏡瞭望，有人下車來大搖大擺搬開清理，也沒誰敢湊上來自討沒趣。
搶誰不是搶，何必碰這種看著就棘手的狠角色呢。
上回也就是被坐在駕駛室的小姑娘給騙了。
讓衛東索性在一些平坦路段，開始手把手的教狗蛋和其中兩個開車。
因爲連他都發現，只要有工作證、介紹信、車輛手續，跨省的時候偶爾遇見武裝警察查車，卻壓根兒沒人問駕駛證。
師傅帶學徒工不行嗎，這會兒都是單位工作技能培訓，根本談不上交通安全駕駛證檢查。
直到快進浙州市之前，他才找了家江南的澡堂，帶大家夥兒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全都換上沿途新買的勞保衣褲，棉夾襖，一點沒有鄉下人氣息的驅車進入人間天堂。
之所以選這裡，而不是讓衛東和狗蛋曾經拍過照的滬海外灘。
除了因爲外灘那著名的東方明珠塔還沒蹤影，更主要是讓衛東做保安的時候，多次看新聞、自媒體之類小視頻，提到西湖是全國各種五一國慶黃金週、小長假的遊客聚集人數浪波灣。
所以要來就來最有名的地兒。
而且這兩處他之前都去過，外灘總體就那麼小小的一段兒，還不許隨便擺攤設點，僅有的那點拍照攬客的商販還不如臨大敵的對抗舉報破壞麼。
賣瓜子被抓過的他，在這方面很在意。
所以選西湖，讓衛東也不是自己賣，到地兒以後貨車圍著湖邊轉悠打探。
說實話，以他的審美，覺得這會兒西湖都是什麼啊，那水綠油油的不知多粘稠，還到處都飄著亂七八糟的荷葉，周圍的寺廟、古蹟更是破破爛爛。
也就湖上的樓臺亭閣看著有點意思，但也不知道這美名怎麼來的。
總之這麼多人，烏泱泱的擠在景點周圍。
看了兩圈，最後還是選了五分錢門票的花港觀魚那一帶。
停好車，放弟兄們自己到下來透氣，但必須在車周圍守著貨。
他自己拿了兩臺照相機，帶那個比較機靈的軍娃子過馬路，到遊客最多的湖邊雜貨亭。
直接上去問這有賣膠捲的鋪子：“您需要賣這種相機嗎，29塊一個，我收24，那五塊錢是您的。”
人家本來忙著沒想搭理他這年輕人，但就這麼隨眼看了下，笑出聲來：“這是相機嗎？玩具吧？做得跟真的一樣！”
讓衛東連忙摸出已經拆封的遞過去，又拿了自己那疊亂七八糟的照片一起：“能拍就行，也就一個彩色膠捲的價格，您說遊客會買嗎？”
這話問得棒極了。
瞬間引導了對方思路，很肯定的點頭：“會！哎喲，你這樣張拍得有點，哈哈哈！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讓衛東再來了手神操作：“我做了張廣告您看合適嗎，放一百臺在您這賣，晚上我再來收錢，賣不掉我搬走再請您吃個晚飯。”
開小賣部雜貨鋪子的，可能永遠都沒想到他能享受滬海蘇京路上大百貨公司樓層經理的待遇。
可實際上這個位置的店鋪，據說後來經營權能賣出天價，以億來計的那種。
讓衛東這種後世網友非常熟悉的長遠思路，並不在乎這一百臺會不會被騙，能賺多少錢的牛逼勁兒，在84年顯得是那麼卓爾不羣。
店主看軍娃子馬上展開的報紙大白紙板，上書“同志們，不要199，不要99，29塊的彩色黑白照相機您不買一個？”，199，99上還打了把紅色的叉。
頓時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好，好好好，你真是個會做生意的聰明傢伙，來！”
他都幫著親手找地方掛在雜貨鋪最顯眼的門外上方。
讓衛東遠遠的一招手，四個小夥兒立刻擡著兩口紙箱過來。
他再瀟灑的拱手：“那就拜託老闆同志……哎哎哎！”
瞬間已經被遊客淹沒了：“我要，我要一臺！”
“我要，我要一臺，帶膠捲嗎？”
“你怕是在做春秋大夢，一個膠捲都要快三十了，相機白送嗎？”
“我覺得這個價格就是白送！”
店主還站在凳子上掛那白紙板呢，頓時被衝得東倒西歪：“不要走！小夥子，不要走！幫我……救命啊！”
讓衛東欣喜的衝過去攔腰給這中年大叔來個公主抱。
軍娃子他們已經在他指揮下，幫忙維護秩序了。
一個彩卷一臺相機五十三塊錢，黑白卷只要五塊。
讓衛東不得不自己爬上那個凳子高舉相機介紹要怎麼裝膠捲。
“您可以先買個黑白卷練練手，現在這會兒浙州的膠捲沖洗費是兩元，黑白八毛，然後每張照片，彩色五毛，黑白八分……”
不用，能遊西湖的，五十塊錢還是沒問題，大多都有出差補貼，拍個照都得兩塊錢，你這買臺相機可以未來無限拍照。
老子就要買臺彩色相機看看稀奇。
這個誘惑對遊客來說真就非常非常大了。
讓衛東在嘈雜中喊了一圈，嗓子很有點痛，想換其他人。
不可能，沒人有他這麼好的普通話，幾個小夥兒帶著崇拜的眼光，死死守住秩序就不錯了。
保證四百多臺相機在兩個半小時內就全部清空！
雜貨鋪老闆看著莫名其妙掉到手上的兩千多塊鈔票：“我請你吃西湖醋魚，你馬上再給我調批貨……不，源源不斷供貨！”
你這是恩將仇報啊！
讓衛東肯定聽過這個醋魚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