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宮侍來報，笑聲頓止。

天一已經(jīng)醒了，正在找我。

進了寢殿，他斜躺在床上，慵懶地看著我。

“落……”

我笑著走上前去，扶起他，讓他舒服地考在我懷里。

“睡好了？”

“恩。”他輕應(yīng)，側(cè)身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清云。

我笑笑，道：“剛才遇上清云，同他聊了聊。”

“恩。”他推開我起身，清云忙上前來為他著衣。

“皇上，午膳已經(jīng)準備好，是在這里用還是在前殿？”清云問道。

天一笑道：“前殿吧！”

“是。”清云笑著退下。

“落，我們到外面走走。”

“好。”

天一的精神不是很好，也許是剛睡醒的關(guān)系，我為他披上狐裘，扶著他走出殿外。風(fēng)中已經(jīng)能夠感受到寒冷，鳳朝的冬天，雖說不上是嚴寒，但是和現(xiàn)代的暖冬相比還是要冷上很多。

天一這個孩子懷的時間剛好，分娩的時候應(yīng)該是在春暖花開的時候。

雖然我沒有見過別人懷孕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不過他還是屬于很顯肚子的那一種，特別是看他走路，我真是有點心酸，如果不是有我在一邊撫著，還真是不能想象他要是自己來，會多累了。

懷孕真是辛苦啊！

“落，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天一問我。

我笑笑：“想回來了。”就像是總有一些事情需要下定決心一樣，所以我回來了。這么多年來，我似乎過的都毫無目的，似乎是打著尋找八部的幌子，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什么都沒有做。最大的成就也許就是娶了三房丈夫。

我的人生，似乎一直被別人牽引著，過去的我不在乎，但是現(xiàn)在我想要留下一些什么，至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那些還對我抱有期待的人。

“天一，我還是不能做你的皇后。”只有這一點，我還是不行。做了皇后，我必須舍棄太多東西，包括碧流和諸笑。

天一笑了，點點頭。“我知道。”

“我也不能進你的后宮。”

“好。”

牽起他的手，即使披了狐裘，他的手還是冷冷的，我緊緊握住，有一些心酸，但是更多的卻是感動。

不是沒有聽到過天一被逼婚的傳言，只是現(xiàn)在的他用有孕為理由拒絕了而已。

這個男帝不好當(dāng)，不緊緊在于女尊在鳳朝已經(jīng)根深蒂固，更重要是，這種生理上的弱勢讓很多女人往往會占了上風(fēng)。

“天一，為什么不想立后？”我從來不相信那些只愛我一個人這種虛假的理由，因為天一作為一個王者，絕對不會拘泥于這些事情。愛情以外，還有責(zé)任。

天一靠著我，閉著眼睛，享受溫暖的陽光。

“落，你說，會不會有第二個你？”

“第二個我？”

“是啊！不追求名利地位，不以振興家族為目的，不想將外戚引入朝廷，甚至有能力阻止家族的活動，在家族與我之間，會選擇我。你說，會有這樣的人嗎？”天一轉(zhuǎn)身，笑著看我。

“這個……”我是不一樣的，但是，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如果有，恐怕也不會被送進宮來，即使被送進來，恐怕也會有諸多無奈，畢竟家人是如此重要。

“落，沒有人能夠取代你的位置，我們又何必自尋煩惱。”

“是啊！”

原來是這樣，這就是天一的想法！特別是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有多少家族有足夠的能力輔佐他？三大家不用說了，荀家是終于天一，云家是終于鳳朝，碧家……哎，不提也罷。而我，是由高帝指婚，明媒正娶天一進門的人。秦家，冉家，南陵王，諸家，非家，甚至是鏡影，因為有我的存在，而顯然成為天一手中最重要的棋子。

對于現(xiàn)在的天一來說，最重要的不是用聯(lián)姻的方式找到支持自己的家族，而是善用現(xiàn)在的資源先穩(wěn)定自己的力量。不管我的想法如何，我一旦進入后宮，這其中的變數(shù)也是未可知。這樣虛空著，讓任何人都抱有期待，同時又存在忌憚。

難怪沒有人找上我，逼我按照體統(tǒng)成為天一的皇后。

不過，倘若沒有天一對我的了解和信任，恐怕我會成為皇帝第一個要鏟除的人。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后輕道：“我們走吧！”

“好。”

不管我愿不愿意，這就是政治。呵呵，碧流恐怕也是看清了這一點，去替我擋下碧家的事務(wù)的吧！呵呵，不過也好，畢竟碧流成為我的影衛(wèi)之后也沒有辦過什么正經(jīng)事，簡直是太屈才了，也剛好可以讓他好好發(fā)揮一下。

“天一，明日我隨你上朝。”

他一愣，呆呆地看著我。

那樣子好可愛，傻傻的，我忍不住上前撫摸他的長發(fā)。沒有束發(fā)，沒有戴冠，只是用一支玉簪輕巧地將上片的長發(fā)挽成一個矮髻，其余的則任其散落。

他的銀發(fā)，由于主人身體虛弱的關(guān)系，沒有了過去柔潤的光澤，但是依然非常柔順漂亮。

“為什么？”他問道。

我立刻委屈地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隨你上朝會讓你丟臉啊！太傷心了，你都不相信我。”

“我沒有……”他大驚失色。

我用手指點著他的唇，搖搖頭。

“開玩笑的。這么久了，都是讓你一個人撐著，我也是時候出把力了，不過你要是嫌棄我的話，嗚嗚……”

他立刻握住我的手，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不會。”

不過，我立刻就犯了愁，我要以什么身份出現(xiàn)呢！

“天一，要不你封我一個清云那樣的頭銜？又能出入后宮，又能上朝，一舉兩得，也可以封了多事的口。”事情擺上了桌，就得干干凈凈，起個好名頭。

“好。”

第二日的早朝，由于我的出現(xiàn)，而顯得非常熱鬧。

哎，碧家前任宗主，整一棵廢柴終于開始出現(xiàn)在朝堂上了，而且還是和皇帝一起。

現(xiàn)在想來，我的身份還真是復(fù)雜，一定是羨慕加嫉妒死一大票女人，小時候的天才之名，早就在我長大之后變成了墮落的代名詞。

身邊不僅有眾多美男作陪，而且要權(quán)有權(quán)，要財有財。權(quán)有皇帝，名有諸家，財有秦家，智有非梧。所有夢想的東西我都占盡了。只有一樣，我沒有，那就是野心。

所以，注定是廢柴一名。

由于我的堅持，所以我還是按照大將軍的身份，立在了云朗的身后。

“云將軍，許久不見。”我笑著低聲打招呼。

云朗還是一臉爽朗，“知道回來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看著坐在鳳座上的天一，一臉的嚴肅，與剛才的慵懶模樣完全是判若兩人。這是不是就是職業(yè)素質(zhì)，換了場合就是不一樣的感覺。

厚重的朝服蓋過了他的纖瘦，增添了很多貴氣和不可侵犯。

前面半場是商量大事，不消半刻，就已經(jīng)解決地差不多了。天一的決斷和荀相的謹慎周全，配合地天衣無縫，而且我估計很多小事都已經(jīng)被事先攔了下來，不然這些個朝臣怎么能這么安靜。

“眾卿，朕有一事宣布。”天一朝清云使了一個顏色，清云立刻走上前來，展開圣旨，宣詔。

“碧將軍，請上前聽旨。”

“微臣遵旨。”

“碧落將軍，昔日平定內(nèi)亂有功，但任職期間玩忽職守，未盡職責(zé)，現(xiàn)削去驃騎大將軍一職。”

“謝皇上。”

緊接著，清云又攤開另一卷圣旨，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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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上前聽封。”

“碧落遵旨。”

“碧家長女，自小天賦異稟，頗具明相之風(fēng)，屢有戰(zhàn)功，雖玩忽職守，但功過可抵。現(xiàn)封為上善明妃，入主后宮，立掌政務(wù)，賜鳳環(huán)龍佩。”

“謝皇上。”

此詔一出，場下嘩然啊！

要知道，這個封號是史無前例的，因為是天一首創(chuàng)。入主后宮，立掌政務(wù)。賜如帝親臨的鳳環(huán)龍佩。

這地位可比皇后厲害多了，不管是后宮還是朝堂，我都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雖然嘩然聲一大片，但是我卻一點也沒有見到云朗和荀相有什么大驚小怪。昨日我才有所提議，今日就放上了朝堂，天一難道還有時間去和這兩個人商量？

上善明妃，虧他想得出來。“上善”二字取自老子的道德經(jīng)，既“上善若水”，我曾經(jīng)與天一講個這個。沒想到，他就用上了。

“肅靜。”

天一直立起上身，說道：“眾卿可知這‘上善’二字的意思？不如，就讓明妃替朕做個解釋。”

哎，我在心里嘆氣，這人，明顯是想用上善的意思平息這場騷亂。

“是，皇上。”走上前，深呼吸，轉(zhuǎn)身，面對群臣。“上善二字，取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此乃謙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則能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也；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堅。因其無有，故能入于無間，由此可知不言之教、無為之益也。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我剛說完，果然又是嘩然一片。毫無意外看見了荀相和云老太婆眼中的笑意，這兩個人，明顯早知道了。

“眾卿可知上善若水是誰教于朕？”天一問道，而眼神卻定在我身上。

于是乎，我又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此乃恩師的教誨，恩師一生主張‘無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恩師認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世間事物均為有與無之統(tǒng)一，有無相生，而無為基礎(chǔ)，‘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馀’；‘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碧落不才，一直難以參透其中的奧妙。”

荀相率先上前問道：“明妃的恩師是……”看來這一些她也不知道。

偉大的老子，請原諒小人借了您的名字。

“恩師已經(jīng)仙逝。”

荀相嘆氣，“真是難得了一位大師。”

接著又是一陣寒暄，從對我的懷疑轉(zhuǎn)移到了對一位圣人的緬懷，而早朝也在這些惋惜聲中，順利結(jié)束。而我居然接收到了很多邀請講學(xué)的書信，讓我有些出乎意料。

當(dāng)時也只不過是一點賣弄，可以為自己一直以來的荒唐稍微挽回一點面子，也不至于讓人覺得我太草包，讓天一不會落下話柄。

雖然現(xiàn)在有了“上善明妃”的稱號，很多事情做起來是方便了，但是麻煩也來了。因為那個荀相和云老太婆開始找我議事。

而天一，也開始善用我這個代理人，連早朝也讓我代上。

看著他每次上完早朝之后疲憊的樣子，我也實在是于心不忍。而碧流，我?guī)缀醯萌觳拍芤姷玫饺擞埃驗槲也怀鰧m，他很忙，也不進宮。

倒是諸笑和非梧還有浮林應(yīng)我之邀，到宮中來住上一段時間。

而找浮林來的目的，當(dāng)然是讓他幫我找出在宮中的四天王。

閑坐著品茶的時候，我這么問道：“天一，你真是嚇我一跳，怎么會封了這么一個名號？”

天一笑道：“這個啊！早在我登基之時便與荀相他們商量過，就等著你了。”

“好啊！我就說，他們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果然是事先就已經(jīng)知道了。不過也虧你想的出這樣的名號。”真是辱沒了老子啊！

“呵呵。”他笑笑。

“天一，我要回碧家一趟，估計碧纓也差不多到時候回來了。”前些日子借用了天一的力量，暗查碧纓，讓人找到了立刻帶她回來。

有些話還是要說說清楚，她與浮林之間，還有琉璃。這些歌亂七八糟的關(guān)系，總得理理。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碧纓能夠接下碧家。

怎么有點恨鐵不成鋼，望女成鳳的味道！

天一笑道：“好！不過你自己小心。”

“你不吃醋？”我打趣道。

天一別我一眼，懶得理我。

這段時間，他與諸笑的相處讓我有點驚訝，原本也不是很有交集的兩個人，現(xiàn)在居然可以一聊就聊上半天，簡直成了密友，好吧！吃醋的人，是我，還有非梧。

氣氛好的有點奇怪，也讓我心里少了負擔(dān)。

原來，只要我換一種心情，身邊的世界真的就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