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以一種令人難以查覺地方式飛速流逝。轉眼之間，五一長假已經過去大半，七天的集訓也只剩下一天。這六天給球隊所有人的感覺是雖然封閉卻不無聊，雖然忙碌卻不疲勞。季陵的作息時間與訓練內容安排得相當成功，勞逸結合，簡直讓人感覺不到訓練的辛苦。

每天八點半開始上午的訓練，主要是慢跑熱身，活動關節，然後安排顛球、傳球等培養球感的基礎訓練。下午二點半開始，主要安排小範圍的進攻配合與防守訓練。這是七天集訓的重點。季陵尤其重視由英次、李義以及另一名鋒線球員“苦瓜”組成的攻擊陣形的快速滲透配合。他認爲這將成爲球隊進攻的主要戰術，而在防守方面，參差不齊的中後場球員則讓他頗費了一番腦子。不過幸好，守門員張越帶給了整支球隊極大的安全感。一名好的守門員頂得上半支球隊，這是足球場上的名言。而張越無疑就是這樣的守門員。

至於晚上的時間，自然成爲球隊所有人的節日。PS的遊戲時間，這個季陵不願意浪費晚間時間，想出來的旨在增進隊員間默契的辦法居然起到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效果。晚上的這段時間幾乎成爲了隊員在訓練中支撐下的最大期盼，因爲這種遊戲的存在，再辛苦的訓練似乎也可以變得微不足道。而在訓練之初，隊員中穩穩傳播的“造反”之聲，也因此徹底的銷聲匿跡。

這簡直不可思議。季陵絕想不到，僅靠這麼一個遊戲，居然能把30餘個正值躁動青春期的少年牢牢地拴在這個封閉的校園內整整七天。其實這便是電子遊戲的魅力！三年後，在那場橫卷半個中國的春季瘟疫中，他們之中的某幾個人就是靠著這臺PS，度過了那段封鎖在學校幾個月的特殊時光。（在此特別感謝市長骨灰大人無私提供的PS，倍伴我們寢室七狼度過了三個多月的非典時期，作者語）

至於王天，在這六天裡也有很大的進步，至少弄懂了守門員必須知道的各項規則，學會了如何提前封堵射門角度，如何及時地與後衛溝通、傳球，甚至連顛球也會了，儘管只能顛三、四下——這麼說似乎容易引起誤會，讓人以爲他真的只有做替補的水平。其實不然，像撲救、反應、判斷、移動等守門員的基本素質，他似乎天生就懂，在訓練時也能做出不差於張越的撲救，只是發揮遠不如張越穩定，並且仍然接不住球。

另外因爲晚上歡樂時光的存在，他早已有些樂不思蜀了。集訓初時的造反念頭，那是再也沒有出現。徹徹相反，他甚至希望這種充實而有趣的生活可以再持續一段時間。在這六天裡，一切都充滿了新奇，他很高興地嘗試去自己洗衣服，嘗試在公衆的大浴室裡和隊員打水仗，嘗試著和同寢的八個臨時室友徹底長談，聊哪個女生更漂亮，哪個女生身材更好，嘗試著許多以前認爲只有大人才會做的事情。

這六天的團隊生活，對於他而言，確實很不錯。非常的不錯！

閒話到此,迴歸正題。這一日正是七天集訓的最後一天。爲了檢驗集訓效果，下午時分，季陵特意安排了一場隊內比賽。

這是場真正的比賽。不同於平時的小組對抗，而是全場，90分鐘的比賽。比賽分AB隊。A隊由英次、李義、苦瓜與替補中後場及守門員組成。B組則由張越領導的主力中後場與替補前鋒們組成。以最強之矛攻最強之盾，季陵是想借此賽來檢驗隊員這七天的訓練效果。

比賽開始後，A隊首先得到控球權。足球被迅速得往後傳，而李義三人則飛快衝進對方的半場，不停得在各自的進攻範圍遊弋，尋找每一絲可能的進攻機會。

可惜的是，足球久久都沒有傳遞過來。A隊的四個後衛似乎要證明自己做爲替補的實力開始不停的在禁區前沿玩火。天氣實在太熱，害得球也燙的像著了火，四人誰都不敢盤帶的太久，一接觸到球就急急忙忙的傳給別人。並且這種傳球極具青年人特有的冒險精神，並不往前方傳，卻頻頻往自己的球門方向回塞，也許他們確實是有實力的，因爲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項國足獨創的防守技術——正所謂要欺騙對手需先騙倒自己人，換一種說法就是要把對手打得找不到北就應該先把自己人打的找不到北。

王天很倒黴！做爲這項防守戰術的犧牲品，他已經被打得有些找不到北了。他的眼睛通紅，惱怒的要往外透火，心中大罵那四個白癡正事不會幹，光知道折磨自己。球始終在禁區徘徊，他便一刻不敢放鬆，必須保持半蹲的姿勢隨時準備撲救，時間一長就有點腰痠背疼。而且心理上早已經癢的不行，只希望哪個白癡白的徹底一點，將球傳給對方前鋒，讓他射門，讓自己秀一下撲救技術。守門嘛，只有撲到球的那一刻感覺最爽，當然如果撲不到也沒關係，反正是後衛犯的錯，不關我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十分鐘後，四個後衛依然沒有結束玩火的意思，只是足球已經煩的不行了，覺得自己委屈的很，讓四個白癡來回的傳，頭都要暈了。終於一次傳球傳大了，足球在空中轉了個極爲詭異的弧線向前場飛去。

兩邊的中場球員幾乎同時跳起爭球。兩具強壯的身體在空中互相撞擊，都拼命的將對方擠出去，自己爭到球。這個時候什麼可能存在的傷病以及肯定存在的疼痛都已經顧不上了，足球有時候是殘酷的。

足球確實很殘酷。兩個人都豁出命的去搶了，卻發現那個球飛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出一點點。雙方全做了無用功，只便宜了英次。英次的位置站的剛剛好，不用跳，球就自己過來了，同時過來的還有對方的球員。

擡起右腿，右腳背輕碰落下的足球，球馬上改變方向向左邊飛去。人同時也向左轉身，左腳擡起將球卸下，向前一踢。這個時候對方的球員纔剛剛趕到，收不住腳仍往右邊衝去。英次輕輕鬆鬆就過了一個人，得意的很，往前面又帶了幾步，猛得收腳，藉著衝勁，右腳掄出了個完美的弧線。球如出趟的炮彈，閃電般的向球門飛去，速度之快居然隱隱聽得見破風聲。

張越從英次接到球那一刻起就緊張起來。他深知這位隊長雖然技術沒有李義好，速度沒有苦瓜快，但分球的意識和遠射的能力都極驚人。英次剛剛起腳，他就判斷好方向。見球速如此之快，居然不敢用手去接，兩手握拳將球重重的擊打出去。

李義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前一刻還在禁區外徘徊等待，這一刻已經衝到足球的跟前。不等塗方遠笨手笨腳的將球停好，直接一腳將足球捅掉，猛追幾步控制住球。

公孫帆算是隊中最有經驗的一位後衛，知道李義的技術出衆，不敢上前逼搶，只死死封住他射門的角度，等待塗方遠過來。

李義豈會不知道一旦塗方遠追過來這球就丟定了，既然你不過來我就過去。好個李義，帶著球就朝公孫帆撞去。不等他做反應，突然急停，將球踩住，轉身，整個身子靠在公孫帆身上，右腳將球往左一踢，人跟著轉身，控制住球，右手擡起攔在公孫帆身前使他無法迅速的轉身。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般，公孫帆竟毫無辦法阻攔。

過掉了公孫帆，就直面守門員了。此時離球門只有10幾米遠，別的後衛都離得很遠。張越低聲罵了一句，無可奈何的棄門而出。這時他賣了個破綻，故意讓身子向左一個踉蹌，看上去似乎已經失去了重心。李義中計，將球向左邊的遠角推射。

與此同時，張越快要倒地的身子居然奇蹟般的停滯在半空中，雙腳用力蹬地，身子硬是往左撲出了一點點，左手手指繃的筆直，堪堪的用指頭將球撥了一下。足球稍稍的改變了方向，擦著門柱飛出了底線。

“呵！漂亮！”即便是不懂足球，領隊張老師仍能看出這一球，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相當的漂亮。

“好！唉……”分不清是對未進球的遺憾還是對張越精彩撲救的滿意，一直沉靜地觀察比賽的季陵，臉上一瞬間變換過遺憾與興奮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

“很好！到時候就這麼打！”他的表情最終定格爲興奮，揮舞著手臂，分不清是和張老師說話，還是自言自語，“李義的速度與技術，張越的穩定與反應，這兩個人將成爲球隊進攻的核心與防守的保障。沒錯！有了這兩個人，我們攻能進球，守能守住。很好！很好！”

“那麼有了這兩個人，我們小組出線應該沒問題了吧？”聽得高興，張老師也插嘴問道。

“小組出線？”季陵一下子收起了興奮，沉吟半響，才慢騰騰地答道，“那要看怎麼分組了。如果碰到十中、二中這種傳統強隊，可就有些懸了。說實話，我們的隊員，有幾個個人能力是很不錯，但是建隊太晚，留給我和他們時間太少了。算算時間，我們幾乎只訓練了半個月，就得拉上去比賽。因此當初我接手的時候，早就說清楚了，只是練兵，爲明年正式的比賽練兵。”

“那麼，現在有了這兩個人……”

“有了這兩個人，情況會好一些。至少現在我肚子裡有了些底氣。十中、二中還是不敢說，但是如果碰到職高、技校之類的肯定沒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說實話，校董事會雖然能體會你的難處，但是如果小組能出線那當然是更好。有了這兩個人，看來小組出線，問題應該不大了。”

“嗯！只要有這兩個人……喂！怎麼回事？！！”季陵正自思量，突然被場上的騷亂打斷了思路。他叫了一聲，馬上就朝出事點跑了過去。

現場已經有些混亂，許多隊員圍成一圈，吵吵嚷嚷地，似乎有人受傷了。季陵撥開人羣，擠到當中，只見塗方遠攤著雙手，一臉無辜地大聲爲自己辯解，而傷者正躺在他的旁邊——居然是李義！

媽的！怕什麼來什麼！季陵肚子裡狠狠地問候了句老天，然後蹲下來查看傷勢，並詢問塗方遠是怎麼回事？

“我什麼也沒做！我和他在搶球。我擠了他一下，他就倒地了。我沒犯規。真的！是這地不平，他可能踩歪了，扭到腳了。”

扭到腳了？扭到腳會是這種表情？季陵暗暗心驚。他剛纔問李義感覺如何，李義卻毫無反應。再看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疼痛的表情，卻是一片的死灰與絕望。

“快！先送醫院！”沒時間追究責任了，季陵被李義的表情嚇到，連傷勢都先顧不上檢查，連忙叫張老師，“老張，叫車！”

醫院。

白滲滲的門診病房內，兩個少年正聊天。

“他媽的！你是演技派的呀？演得這麼像，你嚇唬誰呀你？”王天帶著點怒氣與輕鬆的調侃著躺在牀上的李義。他同樣被李義當時的表情嚇到，也趕了過來。現在知道傷情後，大鬆一口氣之餘，再忍不住要出出惡氣。

正接受冰敷的李義有些虛弱的笑了笑：“那個地方，我有舊傷，我還以爲是復發了呢。”

“靠！原來是自己嚇自己。你他媽的怎麼沒嚇到尿褲子呀。”

王天仍然輕鬆的調侃，而此時在隔壁的辦公室裡，季陵焦急的眉頭仍然緊鎖。

“這麼說，真的只是扭到腳了？”他向醫生詢問。

“嗯。只是扭到了。但是我發現他的這隻腳有過舊傷，而且傷勢很嚴重。雖然現在恢復了，可因爲這次的新傷，可能會復發。所以我建議，哦，不，是你們必須讓他休息兩週，如果你們還想他能踢球的話。”

“兩個星期！那可就趕不上比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