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認(rèn)為,香草那副模樣從沈佺書房中跑出來,鐵定了便是沈佺的人了。她身為王妃,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將香草為沈佺收了房!而且,香草不同于一般的丫頭,她和萱草多年前就跟在沈佺身邊伺候,照大家的規(guī)矩,這種在爺們身邊貼身伺候的大丫頭通常在爺們成親后都是要收房的,如今順勢將香草正了名分,也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
出了這么惡心的事,她姚存慧非但不能懲罰香草,反而得主動替她收尾、全了她的心愿,這叫什么事?
姚存慧心中一股怒氣生出,胸膈間隱隱作痛。她和沈佺琴瑟和鳴,她知曉他對她的心意,什么姨娘、通房的事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知道他一定也沒有想過,可冷不丁的,仍然冒出了這么個烏龍!
紅蓼還在一旁嚶嚶低泣,喃喃反復(fù)的自責(zé)自怨,姚存慧心里亂糟糟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是她自己太自信了,若她多提醒兩句,紅蓼也不至于毫無防范,讓香草那賤婢鉆了空子去!
只是,這丫頭到底沒經(jīng)過事、實心眼,出了事之后竟是半點兒也控不住場!
“出了這事,你怎么不叫人看住她,還讓她跑去了燕順居哭訴!這滿府里都嚷嚷了開來,豈不成了熙和堂的笑話!讓旁人怎么看我這個王妃?”姚存慧柳眉挑了挑,越說心里越添了兩分怒氣。
“奴婢沒用!”紅蓼哽咽著道:“出事之后,奴婢已經(jīng)叫人將她鎖在房間里緊閉了窗戶不許她出去,本想等王妃您回來再做打算!可是,可是今兒一早才發(fā)現(xiàn),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打開了窗戶偷偷的逃掉了!還是夫人那邊遣了金英姐姐過來說,奴婢才知道她去了夫人那里!”
姚存慧暗暗心驚,“咯噔”一下冷冷道:“她逃了?”
“是……”
“門窗緊閉,她一個小丫頭怎么可能逃得掉!”
“是奴婢大意了,許是窗戶沒關(guān)嚴(yán)實,奴婢應(yīng)該親自檢查一遍的!”
姚存慧冷笑,“這話你算是說著了,若非你大意,她怎么逃得掉!你應(yīng)該綁了她的手腳才是!不然縱不逃,若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到時候你讓我怎么收場!”
紅蓼大驚,背后冷汗涔涔,白著臉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錯,萬一香草畏懼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鬧出了人命來,王妃該如何面對這闔府上下?縱是王爺,心中也不能沒有芥蒂!若果那樣,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王妃!”紅蓼愈加悔恨得恨不能死去,伏地叩首飲泣不已。
“我要罰你,你可心服?”姚存慧冷冷睨向她。
“服!服!奴婢心服,無論什么責(zé)罰,奴婢心甘情愿!奴婢心甘情愿!”紅蓼聽姚存慧這么說心里反而好受了些,當(dāng)即連連點頭。
容媽眼中閃過一抹不忍,垂了垂眼眸,終究什么也沒說。這孩子太實誠,是該受點兒教訓(xùn),不然,下次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姚存慧揚聲叫“萱草”。姚存慧在問紅蓼話的時候,萱草一直侯在門簾外,里頭的談話清清楚楚的都入了她的耳朵,聽見姚存慧叫她,忙斂聲屏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進去,逼著手垂首行禮。
“取戒尺來!”
萱草身子微僵,點頭應(yīng)了聲“是!”,轉(zhuǎn)身出去取戒尺。
“王妃!”萱草一時回來,雙手捧著戒尺奉給姚存慧。
姚存慧冷冷瞟了她一眼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朝紅蓼努了努嘴:“你來打!打到我叫停為止!”
“王妃!”萱草吃了一驚。
“怎么?我使喚不動你了?”姚存慧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萱草下意識顫了顫,忙垂首道:“奴婢不敢!”
“那就去!”
“萱草,你快動手吧,這樣我心里也好受些!”紅蓼早已將手伸了出來,淚眼朦朧的看向萱草。
萱草無法,只得挪上前去,瞧著紅蓼纖細(xì)白皙的手掌,舉起的手臂有千斤重,愣是打不下去。
姚存慧也不催她,端起一旁的茶碗氣定神閑的飲茶,間而冷冰冰的瞅她一眼。
萱草知道怎樣都挨不過去的,咬咬牙,“啪”的打了下去。她一下子沒控制住力道,清脆的皮肉撞擊之聲響起,紅蓼咬牙悶哼一聲,除了姚存慧,眾人臉色都變了一變,容媽大為不忍,瞟了姚存慧一眼不敢吭聲。
萱草也被自己的力道嚇了一跳,下意識朝姚存慧望去,姚存慧面無表情目光直直恰好也朝她望過來,萱草一驚,只得回過頭來,咬咬牙,舉起戒尺又朝紅蓼手掌上打去。
“啪!啪!啪!”的脆響一連響了十幾下,白皙的手掌漸漸滲出血印,漲得通紅,紅蓼死死的咬著唇,間或漏出一聲低低的呻吟,她的五官扭曲,額上、臉頰上也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胸口微微的起伏著,身子也有些微微的晃動。顯見,她是在極力隱忍著痛。
萱草自己也不好受,眼眶早已紅了,濕濕的,差點兒掉下淚來。她終于再受不住,身子晃了晃,握著戒尺的手不停的顫抖著,愣愣的站在那里。
姚存慧將手中茶碗擱下,瞅著她冷聲道:“打啊,怎么停下了?我這才離府幾日,說的話竟這么不管用了嗎!你們一個個,都想造反是不是!”
“王妃,求求您饒了紅蓼吧!奴婢下不去手,奴婢下不去手了!”萱草雙膝一軟也跪了下來,朝姚存慧磕頭泣道:“王妃,奴婢沒有看好香草,奴婢也有錯,請王妃降罪!請王妃責(zé)罰奴婢吧!”
“王妃——”容媽見了忍不住也開口。
姚存慧抬手止住了容媽,盯著萱草冷笑道:“我并沒有饒了你去,你如今不正是在受罰嗎?繼續(xù)打,我沒叫停,不許停!”
萱草怔了怔,一剎那的迷茫后猛的打了個冷顫,抬起頭愣愣的看向姚存慧,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姚存慧接著她的目光,冷冷清清。
萱草慘然一笑,朝姚存慧重重磕了個頭,哽咽道:“是,是奴婢,是奴婢昨晚偷偷放香草走的!也是奴婢叫她去燕順居求夫人做主!王妃,一切錯皆在奴婢,要打要殺奴婢認(rèn)了!”
容媽、紅蓼皆吃了一驚,不敢置信的瞪向萱草。紅蓼整個懵住了,容媽則是又驚又怒——這賤蹄子,竟又是個奴大欺主的!
“承認(rèn)了?”姚存慧挑眉冷冷道:“你比那賤蹄子強些,還算有點兒良心!看到紅蓼受罰會不忍!哼,你以為你放她走便是為她好嗎?你以為這事鬧大了我便不能拿她怎樣了是么?你有沒有想過,這事鬧得大了,丟的是整個熙和堂的臉,是王妃我和你們王爺?shù)哪槪∥液屯鯛斔貋泶銈儾槐。瑳]想到養(yǎng)了一群白眼狼!”
萱草低泣起來,俯首求到:“王妃,求求您饒了香草吧!奴婢與她情同姐妹,實在不忍心看到她受罰!王妃,香草一直心儀王爺,她只想留在王爺身邊伺候而已!她在府中無父無母,她威脅不到您的!”
“住口!”容媽聽不得這話,冷聲呵斥道:“那賤蹄子是個什么東西,也敢拿來同王妃相提并論!”
萱草哭著,只是求情。
姚存慧胸中縈繞著一大股怒氣,簡直要讓她給氣笑了,半響說不出話來!好一個姐妹情深,她都要叫她給感動了!只可惜,她這姐妹是個什么貨色,她似乎還沒有看清楚!
“你倒是好心,好義氣嘛!”姚存慧冷笑道:“為了你的好姐妹,連主子都可以不顧了!你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求情?我為何要賣你的面子,你算個什么東西!嗯?”
萱草哭求聲戛然而止,一下子僵住了,瞠目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有什么資格求情?她憑什么求情!
萱草慘然一笑,面色灰敗如土。
“如果王爺喜歡她,我即便阻攔也阻攔不住;可王爺若不喜她,即使她設(shè)計了王爺做了通房,你以為她今后的日子就好過嗎?你們既然都是王爺身邊伺候多年的大丫頭,難道還不了解王爺?shù)男宰樱客鯛斒悄堑仁芰藗€下人設(shè)計便不得不從、心甘情愿咽下這口氣的?萱草啊萱草,你看似對她一片姐妹情深,不知早早勸她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反而推波助瀾,令她一錯再錯!你這是害了她、白白斷送了你們和王爺這些年的情分你知不知道!”
萱草心頭一片冰涼,整個人都僵住了。
姚存慧心里又憐又怒,冷笑兩聲,不再說話。見紅蓼依然跪在地上,便命容媽扶她起來上藥,紅蓼磕頭謝了恩,方含淚起身。
這兒正鬧著還沒理出個頭緒,燕順居黎媽媽卻來了。
出了這事,黎媽媽見了姚存慧也有些不自然,不敢以往昔神情言語相待,恭恭敬敬上前請了安,問了好,陪笑說夫人請王妃過去一趟。
這事總得有個解決之道!姚存慧這時候心思反定了下來,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那么將香草收房便收房吧,回來便將她關(guān)在西跨院后邊的小偏院中,她既然想要這個名分,那就給她!將來有的她哭的時候!
想及此姚存慧心情舒緩了些,和顏悅色的笑著應(yīng)了黎媽媽,請她回去稟了簫夫人,自己換了衣裳馬上便過去。
黎媽媽見她神色舒緩,心中一松,暗暗嘆了口氣,陪笑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