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也對!”簫夫人終于勉強點頭,“佺兒,那你小心著點,別呆太久了,說幾句話就回來!”
“我知道!”沈佺點點頭,起身去了。
簫夫人忐忑不安、坐臥不寧,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自沈佺出去,便再也坐不住。
黎媽媽見了少不得好言相勸。
沈佺一步步進了西跨院,來到姚存慧所在廂房的窗子外頭,怔怔的瞧了片刻,輕嘆一聲,上前輕輕敲了敲窗戶,“慧兒!慧兒!是我,我來了!慧兒!”
屋子里起了一陣輕微的響動,隨后便聽得腳步聲近了窗子,“寧遠,是你嗎!”
沈佺聽著她虛弱帶喘的聲音,可想而知她如今成了什么樣。他心中一痛,“慧兒,是我!”
沈佺舌頭頓時打結,心中有千句萬句要囑咐她、安慰她的話,他想要告訴她他有多擔心她、告訴她他的心意,可是一句句只在心里頭轉著,轉到了喉嚨口、舌頭底下卻怎么也轉不出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如木雕泥塑。
姚存慧靠在窗子上,全靠蕎麥用力扶著。她的頭依舊昏昏沉沉的發著熱,渾身虛軟無力,雙頰不正常的暈紅著,一雙眼睛又水又亮。
外頭半響無聲,姚存慧面上的神情卻變得溫柔起來,唇角微翹,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王妃,您還是,回去躺著吧!王爺是不是已經回去了?”蕎麥擔心的小聲說道。
窗戶外的沈佺一驚回神,忙高聲道:“慧兒,你回去躺下好好歇著!我會等你出來!你放心!”
“嗯。”姚存慧點點頭,溫柔的笑道:“從前你沒有叫我失望,我也不會叫你失望!寧遠,你也放心!”
沈佺心中一暖,點點頭說了聲“好!”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他遠赴西域,一去三年,她便在京城里等了他三年;如今,她在里頭,他在外頭,換他在等她!
他沒有叫她失望,他相信她也同樣會平安回來!
她等他的那時,他只知相思之苦;卻不知他身處千里之外的廝殺戰場,她除了相思又該是怎樣的憂心與掛念!就像現在他的心情一樣!
沈佺滿臉的自責心疼,抬手敲了自己的腦門兩下子。他口口聲聲說保護她、給她幸福,可她自打認識他以來,他都做到了什么!
“你快回去吧!”沈佺還在痛苦的懊悔自責,姚存慧已經溫柔的含笑道:“寧遠,熙和堂不能再亂了,你別擔心我,也不要再來了!好好的勸勸娘,讓她不用擔心我!還有,我把熙和堂可交給你了!”
沈佺不覺微微的笑了笑,心中一片柔軟,“你好好治病,別掛念其他的,我和娘都知道該怎么做!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定會揪出來!要她償命!”
姚存慧眼中一黯,無聲的嘆了口氣。
“如果有進展,可以帶信給我嗎?”姚存慧幽幽問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過去,至少,要死也讓她死個明明白白,究竟是誰,又是怎樣害了她!
“好,我會寫在信上,讓蕎麥拿給你。”沈佺點點頭。如果不是顧忌蕎麥,他此刻便可同她說了。
沈佺又和她說了幾句話,生怕她身體受不住,便讓她回去躺著,戀戀不舍的出去了。
簫夫人看到沈佺出來,提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下意識的撫著胸口拍了拍,忙道:“這下子你也該安心了!時候不早了,我叫人備了熱水,你快點兒沐浴休息吧!慧兒的情況怎樣?”
“她還好!”沈佺點點頭:“我這就洗了睡,娘您也早點歇著!”
簫夫人一連聲的催他趕緊洗澡,還不是想讓他趕緊將身上的衣裳換下來,雖然他心里有微微的不快,卻也能體諒母親擔心的心情。
沈佺正要轉身離開,突然瞥見黎媽媽似乎有點兒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頓時站住了腳問道:“黎媽媽是不是想說什么?”
這個時候,任何一句也許看似無意的話都會起到意想不到的大作用,任何的蛛絲馬跡沈佺都不會放過。
“也沒有什么大事,”黎媽媽笑笑,說道:“老奴聽說剛才王爺問容嫂子等這些日子都有什么人來過熙和堂,其實前些天四夫人也來過一趟。”
“四嬸?”沈佺面色一沉,“就算容媽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怎么這么多人沒一個記得住!”
沈佺心里不由幾分窩火。容媽等可以忘記四嬸來過,難保沒有其他人來過也忽略了!看來,熙和堂的規矩要重申了,自己和慧兒平日里終究是太過于寬待!
“王爺您誤會了!”黎媽媽忙陪笑道:“這也怪不得她們,這事她們沒準真沒印象!老奴記得,那日中午老奴陪王妃從外頭回來,路上碰到四夫人,四夫人說過來觀賞一回咱們院子里的紫玉蘭!進了熙和堂之后,她沒有進屋直接就去了花園了!容媽等并沒到她。王妃那會兒正有事要吩咐,便沒有陪她一同過去,等王妃處理完了事情要過去時,跟去的跑腿小丫頭子已回來稟說四夫人已經離去了!”
“原來是這樣!”沈佺點點頭,與簫夫人相視一眼便交代黎媽媽,“沒準這種情況還有,明兒你和容媽仔仔細細的再查一查,將熙和堂中所有的人都挨個問一遍。此事務必要細致!”
“是,老奴知道了!”黎媽媽連忙答應。
簫夫人也叫他放心,有她坐鎮錯不了!沈佺這才去了。
無論是簫夫人、沈佺還是黎媽媽,將這事聽過說過也就過了,并沒有引起什么主意。畢竟,段氏從來不是爭權奪利之人,大房跟四房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連口角都不曾有過。
段氏并沒有謀害姚存慧的理由和動機。而且,這種陰損、毒辣又隱秘的法子,也不是段氏那樣的人能夠想得出來的!
次日,姚存慧的情況開始惡化,身上的斑疹、皰疹越來越多,頭痛乏力,高熱一直不降!蕎麥伺候她喝藥擦身,用毛巾浸了冰水擰了給她降溫,絲毫不嫌勞累和麻煩,反而還一直同她說話,鼓勵安慰她。
姚存慧心中感動,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精神好、有力氣的時候也同她說笑兩句。
看過沈佺叫蕎麥送來的信,姚存慧又驚又怒,之后亦懊惱。
貼身衣物那么親密接觸的東西,她明明感覺到了不對,竟然沒有認真查一查!即便不查,換一套也好啊!
想到自己將那玩意穿了一整天,饒是已經染了天花,她仍感到毛骨悚然,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同沈佺一樣,姚存慧第一個便想到了呂櫻。天花病源也不是想弄到就能弄到的,但呂櫻肯定能弄到。而且,只有她和她水火不容不是嗎?
只是,她同樣百思不得其解,呂櫻是怎么做到的!
沈佺的信寫的很長,包括昨日是如何排查的、結果如何也都寫了。按照姚存慧自己的想法,也應是這么查!可是弄到最后,竟然是整個熙和堂的下人都有了嫌疑!這真是——
說句喪氣的話,半點兒端倪也不見。
又過了兩日,姚存慧的情況越發不好起來!斑疹、皰疹有變大變紅的趨勢,仍舊四肢乏力,發熱高溫不斷,甚至一度陷入昏迷。喂下去的藥汁也嘔吐不止,流得床榻地上盡是。
胡太醫不禁也慌了神,讓蕎麥不停的替她擦身降溫,如果她昏迷過久便掐她的人中或者用針扎她的中沖、內關穴位,務必令她清醒過來,繼續喝藥。
小廚房里的藥汁從不間斷,隨時往偏院廂房中送過去。
姚存慧也知情況危急,求生的欲望壓倒一切,咬著牙強撐著。蕎麥遞過來的藥她一點一點的都吞咽下去,喝了吐,吐了繼續喝,吐了再喝,蕎麥見了也不由動容。
熙和堂中本就低沉的氣氛更沉了幾分,人人臉上都是愁容,容媽和紅蓼、小杏等更不知哭了多少次。簫夫人日日佛前燒香跪拜,沈佳琳也在自己的房間中暗暗流淚憂心。
沈佺每天如常上衙門辦公,只是回來的時間比往日要早許多,每次回來,便站在西跨院門口朝那邊望半響方沉默著離開。然后依舊督促著追查此事。
“娘,我剛剛回來看到二門處有許多丫鬟婆子聚在那里搬運著行李,是誰要出門嗎?”這日沈佺回來便問簫夫人。
如今府上的一切風吹草動他都有心記著。
而且,看當時那陣勢不小。這個時候府上女眷大張旗鼓的出門,怎么看都有點叫人心里別扭。
簫夫人聽見他問就輕輕的嘆了口氣,“是你三嬸!”
“三嬸?”沈佺更吃了一驚,“三嬸不是很快就要生了嗎?出府做什么?”
難道,她還怕他的慧兒沖撞了她?沈佺心里一陣暗惱。
“昨兒個你四嬸跟老祖宗說請個得道高人來府上驅驅邪,今兒可不就請了長春觀的道長來了!那道長說你三嬸腹中孩兒沖撞了慧兒,有她在府中,慧兒恐怕會挨不過這一場劫難!”
“所以,老祖宗便讓她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