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刺耳的竹哨聲在這座兵寨裡響起,原本沉寂的大營登時從沉睡中醒轉了過來。
戚三慌忙的從牀上爬了起來,摸起軍服胡亂的套在身上,登上木底的靴子從大帳裡跑了出去。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是天氣卻還依舊帶著一絲徹骨的涼意。捧起一捧涼水抹了抹臉,漱了漱口又急忙往校場跑去。軍律有言:點時不到,斬!
待他到了校場,校場上已經有了不少的人。找到了自家所屬的隊列,戚三站了進去。看著臺上一個穿著盔甲的青年,戚三的腿肚子就有點發軟。那可是真正的閻王爺,臉黑心黑手更黑!
乞活軍給出來的價碼固然是高的很,但是訓練的苦楚也是讓人難以忍受。起來的時候天是黑的,回到營帳的時候還是黑的。不少的士卒吃不住苦,想要逃營。結果卻是被軍法司的憲兵抓住,一共二十六人被當場砍了腦袋。據說,已經發下去的田畝還要追回。這一下,讓軍營中的新丁們老實了下來。
何爲軍法?連坐即爲軍法。換一個更簡單的說法就是,一人犯事殺全家。不過乞活軍裡對於這等殘酷的連坐之法倒是有所顧忌,誅連家人這等事實在是做不出,但是稍事懲戒還是可以做到的。
如此一來,到讓軍中的怨望削弱了不少。懲罰他們倒是不怕,但是誅連的話,卻不得不讓他們警醒了。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件事,吳閻王的名字開始在軍營裡坐實。這一下子,吳奎在軍中原本就不好的人緣頓時變得更差了。普通的軍官見到吳奎就如同耗子見了貓一樣,而且在與李信麾下的將領交談的時候,吳奎明顯的可以感覺到那一股強烈的排斥與疏離。
吳奎盯著眼前的一根正在燃燒的線香,淡淡的煙氣繚繞而起。靜默的操場中除了細細的喘息聲以外再無他物,線香燃盡,沒有將士遲到。只是幾個衣衫不整的士卒被攔了下來,等待他們的則是早飯取消。如今的天氣,空腹進行一上午的訓練,死到不會死,但是難受卻是難免的。
隨著一個個旅帥彙報結束,長達一天的訓練又一次拉開了帷幕。
練兵,先練膽氣,後練體魄。一支軍隊如果沒有視死如歸的膽氣的話,那這支軍隊充其量就是一支烏合之衆。就像守衛開京城的禁軍,太宗皇帝的陣圖都讓他們玩出花來了。但是結果呢?面對北魏的騎兵,一戰即潰。北方邊軍連陣列都排不齊,卻是讓北魏不得寸進。
由此可知,對於士兵來說。體魄的強健固然重要,但是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永遠都是士氣。後世一支軍隊斷糧斷餉,卻仍然能夠不退去。除開天意,也就只有士氣能夠解釋了。
用過了早飯,將堆積的政務處理完畢。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書案,李信一時間有點不適應。旋即,李信搖頭自嘲道:“這人哪!還真是賤骨頭,好不容易閒了下來,倒是渾身的不適應了。”
聽見李信的抱怨,徐昭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還好意思說,政務裡哪次不是我先處理過了纔拿給你。轉過頭裝作看不見徐昭的表情,李信開口道:“我去軍中看看,中午就不回來了。”徐昭看著李信匆匆離去的身影,又是生氣又是好笑。只得長嘆一聲,就此作罷。
一隊護衛簇擁著李信出了都督府,直往城外而去。
許是因爲怕死,又或是因爲謹慎,李信反正是不敢玩白龍魚服的把戲。縱然李信的一身武藝已經不低,但是隻要出門身上的鐵甲,隨侍的護衛卻是絲毫不缺。有時李信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做到有點太過了。但是想到死在暗殺下的諸多先輩,李信還是決定,再加一層軟甲。
剛纔的話自然是嬉笑之語,做不得數。但是他李信現在是一軍之主,乞活軍的大都督。白龍魚服,輕易犯險,人主不取。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固然有幾分極端,但是卻有他的道理在其中。
明英宗朱祁鎮北征瓦刺,慘敗於土木堡,國君陷於敵手,國本動盪。若非於謙擁立朱祁鈺登基,大明京城恐怕就陷落在蒙古人手裡了。身爲國君,御駕親征。對於士氣固然是一個巨大的提升,但是國君一旦被俘,可就不是打擊那麼簡單的事了。
李信可不敢拿自己和自己一幫手下的性命去做一次賭博,身爲主君,就應該做到主君該做的事。李信是這麼認爲的,白龍魚服,不僅是對自己性命的不負責,更是對麾下將臣的不負責。
……
未到軍寨,就聽得一陣鬼哭狼嚎。
李信搖搖頭,滿是無奈。好好的一曲秦風,愣是讓他們喊成了秦腔。不過從這高昂的氣氛裡倒是也可看出軍中的氣氛還是不錯。雖然初始的時候出了不少叉子,但是好歹是走上了正軌。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只要開始的時候沒鬧出亂子,到了後來就更不可能鬧出亂子了。
守衛軍寨的士卒見一隊騎士兵甲鮮明,徐徐而來。營門的守衛一愣,頓時派了一人回營稟報,剩下的則是攔住騎士。一個看似伍長模樣的漢子近前,索要令牌印符。
見得眼前一幕,李信暗暗點了點頭。軍律倒是熟稔,就是不知操練的如何。
出示了代表都督府的令牌,李信讓護衛在外值守,自己則是帶了幾個護衛進了大營。營外的護衛下了戰馬,自覺地接手了大營的防務。看著守在營門四周的黑甲士卒,毛寶的眼中多了幾分豔羨,“大丈夫生當如此!”
今日攤到他值守大門,卻沒想到見到了眼前一幕,這就是都督出行,甲冑鮮明,還真是威風的緊哪!無論是誰都沒想到,就是今日這一幕開啓了後來北庭大都護的一世輝煌。
而更令人沒想到的是,一羣走投無路的人,一次近乎行險的賭博,造就了一個威加四夷的強大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