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她父親的女兒,不是嗎?
不,不可能!
司筱箐的聲音突然從腦海里蹦了出來:
“夏純,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別像你一樣,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純純,你做的鑒定報告出來了,相似度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那是她同學給她打電話,告訴她鑒定的結果。
她死死地咬著唇,眼眶不可自抑的泛紅,最后雙手一抬,纖細的手指擦進發絲里,痛苦地發出一聲:“不!”
“純純,你別激動。”
梁上君心口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瞬間鮮血直流,他卻顧不得自己的痛,上前一步,滿是擔憂的看著她。
“梁上君,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他擔憂而哽咽地聲音鉆進她空白的大腦,她滿心的凌亂中剝離出一絲清明,激動的抬頭,激動地問:
“這是不是陸琳給你的?”
“純純,不是的,聽我說,你不能這么激動,會傷到寶寶的。”
梁上君手足無措,他的話不僅沒有起到安撫作用,反而讓夏純臉色更加慘白,他越是這樣說,就越是證明那是真的。
“梁上君,你不告訴我,那我現在問陸琳去。”
她轉身就跑,梁上君臉色大變,急忙伸手抓住她,但夏純腦子里滿滿地都是自己的身世,都是那行故意寫上的小字。
她惱怒地掙扎,惱怒地推開他。
若是平日,她肯定掙扎不掉。
可此刻,梁上君是病人,他身上的傷在這過程中裂了口,一不小心竟然被她推得跌倒在地,夏純趁機跑出了洗手間,往門口跑去。
“純純。”
梁上君痛苦地哼了聲,一臉焦急地看著她背影。
夏純回頭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回來拉他,狠狠地咬了咬唇又轉過身,跑出了房間。
梁上君背上的傷口痛得厲害,俊毅的眉頭擰成了結。
他額頭很快地沁出冷汗,但他顧不得那些痛,咬牙強忍著,從地上爬起來,追出去。
“陸琳,你站住。”
夏純跑下樓,跑出客廳,陸琳母女和沈塵塵正準備離開,其他兩人都上了車,只有她自己還沒有上車。
聽見她的聲音,她轉過頭來,視線觸及夏純慘白的臉色,凌亂的眼神時,她瞬間明白了什么,眼底深處飛快劃過一絲冷笑。
“夏純,有事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沒有平日的趾高氣昂,似乎對一切都沒了興趣。
“那份鑒定報告是不是你給君子的,那行小字是不是你刻意寫的?”
“純純,這和陸琳沒有關系,乖,跟我進去。”
梁上君踉蹌地追出來,俊毅的額頭汗意密集,那是傷口痛的。
他上前拉著夏純,不讓她再走過去,深眸如刀鋒般冷厲地掃過陸琳。
陸琳心下一顫,冷硬地說了句: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陸……”
“純純,跟我進屋。”
梁上君大手捂住她的嘴,拉著她進了客廳,身后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
“梁上君,你放開我,你為什么不讓我問陸琳,為什么不讓我問清楚。”
夏純激動的沖他吼,聲音尖銳而激憤。
“純純,我告訴你。”
梁上君雙手控制著她胳膊,緊緊地把她抱進懷里,不讓她離開,背上像是被鋸子鋸著一樣的疼,他額頭大顆大顆的汗落進她頸項,卻沒有喊痛。
那聲音里的哽咽不知因何而來。
聽見這話,夏純不再掙扎,抬頭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模糊的視線里,他眼睛泛紅,眸底交織著濃濃地痛楚和心疼。
她的心沉入一個無底的深淵里。
臉上的顏色比紙還白。
緊咬的紅唇顫抖地開啟,恐懼的聲音不像是從她嘴里發出的,倒像是從遙遠的另一個時空飄來,隨時會消失了去:
“你說!”
短短兩個字,已是用盡了力氣。
她下意識的挺直背脊,命令自己聽他說出真相。
“純純,先坐下,我告訴你。”
梁上君扶著她在沙發里坐下,他雙手緊緊地捧著她冰冷的小手,噙滿心疼的深邃眼眸里滲進些許矛盾。
夏純安靜地看著他,她心里有個小人在說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
可另一個小人直接拿刀刺了過來,冷笑著說:夏純,你就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存在,所以你母親都不要你。
“純純。”
梁上君感覺到她的手在他掌心發抖,她的身子也在發抖,他瞳孔一陣緊縮,那么殘忍的事,他要怎么說出口。
“說啊。”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眸子里還閃爍著一絲僥幸和乞求,乞求他說那不是真的。
可他為什么不說。
哪怕騙騙自己也行啊。
“純純,我告訴你,但你答應我,要堅強點好嗎,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一樣愛你,還有我們的寶寶,你現在不能激動。”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直線往下掉,打掉在他的手背上,仿若滾燙的鐵水燙在心上,他心痛得窒息。
“純純,我……”
他嘴角嚅動,欲言又止。
始終開不了口。
“你說不出口嗎,梁上君,你說不出口是嗎,你也覺得我很臟,是不是?”
她顫抖著要抽出自己的手,梁上君搖頭,緊緊攥著不讓她抽出手去,怕她再像剛才那樣跑掉。
他抓得更緊了,忍著身心的痛,只是緊緊地抓著她,一咬牙,一狠心,脫口道:
“純純,我是早就知道,不告訴你,是因為那些都不重要,你的身世又不是你能選擇的,我從來沒有在意過,更不會因為這樣覺得你臟,你知道的,我愛你,很愛很愛。”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絕望,當他從她眸子里看不見自己的影子時,他眼里,一滴淚滾落眼眶,滴在他手背上,瞬間與她的淚水融合在一起。
“我,沒有父親?”
她問得支離破碎,意識空白得無法正常思考,她怎么會沒有父親?
“不,純純,你有爸爸,你爸爸還一直很愛你,你還有媽媽,你媽媽也很愛你。”
梁上君急切地解釋。心里滿滿的恐慌,他害怕她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她慘白的臉,發抖的身子,絕望的眼神,細密滾燙的淚珠,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害怕。
“不,我沒有!”
夏純搖頭,發出絕望痛苦的聲音。
她眼神凌亂,痛苦地呢喃:
“難怪她要拋棄我,難怪別人都有媽媽,我卻沒有。原來我的存在是她的恥辱,難怪我爸爸不讓我怪她,不讓我恨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自己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既然二十多年都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又要讓她知道。
為什么?
她寧愿自己一輩子都不知道,寧愿自己是個孤兒,也好過這骯臟的身世。
“純純,那不關你的事,那是趙嵐愛慕虛榮,她自私自利,所以她拋棄你,和你無關,真的,和你無關。”
梁上君知道自己說什么都蒼白無力,可他又不能不說,夏純心里一片凌亂,他心里亦是一片凌亂。
“你不用安慰我,梁上君,你放開我,放開我。”
夏純痛苦的搖頭,痛苦的掙扎著,她不要看見他,不要成為他的恥辱,不要讓他成為世人的笑柄。
這一刻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臟,她不要面對他,不要!
“純純,我不放,我再也不會放開你。”
他緊緊地抓著她,他胳膊上有一塊布料已經染上了鮮紅,沾著胳膊,一陣生疼,可他必須抓緊了她。
“梁上君,我求你,放開我好嗎,算我求你,不要抓著我,我配不上你,我一直都配不上你。”
那該死的自卑和惶恐像是從心里長出的藤蔓,用她鮮血澆灌,瞬間便蔓延了她整個心臟,撅住了她的靈魂,她意識里了滿滿地都是自卑。
她要回家去問她爸爸,她要問清楚,這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他為什么要抓著她,他為什么那么痛苦,他為什么也在流淚,他是不是也很痛苦,也很矛盾……
她越是想就越是害怕,她越是想就越想逃,可是梁上君不放開他,他的聲音哽咽而堅定:
“純純,你沒有配不上我,我不許你這樣想自己,不許聽見沒有……咝……”
她急了,一低頭狠狠咬上他的手,他吃痛,本能的力氣一松,她便趁此機會抽出自己的手,騰地從沙發里站起來,他伸手來抓她,她像剛才那樣瘋狂地推他,他受傷那只胳膊撞上了沙發……
“純純,你要去哪里?”
“不要管我。”
她的聲音尖銳而痛苦,沖他喊完她便跑出了客廳。
“純純,你等著我。”
梁上君袖子浸濕了鮮血,背上的布料也被鮮血沾著,傷口疼得厲害,他頭上一陣暈眩襲來,剛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又重重跌坐回沙發里。
夏純雖然大著肚子,雖然腿還浮腫,但這些都無法阻止她的腳步。
“大少奶奶,您不能出去。”
兩名保鏢把她攔下,她回頭看了眼客廳方向,見梁上君還沒有追出來,她又立即沖保鏢吼:
“你們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