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幽就知道曹暮夜不會站在她這邊,把剛才看到他回來的激動收起來,擦了擦鼻子,“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人善被人欺。”
“橫,你就懂窩里橫。”曹暮夜推開她進屋。
林幽倒在地上,曹干娘去扶她,她委屈窩在曹干娘身上哭嗷:“我錯了嗎?是她們欺負人……”
“欺負人,你不給人家甜頭知道你好欺負,敢上門來找事。”曹暮夜氣沖出去,居高臨下指著林幽罵,“都說讓你別瞎整,看,沒本事惹來什么人?犯賤!”
林幽心里委屈滴出血,不明白曹暮夜總是這樣看她,她只想做些事情證明自己有錯嗎?這些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哭,哭,遇到事情就知道哭。長的腦子是給看的嗎?敢跟我橫,不敢跟她們橫。”曹暮夜聽她的哭聲如火上澆油,用力捶門拿著一件衣服出了門。
“干娘,你看他。”林幽哭紅了眼,不明為何這么多敵意,她只想好好過日子,這不行嗎?
“這是咋了?”孟小妹聽曹家鬧得不停,出來看發現曹暮夜打人不久又出去了,才壯著膽子過來看看。
“孟小妹回家去。”曹干娘看到外人頭就疼,一個兩個沒真心的。
“幽幽被欺負了。”孟小妹看林幽哭得兇,跑過來大罵“那兩個臭不要臉的,見大伙得了眼紅,也想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有臉……”
“孟小妹回家去。”曹干娘重重說道,拉著孟小妹的胳膊。
孟小妹被拉著疼,看了眼曹干娘又看了眼林幽,張嘴還想說什么被曹干娘瞪回去,只好跑回家。
曹干娘把門關上,去水井邊打了條濕帕子過來,“擦擦。”遞給林幽。
林幽哭過心情好了許多,發現曹干娘有話跟她說,乖乖走進,低聲喚了句干娘。
曹干娘拍拍旁邊示意她坐過來,林幽坐下低垂著頭反思。
“你不要怪阿夜,以前也有人欺負上門,后來……”曹干娘頓了下沒說下去,撫了撫林幽的背,“一會阿夜回來,你不要跟他斗氣,都是一家人。”
“他找我麻煩呢?”林幽想這么多次哪一次不是他找上門的,她躲他還來不及。
曹干娘搖頭。
不久,曹暮夜回來,當沒事人吃吃喝喝。
連續幾天曹暮夜不出門,一切相安無事,林幽發現有些不對勁,一早在門外等,遠遠看到貨郎,松了口氣等他過來。
“妹子,要買什么?”貨郎沒放下擔子,語氣里透著疏離。
“你不要花樣了?”林幽奇怪他的態度。
貨郎放下擔子沒好氣看著林幽,林幽被看得后背發涼。
“你還好意思說,你白送那么多花樣,我虧了多少錢,沒找你賠,你還敢提這事。”
“我,我……”
“好啊,你提了我就跟你算……”
“算什么?”曹暮夜橫掃一眼,“就你賣花樣?”
貨郎馬上提擔子,“不賣,不賣。”腳底抹油跑了。
林幽欲言又止看著遠離的貨郎,生氣看了眼曹暮夜越過他,手腕被他拉住。
“覺得我擋你財路了?”曹暮夜語氣森冷,“來。”
林幽被曹暮夜一路拖到一個偏僻角落,腰被他一攬整個人被提了起來,嚇得要大叫,喉嚨被點穴發不出聲,兩人蹲在墻沿,前方有個大樹遮擋里面的人沒發現他們。
林幽害怕抓著曹暮夜,曹暮夜扶住她讓她看下面。
下面貨郎進來,從屋里抱出一大堆紙,拿著刷子在刷什么,然后用紙蓋上去刮了刮,撕開掛在一旁架子上,依次重復。
林幽僵在原地,這些不就是她畫的花樣嗎?這法子不就是她的泥塑嗎?這貨郎統統用了去,難怪要花樣數量越來越少了,原來早有預謀,只是她愚笨不知,林幽氣要下去跟貨郎理論。
曹暮夜用力抓住她肩膀,手繞過她的腰帶她下來,“你要去就不要回來了。”扭頭就走。
林幽是不服要去理論,曹暮夜的話冷水般澆下,把她沖醒,去了又能怎么樣,貨郎走街串巷她這樣一個女子能說得過他?拿著被趕出去的風險出一時之氣太不值了。
看到曹暮夜越走越遠,提起步伐追了過去。
“你這什么意思?”
曹暮夜無視。
“沒安好心。”
曹暮夜加快步子。
林幽覺得沒趣只好閉嘴,跟在他身后。
沒了貨郎的花樣錢,林幽少了許多收入,忍受著曹暮夜似有似無的嘲笑目光,夜夜數著錢袋睡不著,終于下決心去書齋試試。
“林姑娘你來了。”阿申停下打掃向林幽打招呼,靦腆的靠著柜子笑。
“我想問下上次抄書有人替了嗎?”林幽有心事沒注意阿申的不同。
阿申知道林幽的意思,馬上朝里屋喊爹。
老板出來看到林幽,板著臉揚起笑容,“林姑娘是想清楚了?”
“是的,不知錢如何算?”林幽憑上次推敲應該跟裁縫鋪差不多,但還是要問清楚。
“這看字,姑娘的字工整,抄的書價錢高,那就算你高點。”老板余光看了眼發呆的兒子,“這個你進去阿申會跟你說細節。”
林幽跟阿申進里面,本孤男寡女的渾身不自在,到了里面發現是個大堂,心放了下來。
阿申一直在觀察林幽發現突然放松,偷偷笑了笑,“林姑娘這里坐。”
林幽坐下,見阿申那來《論語》。
“就抄這些?”林幽以為抄話本什么的,原來是科舉用的書。
“是啊,書齋就是賺讀書人的錢。”阿申老實說臉有點紅暈,“這些是訂好的空書,好好抄,不要出錯。”
“出錯呢?”林幽想再怎么樣都會出錯的,這就訂好是不是太早了些。
“錯了,就麻煩了,你要被扣錢。”阿申咬了下唇補充,“林姑娘不要擔心,你小心慢慢抄就是了,萬一,我說是萬一錯了,你偷偷告訴我。”后面的聲音低不可聞。
林幽沒聽清以為是重復叮囑,點了頭開始抄寫。
林幽從小啟蒙八歲后才讀女私塾,抄《論語》難不倒她,但畢竟篇幅大,她一日抄不完,好在訂的空書不厚,半天下來她也抄了本,看了看天色忙站起來。
阿申注意到她起來走過去。
“林姑娘是要回去了?”
“是啊!這錢是日結嗎?”林幽想日結,吃了太多的虧,她不敢太相信人了。
阿申接過她抄的書翻了翻,漂亮的簪花小楷賞心悅目,“寫得太好了。這就給你結。”從錢袋子拿出一兩。
林幽推拒,“是不是多了?”
“林姑娘的字值這個數。”阿申靦腆抓了抓后腦勺,“林姑娘怕太多,那就當我先結了兩本的錢。”
林幽聽回想之前那書生的錢,覺得差不多,才收了錢往趕回家做飯。
林幽剛回到家就往廚房跑,看到曹干娘準備做飯,馬上喊曹干娘接過她手里的活,非常抱歉看著她,“干娘,我回來晚了。”
“沒事。”曹干娘沒打聽,靜靜幫她打下手。
廚房靜得只聽見柴火聲,林幽忍不住交代,“干娘,我去書齋抄書了。”摸出今天的錢,“干娘你收著。”
曹干娘擺了擺手,“你自個收著愛買啥買啥。”
“那我給干娘買好吃的,買大魚。”林幽擠出笑故意說道,靜靜看著曹干娘面無表情的看火,再沒了往日的笑意,唇角壓了下來,“干娘,你不高興我就不去了。”
“干娘沒不高興,干娘只是覺得女娃娃太……”曹干娘欲言又止,“算了,你喜歡就去吧。拋頭露臉賺錢也不是什么事,你注意點不要被欺負就行。”
“嗯,干娘您放心,書齋的人很和氣。”林幽如實回答,想了半會又問,“干娘知道書齋的人?”
“書齋老板原本就是讀書人,考許久沒考出個名堂,家里有點薄產就開了書齋。后來娶了媳婦中年才生了個兒子,媳婦生了兒子沒多久就死了,父子兩相依為命經營書齋,兒子幫忙打理好像沒打算考科舉,一家子都是和氣的人,沒聽說過跟誰紅過臉。”曹干娘頓了下,語氣嚴肅,“畢竟都是男子,雖讀書人講究,但你也要注意些不要給人落口舌。”
“嗯,我會注意的。”
林幽聽出曹干娘的意思,她雖不大高興她去抄書,但也不阻止,最擔心還是她的名聲,想著能不能把書拿回家里抄,這家能幫到家里又能讓干娘放心。
次日,林幽干完活到書齋。
她抄了會見阿申有空便走過去,“阿申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阿申摸了摸耳朵,不敢看林幽的眼睛道:“林姑娘你說。”
“我想拿回家里抄,你看可以嗎?”林幽歉意的笑了笑。
“當……”
“不可以。”老板后來走出來,拉了下阿申,“如果,林姑娘不方便那就算了。”
林幽尷尬笑了笑,搖頭,“我只是問問,我回去抄書了。”
阿申見林幽坐回去,小聲跟老板說:“爹,為何不讓林姑娘帶回去?”
“傻。”老板打他的腦袋,“她回去了,你能天天看的她嗎?”
阿申不好意思紅了臉,“但,林姑娘好像很為難,我不想……”
“你啊!”老板拉兒子的耳朵怒其不爭。
林幽抄了大半聽到外面小孩嬉笑聲,馬上停下筆疾步走了出去,路過柜臺,“阿申,我先回家做飯,晚些再過來。”
阿申應了聲,心疼看她匆忙的背影,因私心害她如此奔波懊惱不已,默默將她離去的時間記下。
“林姑娘該回家了。”阿申輕敲桌面。
林幽抬頭就看到阿申溫柔的笑,暖暖的如春風拂面,“謝謝你阿申,又麻煩你提醒我了。”
“沒事,舉手之勞。”阿申摸了摸耳朵,靦腆的笑。
林幽笑看阿申,他臉燒紅找了借口走開。
林幽回到家就看到曹干娘在院子里逗蓮寶,她指了指桌上的菜。多日以來兩人已經形成默契,曹干娘幫林幽處理好菜,她回來直接做飯,省下很多時間。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一天天的冷,林幽頂著寒風將手縮在袖子里往家里趕,進入回家的巷子轉彎撞到一物將被彈開時,手臂被人拉住。
“去哪兒了。”低沉嗓音掩飾不了他的怒氣。
林幽早習慣曹暮夜沒來由的怒氣,沒想掩藏,“我去抄書了。”
“大冬天的,起早貪黑去抄書!?”曹暮夜打量冷得發抖的林幽,“凍成這樣還出去,你是瘋了嗎?”
“你管不著。”林幽越過他,但被拉了回去,斜瞪曹暮夜,“你干嘛?”
曹暮夜也不知干嘛,回來發現林幽不在,心里就發火,出來找人看到她小小縮在寒風中,火氣更大想抓來罵一頓,結果這人翅膀長硬了,對他橫起來。他想罵她不自量力,看到她凍得發白臉,一下就不想跟她說話,用力拉扯她往家里走。
“你放手,我會自己走。”林幽步子小被曹暮夜拖著只能小跑跟著,沒走幾步就氣喘吁吁疲憊不堪。
“不能好好走路。”曹暮夜甩開她,力氣太大林幽被甩在地。
林幽撞疼站不起來,眼里發酸手抓了把雪扔向曹暮夜。
曹暮夜躲開雪,怒看林幽見她臉氣得鼓鼓的,瞪圓了雙眼亮得驚人,像那雪地里受驚的小白兔,伸手要去拉她,眼突然一花硬物砸在臉上,耳邊傳來林幽怒罵聲。
“給你,滾,滾,你個混賬。”
曹暮夜低頭看那物,布料普通繡著精致的花紋,幾處棱角可以看出里面裝的是何物,將它撿起來顛起來,每一下就增一分火氣,最后砸還過去,“想打發老子,沒門。”
林幽被砸得眼冒金星,莫名其妙的突襲,讓她精疲力盡。
錢,錢,錢。這大小姐滿眼都是錢,就那么喜歡拿錢砸人,這是第幾次了,曹暮夜越想越氣,腿又長步子大一下就回到家,啪一聲推開門,帶著一身寒氣入了屋。
“幽幽接人回來了?”曹干娘聞聲問,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回望,看到曹暮夜寒氣森森的臉,臉色冷下來,“又咋了?”
“沒。”曹暮夜扔了句坐了起來,咕嚕咕嚕喝水。
曹干娘自知問不出什么來,擔憂林幽起來要出門。
這時曹暮夜出聲道:“人在后面,外面冷,干娘不要出去了。”
曹干娘停下腳步,氣看他,“你啊,外面那么冷幽幽凍著怎么辦啊。”
“她有錢還怕凍著,干娘您不要擔心了,一會就到了。”
曹暮夜話音剛停,門外就聽到門聲,幾聲腳步聲門被推來,林幽走了進來。
曹干娘看到林幽臉凍得死白心疼過來,“看著笑臉凍得,快來烤烤火。”一把將林幽按坐在曹暮夜身旁,彎腰撥了撥炭火,又拿手爐給林幽,“今兒就待在家了,明兒也不要去了,等天暖和再去。”
林幽喝了口熱水全身暖和了些,手掌搓了搓手爐,“哪能,還有很多書等我抄呢,再說我一本都快抄完了不能半途而廢。”
曹干娘聽她說就急了,“你個女兒家家的,閑來無事去做點零活就算了,大冷天的你跑出去干啥呢,家里又不是開不了鍋,等你賺錢來養家,再怎么說家里還有男人呢,用不著你來受著份罪。哎呦,看你這凍得,心疼死干娘了。”
林幽張嘴還想說點什么,見曹干娘心疼的摸她的臉只能低頭不語。
“阿夜,快去做飯去,熱下餃子就成了。”曹干娘一旁拍林幽身上的學吩咐。
曹暮夜一下不樂意了指著林幽,“憑啥要我去?”
“幽幽都凍成這樣了,你有良心嗎?”曹干娘抄起旁邊的東西砸過去。
曹暮夜沒辦法只好出去,懷恨瞪了眼林幽,吃他的用他的還要他伺候,真是翻天了,愛賺錢是不是,不給點苦頭吃吃真不知生活不易,以為自個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