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湊過來,扭著身子紅著臉問,“阿茶,聽說你分到四小姐跟前了?”
“嗯。”李小茶擡頭正對上小喜子一雙明晃晃的眼睛,李小茶頓時又感覺到那股古怪的意味如鋒芒爬了滿背。她驀地挺直背說了句,“我回去了,一會晚了小姐罵我。”她丟了掃把飛快地跑了,比蘭子好一點的是,她一張小嫩臉沒怎麼紅。實在是今天爲了洗了已經紅了許多次,莫不是臉皮已經練厚了。
是夜,薛二爺回到院裡,二奶奶擰了塊熱毛巾遞到他手裡。薛二爺擦了擦手,問道,“咱姑娘的病好些了?”
二奶奶接過毛巾,小心說道,“像是好了些,只是規矩怕是全忘了。”
薛二爺嗯了一聲,說道,“你抽空教教她,下月我生辰,她免不了要出來見客,別叫人笑話。”
“是。”二奶奶應著,招呼著下人佈菜。
薛二爺的生辰本不待客,只是因爲外面有些對女兒不好的傳言,薛二爺怕那些傳言以後影響姑娘前途,就決定藉著機會請些同僚。薛二爺坐上飯桌前,又想起添了一句,“幾時帶咱姑娘過去給老太太請安吧。”
薛二奶奶問道,“那小萬夫人那邊可要去?”
“不用,她算什麼夫人。”薛二爺坐到椅上,板著臉不再說話。薛二爺面前一向是食不言,寢不語的。是以兒女們不慣與父親一同吃飯。薛四小姐更不習慣,是以只要沒人提起,她便自動自發的忘記要上主屋裡吃飯這回事。不僅如此,她還起了做吃食的興趣。是以李小茶回到院裡時,正看到薛四小姐架了個火堆正在烤什麼。
薛四小姐依舊穿著她那件光鮮的衣衫,捋著袖子坐在火堆邊,她一手用木籤子叉著塊雞翅在火上烤,另一隻手拿著支毛筆正蘸著油在雞翅上刷來刷去。李小茶走近一看,一支玉管的紫毫已經蘸得油乎,怕是要就此做廢了。薛四小姐身邊的矮桌上放著幾隻蝶子。李小茶看了一眼,約摸猜出是油鹽醬醋,還有一碟像是蜂蜜。
薛四小姐蘸了調料好不容易烤好一隻翅膀,一身光鮮的衣服已經不那麼光鮮了。她樂呵呵地把烤好的雞翅膀遞給身邊的書語畫語。那兩丫環哪敢吃這些,烤沒烤熟且不說,就這瘋法子烤出來的東西她們可不想吃。她們看都不敢看一眼,嚇得直往後退。薛四小姐有些挫敗地看著手裡的雞翅,扭眼看到李小茶,她又一次熱情地遞了出去。
李小茶接過籤子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對著那隻略黑的雞翅咬了一口。旁邊畫語嫌棄地“咦”了一聲,偷偷說道,“真夠饞的,什麼都敢吃,果然是鄉下來的。”
薛四小姐的耳力明顯沒有李小茶好,這位小姐盯著李小茶,不時熱情地問,“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吧。”
李小茶用力嚥下一塊雞肉,平淡說道,“味道還好,就是鹹了些。”
“哦,那我再烤一串。”薛四小姐又叉了兩個雞翅上火去烤,這回她小心地少撒了些鹽。那雞翅被火烤得滋滋冒著香氣。薛四小姐舔了舔發乾的嘴,嚥下口水,自言自語地說道,“一會兒給我娘送幾隻去。”
李小茶正咬著雞翅,聽這話直接把剩下的雞翅放到一邊,也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二奶奶平日喜吃清淡,怕是吃不慣這個吧。”
“怎麼會。”薛四小姐興奮刷著蜂蜜,那筆熱游龍走鳳的,不知道還以爲是在寫大字。
李小茶用帕子擦了手,端回規矩的樣子站在薛四小姐身邊,小聲說道,“那就不知道了,不過二奶奶若知道小姐這般不莊重的模樣在這兒烤雞翅,或許會斷了帶小姐出門的想法。”
薛四小姐正龍飛鳳舞塗油的毛筆卡在中途,她把毛筆丟到桌上,抖了抖袖子,整好衣解端莊地站了起來,她端著臉四下望了望,揮了揮手說道,“把東西都撤了吧。”
書語畫語早等著這話,忙叫了幾個人上來把火架子撤了。薛四小姐仰著脖子,以一個古怪的角度看著天空,朗朗說道,“今天的事若讓二奶奶知道,我就把你們全叉到火上燒。”
一干人等聞言全抖了一下,碟子火架險些摔了一地。李小茶正拿著那隻玉管紫毫,看著那油乎開叉的筆尖,一時不知是丟好,還是留著好。
薛四小姐見一干人裡,就李小茶沒有心虛手抖,不由有些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壞小孩。”
李小茶見她那氣吼吼的模樣,很覺得她氣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見盤子裡還有兩塊烤好的雞翅,就端起來遞到薛四小姐跟前,說道,“小姐,您不吃嗎?”
薛四小姐哼了一聲,拿了一塊狠狠地啃,她揮了揮手招呼李小茶跟著她,“走,看書去,這總行了吧。”
李小茶端著盤子,很丫環地跟上,她閒閒地說道,“小姐,你屋裡的書不是全叫你撕了嗎?”
薛四小姐叼著雞翅猛地轉過身,瞪著李小茶吼道,“那你想叫要我幹嘛?”
李小茶恭敬說道,“奴婢不敢,不過二奶奶今天說讓小姐多練練女工,別把之前的功底全丟了。”
薛四小姐不知爲何,突然氣得跳了起來,“你個魂淡,別給我提這些,老孃有屁的功底,老孃上輩子連針都沒見過,你以爲老孃是女人沒事繡十字繡啊!還功底,功底你妹啊!”
李小茶被吼得一愣,薛四小姐的話她是越來越聽不懂了,只是這話裡隱約的怎麼像小姐知道自己上輩子的事?李小茶低頭想著,小姐今天本來好了些,這一生氣,瘋病又嚴重了,看來以後不要刺激她的好。
那頭氣呼呼的薛四小姐吼完,一扭身走了,走了老遠才發現自己的小丫環沒有跟過來,而且還站在那裡乖乖地拿著盤子,低著腦袋一副委屈樣子。薛四小姐猶豫地扭了扭,這才走了過去,不耐煩地左右搖著身子,小聲對李小茶說道,“好了,我只是很煩,沒成心吼你了,你就別委屈了。”
李小茶回過神來,回道,“哦,我沒有妹妹。”
薛四小姐眼睛眨了眨,一時沒明白。
李小茶學著薛四小姐的口氣提醒道,“你妹啊。”
薛四小姐這纔回過勁來,擺了擺手說道,“聽不懂算了,回屋吧。”薛四小姐揹著手,像和鞋子有仇一樣,踩踏著走回屋。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剛纔是不是被小丫環罵了。
卻說另一屋裡,薛二奶奶放下茶杯讓人喚來嫦娟。嫦娟急急趕來,進屋時左右看了看沒見著薛二爺。於是站到薛二奶奶身邊,給她續上茶,這才小心問道,“爺又去那邊了。”
薛二奶奶“嗯”了一聲,表情淡淡。
嫦娟小聲說道,“您也不留著,做甚便宜那邊。”
薛二奶奶喝了口茶,輕輕嘆了口氣,“由的她吧,我也累了。爭了這麼多年,爺身邊的人反而越來越多。我老了,只要一雙兒女好好的就是我的福氣,何必再給自己添個此善妒的壞名聲。”
嫦娟聽著不由跟著嘆了口氣,暗下慶幸自己當年沒入這淌渾水。“姑娘的病像是好了,奶奶可要抽個時間去廟裡還願?”
“晚些吧,我想把蕓珍抽過去教慧兒學規矩,你看可好。”
雲珍是慶嫂子的閨名,這世上怕也只有薛二奶奶會管火暴的慶嫂子叫蕓珍。嫦娟想了想,這才說道,“若是前日裡沒出那事,讓慶嫂子去到是最好的。現在,只怕……”
薛二奶奶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她生完孩子回來,脾氣是差了些,過些日子就好了。”
嫦娟暗想,慶嫂子的脾氣哪是差了一些,她根本就是一直脾氣差。她前些日子生孩子去了,一直沒在二奶奶身邊伺候。如今回來,生怕自己心腹的地位被嫦娟搶了,是以總在下人面前頤氣指使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她前日裡衝到四姑娘院裡想教訓李小茶,無非就是因爲李小茶與嫦娟走得近,前日裡還往她那兒送過糕點。慶嫂子是看著主人打狗,卻忘記李小茶還有個正主子是她惹不得的。
薛四小姐以前是出了句的好脾氣,如今爲了手裡的丫環直接把親孃的陪嫁丫環給打了。如今慶嫂子到有什麼臉站在四小姐面前教她規矩,指不定一不小心又被四小姐打回來。
薛二奶奶扶額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一個人,她欣喜說道,“要不就找他去吧。”
薛四小姐確實是沒有女工的功底,甚至她最初連繡花針也捏不住。兩隻大眼睛對著看了半天功夫,才成功地穿了一根針,結果還不小心把針掉在身上,讓書語畫語嚇得趴在她身上找了半天。
李小茶可不敢管這些麻煩事兒,她自己也是個初學的,自然是教不了薛四小姐的。這麻煩事自然落在書語頭上,李小茶得了空兒就去後院和甘大娘學針線。都是初學的,李小茶學得早不了幾天,可隔了些日子,李小茶已經在繡荷包了,薛四小姐仍在對著雙眼滿頭大汗的穿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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