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冷著臉等刺蛇笑完,才出聲問道:“當年參與追殺的不止你一個人,你們為什么要追殺他?”
刺蛇嘴邊仍有笑意,搖搖頭,閉上了眼睛,淡淡道:“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安平手中的匕首緊了一緊,刀鋒壓在刺蛇的脖子上,鮮血滲出,刺蛇睜開眼睛,嘴角邊是嘲諷的笑意,眼前這個年輕人只是在虛張聲勢,毫不介懷地割斷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的脖子,需要足夠的狠辣,這個年輕人,還欠缺了那么一點。
安平的手在顫抖,余魚上前,拉開了安平的匕首,沖刺蛇冷冷道:“閣下也算是道上的前輩了,想來不會希望臨死之前,還要多受折辱吧?”
刺蛇也不回答,重新閉上了眼睛。
余魚的眼睛慢慢透出冷光來,以前的種種手段已經太久沒有用過了,但是為了朋友,他愿意重新施展一次。
“把刀子給我!”余魚向后伸出了手,安平站了起來,他沒有把匕首遞出去,他還記得跟余魚說過的話:動手的事情,得自己來!
在余魚詫異的目光中,安平手中匕首貼上刺蛇綁在椅子后的右手,額頭上青筋跳動,手臂一揮,刺蛇的右手尾指就帶著點點鮮血飛了起來。
刺蛇的眼睛猛地張開,身子一挺,身上緊縛的繩子瞬間繃直,掙扎中,身下堅固的實木椅子也咔咔作響起來,不過他也真算是條漢子,居然沒有叫喊出來,只是低著頭,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答而落。
安平心里一片茫然,血腥、暴戾、死亡對他而言并不陌生,但這些更多地發生在那特殊的狀態下,那層血霧仿佛是心靈最好的掩蓋,在血霧中,鮮血的顏色仿佛蒼白得毫無沖擊力,但在清醒的狀態下,那艷紅的詭異顏色卻是那么的觸目驚心。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心里在掙扎,手里的匕首卻沒有停頓下來,再度緩緩貼上了刺蛇的右手。
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么?那只是奢望吧,恩怨和爭斗總是在身邊伴隨,暴戾的殺戮仿佛注定不可避免,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決,血腥染上了就洗不干凈,還計較些什么呢,還用得著顧忌些什么呢,殘殺,不是遲早都要面對的嗎?
安平額頭上的青筋再跳,匕首劃出寒光,這次飛起來的,是刺蛇的右手無名指。
刺蛇終于喊了出來,充滿痛苦意味的嚎叫在地下室里回蕩,安平突然暴躁起來,“說啊,你他媽的告訴我,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刺蛇臉色鐵青,靠在椅背上,呼吸急促,卻仍舊沒有說話,安平的匕首又貼了上去,余魚拉住了他,揮這兩下刀子并不會需要太大的力氣,可安平的手臂上居然滑膩膩的全是汗水。
刺蛇喘得一陣氣,腦袋垂下,象是暈了過去,余魚拿起藥箱,要上前為他止血,卻發覺他的臉色鐵青得詭異,心里一動,一把丟掉藥箱,撲上前去,右手一探,刺蛇竟然已經沒有了鼻息。
捏開刺蛇牙關,看了兩眼,余魚頹然放手,一腳踹在墻壁上,“干!”
安平愣住,“怎么了?”
“他死了,他牙齒里藏了毒藥!”
安平心一沉,走上前去一看,刺蛇的嘴巴大張著,舌頭跟口腔都是一片青黑,其中一側的牙齒缺了一個。
他居然寧愿自殺也不肯說出那隱情來,安平腦中一片迷茫,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頭上的傷口痛了起來,鼻子熱辣辣的,他摸了一把,滿手是血。
……
第二天一早,余魚跟安平就離開了那個莊園,安平的鼻血斷斷續續地留了一夜,頭痛欲裂,刺蛇給他的那一下,傷勢似乎遠比想象中要嚴重。
莊園里留守的一眾槍手目送兩人離開,雖然刺蛇死了,他們的酬勞要減少,但是,他們還沒有責怪這兩人的資格,假如沒有這兩個人,他們什么也不能得到,而且,這兩人選在這個時刻離開,擺明是把自己的賞金留了下來,這也足夠補償個人的損失有余了。
中午,索博爾就趕到了,雖然只能得到刺蛇的尸體讓他有些不滿意,但大大一箱子的現金還是如約分給了那些槍手,當他們沉浸在口袋中厚厚現金帶來的充實感中時,意料之外的殺戮便緊接著開始了。
這幫身手只有二流的槍手一生中從沒遇到過如此迅猛流暢的進攻,窗外敵人的身影如風閃動,槍聲在屋子四周飄忽響起,血雨在身邊蓬飛,毒蛇般陰狠的子彈無孔不入,寬闊的大廳竟然無處可以躲藏。
幾個僥幸還活著槍手伏在了地上,嚇得肝膽俱裂,槍聲終于停息,滿是彈孔的大門轟然倒下,耀眼的陽光照進廳內的同時,那幾個殘余槍手的額頭上就多了幾個血洞。
地下室里,刺蛇的尸體旁邊,是嚇得面色慘白的索博爾,十多人把他圍在了中間。
一個滿臉桀傲神色的光頭大漢冷冷地看著刺蛇的尸體,片刻之后,從腰間摸出了一把軍刀,輕輕在刺蛇的右臂劃了一刀,手指探入,從里面掏出了一片黑色的小圓片,珍重地放進了口袋中,這才轉身對索博爾說道:“你真了不起,能用賞金請到槍手,干掉我們獵殺骨干成員的,你算是第一個!”
索博爾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懷里緊抱著他哥哥的照片。
光頭大漢轉身走出了地下室,上到大廳,一名背著***的青年筆直地站在大廳中央,面色鐵青,光頭問道:“那個打倒刺蛇的人,他在這里嗎?”
青年搖頭,“不是一個,是兩個,他們都不在這里!”
“你主人死了!”
青年點頭,“我看到了!”
光頭大漢看了那青年一陣,“你沒能保護好他,你自己跑了!”
“只有找到你們,才有可能救出主人,我留在那里,就連送信的人也沒有了!”青年依舊站得筆直。
“你說的也有道理?!惫忸^的手從口袋里伸了出來,握住了青年的手,“不過,刺蛇還是死了,他還是死了!”
光頭的手掌抽了回去,青年的手里多了一顆子彈,銀色彈頭的子彈,他呆了一下,緩緩把***從背上卸下,又從腰間抽出了一支手槍,拉出彈匣,將里面的子彈一顆顆退下,最后,才慎重地把那銀色子彈壓了進去。
機頭打開,青年把槍管含在了口中,扣下了扳機。
槍聲并沒有響起,青年的淚水流了下來,光頭冰冷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從口袋里掏出了那片刺蛇身上取下的植入式追蹤器,“你一直是個很優秀的接班人,刺蛇很喜歡你,我也很喜歡你,所以,你還有機會,帶上它,只要你能把那兩個槍手殺了,你就是下一任的‘刺蛇’!”
光頭把追蹤器塞入青年的口袋,轉身向廳門走去,耳中的通訊器響了起來,“頭,那個坐輪椅的家伙怎么處置?”
“問清楚剩下那兩個槍手的樣子,然后,吊死他!”
……
黃昏,遙遠的城市,安平靜靜躺在潔白的病房內,他的頭還是很痛,不過鼻血倒是停了,不記得多久了,他已經淡忘了自己腦袋里的那塊淤血,現在,它卻突然出來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