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山林中,許文強如同豹子一般迅捷地移動著,雖然他確定警察在這看似危險重重的夜色里不會入山追擊,但畢竟沒有托大到開著手電趕路的程度,從樹縫間透下的班駁月光已經足夠滿足他的需要,安平四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要不是許文強不時放慢了速度等待,他們早就跟不上了,安平甚至懷疑這個古怪的男子是否有著某些動物特有的本能,才能在這路都看不清楚的叢林里如此輕松自如地活動。
兩個小時過去,前方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五人攀上一塊大石,大石頂端平整光滑,十多米外,一道細小山溪婉轉而下,在朦朧的月光下反射著淡淡銀光。
許文強把背包放在了石面上,說道:“今晚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了,明天再繼續趕路!”
一系列劇烈的運動后,安平已經氣喘吁吁,坐倒在了石面不愿動彈,**舉目四顧,皺眉道:“這里離水源太近,很容易碰上來喝水的野獸,我們又不能點起火堆防范,是不是該換個地方才對?”
許文強笑了:“放心,我帶了家伙。”說完,從背包里掏出一只紅色罐子來,沿著大石四周細細噴灑了一遍,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在空氣中散發開來,**有些愕然:“好家伙,軍隊專用的驅蟲噴霧,你怎么搞到的?”
許文強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行家啊!進口的,美軍專用品,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安平喘著氣問:“這東西有什么用!”許文強沒做聲,從背包了掏出了幾個面包,遞給眾人,**說道:“噴上了這東西,一般的蛇獸蟲蟻都不敢靠近,是軍隊配給品,很難買到!”
安平哦了一聲,喘著氣把面包吞下了肚,才說道:“許哥,你既然答應給我們指道,就請說說我們該怎么走吧!”
許文強淡淡說道:“放心吧,我說話一向算話!只是,你們出境前,得幫我個小忙!”
“哦,那請許哥說說看,我們兄弟能做到的,自然不成問題!”**心里涌起戒備之意。
許文強靜靜地吃完手中的面包,笑道:“放心,是很簡單的事情,用不著費什么力氣!”
“那我們的事,就請許哥多費心了!”
眾人喝過水,分頭躺下,**跟安平躺在了一起,輕聲問道:“安平,你說我們可以相信這家伙嗎?”
安平嘆了口氣:“除了相信他,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無言,呆呆地想了半天,另一角的許文強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心里越發奇怪,這男子未免太過古怪了,照道理他應該是行走江湖的老手,怎么說睡就睡,對自己這邊的四條大漢毫無戒心呢?
不知不覺中,天色微微亮起,許文強毫無征兆地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面對朝霞伸了個懶腰,叫道:“幾位朋友,趕路的時候到了!”
四人先后爬起,就著溪流洗了把臉,跟在許文強背后,又在叢林中奔跑起來。
走走停停,三個小時之后,安平四人已經是饑腸轆轆,就連體能最好的阿牛也開始大口喘起氣來,許文強卻還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甚至連身上的衣服也沒有幾處是臟亂的。又翻過一個山頭之后,許文強終于開口說道:“前面就到了,到了地方,取了東西,明天就能上路。”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安平看到了山谷里的一頂大帳篷,帳篷前好大一塊草地,兩匹矮馬正在悠閑地踱著步子,不時低下頭來啃草。
許文強止住眾人腳步:“我先下去,看到我在門前招手,你們再下來!”說完,也不等眾人回答,掩身匆匆跑出,卻不取直線下山,而是沿著山腰遠遠繞道,直往帳篷背后而去。
這帳篷看似不起眼,里面卻藏著百多萬現金和差不多同等價值的毒品,帳篷內留守的是他手下最忠心的一名兄弟,當年被洪爺掃地出門的時候,這兄弟是唯一一個不愿離他而去的人,當然,還有她,可是,她卻終究不能隨著自己遠行。往日的富貴可以當成過眼云煙,,惟獨那個她卻勢必讓自己終身牽腸掛肚!
依照往日的習慣,許文強靠近了帳篷后方,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小型望遠鏡,透過帳篷頂部的小窗口望了進去。窗口正對著帳篷的布簾門,在那位置上一向會有一把椅子,上面坐著忠心的阿良,通常他手里還會有一把上了膛的步槍,默默地守護著帳篷內的一切,安心等待許文的強的歸來,而今天,那個位置卻是空蕩蕩的,連阿良常坐的椅子也不見蹤跡。
許文強又耐心地多觀察了十多分鐘,仍舊不見阿良的蹤影,心里盤算一陣,輕輕卸下背包,抽出了那兩把**,伏下身子,向帳篷后方慢慢貼了上去。
安平四人遠遠地看著在樹叢中隱約移動的許文強,不由得感覺奇怪,**示意眾人伏下,把AK抽了出來,吩咐道:“待會看見有什么不對,我們馬上離開!”三人點頭答應。
許文強無聲無息地貼近了帳篷,帳篷內傳來隱約的話音,“阿良,你老大到底去哪了啊?兩天都沒回來,這人可好色,說不準是跟哪個女人勾搭去了,他可真忍心啊,自己出去風流快活,把你留在這里守苦窯!”幾個男子曖昧而壓抑的笑聲響起,過了一會,許文強終于聽到了阿良甕聲甕氣的聲音:“黑皮,你少他媽胡說八道,強哥要是在這,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你趴下,拽個鳥啊!”黑皮的聲音再度響起:“操你媽,你小子倒囂張!”接著啪啪兩聲響亮拍擊,夾雜著阿良的悶哼,該是他挨了耳光。
許文強壓下心中怒火,憑聲音估計著黑皮的位置,在帳篷外緩緩移動,片刻之后停下,輕輕板開腰上的皮帶扣子,從里面抽出一張薄薄的鋒利刀片來,在特制**的手柄上卡緊,再隨手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計算一下角度,甩手扔出。
石頭畫著圓弧越過了帳篷頂端,落在簾門前方的空地上,發出嗒的一聲響,那兩匹聽覺靈敏的馬兒受了驚,一陣跳動輕嘶,聽到帳篷內發出壓抑著的驚呼和槍機拉動的聲音,許文強雙手緊握**向下頓落,嘶啦一聲,緊繃的蓬布被特制的鋒利刀片拉開老大一道口子,許文強魚躍而入,單手撐地,一個前滾翻穩穩落地,離他最近的男子還沒來得及將沖著簾門的槍口掉轉,鋒利的箭矢已經頂在他后腦上。
“黑皮,我兄弟說過,只要我動動手指你就得趴下,恐怕他說得很對,你要不要試試看?”隨著許文強淡淡的話語,原本蹲在地上的阿良站了起來,隨手推開身邊三個神色驚惶的男子,走到故作鎮靜的黑皮面前,左手奪下他手中手槍,右手揚起,啪啪連抽了那黑皮十多個耳光,這才轉過身一聲大喝:“槍都放下了!”
黑皮看著三個手下沮喪地將手中長短槍支放在了地上,顫抖著聲音道:“強哥,好久不見了,這不是跟阿良開個玩笑嘛,您別生氣啊!”
許文強冷冷說道:“你那么喜歡開玩笑,等會我跟你開個夠,保證讓你開心!”
黑皮打了個冷顫,連忙說道:“是洪爺讓我來的,他有事情交代給你!”頂在腦后的箭矢明顯地抖動了一下,黑皮叫了起來:“洪爺寫了信,在我口袋里!”
……
安平四人直在山坡上趴了半個小時有余,才看見四名男子張皇地從帳篷中沖出,轉眼狂奔遠去,許文強出現在了帳篷前,沖他們招了兩下手。
在安平等人進入帳篷后的整個下午,許文強一言不發地坐在帳篷前發呆,阿良將這段時間許文強收回來的罌粟果漿扎成了一大袋,剛想去收拾出行的裝備,許文強叫住了他:“阿良,這批貨由你去出,那個買家挺仁義的,不會難為你,貨出了之后,先回老家去,我會去找你的!”
阿良呆了一陣,顫抖著嘴唇想說什么,許文強走近拍了拍他肩膀:“一個月之后,沒有看到我的話,帶著你老娘走,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來!”
阿良聽他說完,已經是滿臉淚水,許文強卻不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安平跟前:“如果我沒有猜錯,兄弟你不叫李安,應該叫安平,而這位,想必就是**了!”安平正蹲在地上喝茶,聞言一楞,飛機和阿牛卻已經雙雙呼地站起,一把手槍一把***齊齊指在許文強胸前,**站起身,冷冷問道:“你到底是誰?”
許文強臉上的熟悉的微笑又現了出來,安平的微笑看起來真摯而舒服,而他的微笑而始終帶著驕傲的味道,笑容越盛的時候,更是帶著一種滿不在乎的不羈,讓人猜測不透,安平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居然還倒了碗茶遞到了許強面前,“你怎么知道我們的真名?”
許文強退后一步,避開了胸前的刀子,就這么坐到了地上,“四位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出名吧,在這大山的四周,凡是道上混的,沒聽過四位名字的只怕沒有,見過四位照片的,也不在少數,我就是其中一個!”
“哦?”安平皺起眉頭看著許文強,目光中盡是疑惑不解的神色。
“四位的仇家不簡單,據說凡是這山脈四周城市有勢力的老大都收到了他的帖子,誰能要了四位的命,都能得到高額的賞金!”許文強放下茶碗,向安平和**一指,“兩位的命最值錢,都有一百萬!”
又向阿牛和飛機一指:“這兩位,也各值五十萬。而且,如果我估計得沒錯,這還是各地的老大把賞金打了折扣報出來的價碼,要是賞金給足了,起碼還得再升一倍。”
安平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起來,**示意阿牛和飛機放下手中武器,許文強如果是沖著賞金把他們帶到這里,就不會跟他們說這番話了。安平笑道:“許哥不喜歡錢嗎?其實,你很有機會把我們賣出去的!”
“沒有人討厭錢,不過這幾百萬還不在我許文強眼里!”許文強輕描淡寫說道:“而且四位的事情我知道得還算清楚,說實在的,我挺佩服你們的,都是夠義氣的男人!”
安平笑道:“謝謝許哥夸獎了,不知道許哥是在什么時候認出我們身份的呢?”
“昨天晚上,從你們帶著槍走進我房里,我就猜到了,偏僻的鎮子、四個陌生的男人、行動的時候殺氣十足,經驗卻不足,再猜不到四位是誰,我算是白在道上混了!”
**想起那晚輕易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搖頭苦笑,比起眼前這個看不出深淺的老江湖來,自己還真的只是個新手,一旁的飛機忍不住插話道:“那許哥你放著幾百萬不要,為什么又要收我們那幾萬塊領路費啊?”他一路上都在盤算著阿牛背包里的二十來萬現金該如何花費,畢竟,對于四個逃亡在外的男人來說,這筆錢真的不算多。
許文強沖飛機一笑:“不收下你們的錢,就算我有心幫你們,你們敢跟著來嗎?”飛機撓撓腦袋,阿牛眨眨眼,說道:“有道理!”眾人一起笑了起來。
許文強笑了一陣,面色漸漸嚴肅起來,緩緩說道:“四位也該猜到我是干什么的了,本來我要到靠近邊境的地方出貨,但給你們帶個路,介紹個人領你們出境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畢竟山水有相逢,江湖上的事,誰也說不準,能賣給四位這樣一個人情我還是很樂意的!”
“但是,”許文強口風一轉,“現在這人情怕是一時送不出去了,如果可以的話,或者,還請四位先幫我個忙,事成之后,我不但保證四位可以安全出境,還能得到一大筆錢和越南華人幫會的照顧,我想,這是你們現在最需要的東西,各位怎么看?”
**和安平對視一眼,同時心中一動,潛伏異國的資本和當地人的接應照顧,這兩樣東西對自己一行人的逃亡都太重要了,**遲疑了一下,終于開口道:“不知道許兄要我們幫什么忙?”
“殺一個人!一個毒販子,我一個人干不了,如果四位肯幫忙,這會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許文強說得輕松自然。
“許兄昨天晚上提起要我們幫個小忙,作為帶我們出境的交換條件,莫非就是這個?”**眼中閃過嘲諷神色,無論如何,殺人,絕對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許文強搖頭:“不是,昨天晚上,我只不過想讓各位幫忙帶個東西到邊境附近的一個小鎮里。”
“哦,你不能自己去?”
“不能,我不可以靠近那個地方?”
“哦,靠近了會怎么樣?”
“會死!”許文強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接著臉上現出狂熱的希冀神色來,“可現在不同了,只要殺死那個人,我就能回去,而你們,也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怎么樣?”
**拉了就要點頭答應的安平一把,緩緩說道:“如果許兄不能把整件事情說得清楚些的話,請原諒我們不能幫你這個忙,雖然我們是通緝犯,可不是殺手,也不愿意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冒險出去殺人!”
許文強猶豫起來,最后卻終于一咬牙說道:“好,四位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倒也可以告訴你們。——你們知道中越邊境的洪天甲洪爺嗎?”
安平、飛機和阿牛齊齊搖頭,**思索一陣,說道:“我倒是聽一個朋友提起過,洪鎮洪天甲,西南第一軍火大王,對不對?”
“對,就是他老人家!”許文強嘴角浮起苦笑,“從懂事開始,我就跟在洪爺身邊,一直到三年前,除了他兒子之外,我是他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