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順利攔了一輛出租車，溫綰在車上退了機票，又給湘子發了短信，說自己要在洛城多待幾天。
這么早，突然不知道要去哪。
地面積著昨晚的雨水，空氣濕潤，很清新。
因為穿得單薄，寒氣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溫綰蜷著身子還是抵御不了，便關上了車窗。
出租車司機看看后視鏡，顯得十分糾結。
剛才一上車他就問了客人要去哪里，可這位小姐專心玩弄著手機，沒有回答他的話。前面路口的綠燈即將亮起，不知該怎么走，他只能再問一遍：“小姐，您要去哪？”
“前面商場吧。”溫綰按掉手機屏幕，抬頭回答司機的問題。
她心想，先去商場買件厚外套，再吃點東西，十點去醫院看阿鋮。
溫綰從一樓到二樓，二樓到三樓，漫無目的地逛著。
櫥窗里模特身上的衣服依然華麗，上學的時候倒是很羨慕能買得起這些衣服的人，偶爾跟陸泠來逛的時候，只能站在一旁看著。那時候，她是買不起這些衣服的。
如今衣服握在手里，毫無溫度。不再懼怕吊牌上的價格，但也沒有當時心動的感覺。這些華麗的衣裳再也引不起她的興趣了，想到曾經整天忙著兼職，只為買一件漂亮衣服，也不覺得那種日子很難熬。
五樓電梯口的第一家店，她看上了一件白色的外套，這件衣服的袖邊上繡著簡單的花紋，很好看。
陪在溫綰身邊的店員說：“因為花紋是純手工的，所以價位高一點。”
溫綰搭言：“恩，很好看，就這件吧。”
店員迅速去找了適合溫綰的尺碼，打包帶到收銀臺。等溫綰付了款，店員禮貌地把手提袋遞給她。
對方正笑著送她出門的時候，迎面走來了陸泠。
兩人打了照面，表情里都有些不可思議，后來還是溫綰主動上去打了聲招呼。
“陸泠，好久不見。” 溫綰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點，面對陸泠的時候，她心里始終有負罪感。
陸泠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不可思議，不過她也在盡量克制自己。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搞得面紅耳赤就沒有意思了。僵持之下，她突然邀請溫綰去喝一杯咖啡。
看到溫綰臉上意外的表情，陸泠笑著說道：“怎么，溫小姐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陸泠的邀請的確讓令她意外。她一想到過去的事情，覺得今天的相逢或許是個機會，有些事情她們應該說清楚。哪怕過去的情分沒了，至少能相互釋懷。
上午的咖啡館安安靜靜，只有幾個學生模樣的女生圍在一起看雜志，并小聲地討論著封面上的人物。溫綰跟在陸泠身后，坐在了里面靠窗的一個桌子上。
女服務生拿著菜單詢問她們要點什么飲料，陸泠搶先說道：“一杯拿鐵，一杯濃檸檬水，再拿一些水果點心。”
濃檸檬水，溫綰一怔。
她過去最喜歡喝的東西，自己都差點要忘了。和陸泠這樣坐在一起的時候，總能回想到在洛城的大學時光。
“你現在過得好嗎？”溫綰問道。
不知道該聊些什么話題，要是一句話都不說地坐著，會讓氣氛更加尷尬吧。溫綰有意要化解陸泠心里的疙瘩，只能從最簡單的寒暄開始。
陸泠冷笑一聲，抬眼看向溫綰，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一蹶不振的我好不容易又站起來，算是過得還不錯吧。”
“一蹶不振”，這個詞，真是狠狠地刺痛了溫綰。
溫綰咬著干裂的嘴唇，雙手無處安放。一直以來，她都想當面跟陸泠說一句道歉的話：“陸泠，對不起。”
盛放著不同飲料的杯子整齊地擺在桌上，高貴典雅的咖啡杯，透明精致的磨砂杯。兩種不同的氣味交織在一起，散發出的味道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溫綰，沒想到我們的人生發生了這么巨大的轉變，你說，命運是不是很可笑？”陸泠率先將咖啡杯推向自己面前，她一邊攪拌，一邊冷眼望著溫綰，“我把你當做好姐妹，可我的好姐妹居然傷我最深的那個人。”
溫綰屏息。
早就料到陸泠會說這樣的話，可面對面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愧疚和難過更是加深了。常說往事會隨風過去，最后煙消云散，可最能牽絆情緒的，不外乎是往事。
“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我真的很感謝你過去對我的幫助，那些感情我一輩子都會記在心里。”
忽然覺得有些話難以說出口，她不擅長處理這些紛繁的感情糾葛，尤其自己深陷其中。因為是陸泠，是同一間寢室朝夕相處了四年的陸泠，是畢業后幫她介紹工作的陸泠，溫綰想解釋清楚。
她說：“事情最后變成那樣，我很抱歉。我跟付然從來不是因為愛情才走到了一起，而是……一些東西把我們綁在了一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但我和他已經結束了。”
“如果所有的感情都能在一句‘對不起’之后得到釋懷，這世界是不是就簡單很多？”陸泠輕輕抿了一口香醇的咖啡，今天不達目的，她肯定不會罷休。
“那你讓我怎么做，只要我能做到……”
溫綰極力想要彌補對陸泠的愧疚，恰好被對方抓住了話頭。
“我想要的很簡單，溫綰，幫我簽下一份單子，你欠我的，就算是還了。”
陸泠說得干脆利索，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仿佛是對一個陌生人最直白的命令，態度強硬，容不得絲毫反抗。
溫綰忘了該怎么呼吸，是過去她把陸泠看得太單純了嗎？這副面孔**裸地呈現在她面前，竟然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思忖了很久，溫綰問道，“什么單子？”
“和付然公司的一筆生意。”陸泠放下咖啡杯，繼續說道：“我家的公司出了問題，需要資金幫助，如果付然的公司肯跟我們做生意，會幫我一個大忙。”
坐在柔軟的椅子上，溫綰看著杯子里的檸檬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概她是今天全世界最倒霉的人吧，過去的生活，真是糟糕啊。
看到溫綰糾結的樣子，陸泠繼續說道：“你傷透了我的心，現在連這點忙也不肯幫。”
“你知道他現在有多討厭我嗎？”溫綰緊皺眉頭看著陸泠。她想幫她，盡自己的一切努力，補償對她造成的傷害。但為什么偏偏要和付然扯上關系呢？
“他愛你那么深，只有你自己看不出來吧。”
陸泠撂下一句話，神情冰冷地拿起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店，只剩溫綰一個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