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一家離世后,那些堂哥堂弟們就開始分外殷勤,可葬禮過后,沈泰就態度堅決地婉拒了他們的陪伴,讓眾人回了B市。
他們還是過后好幾天才知道沈宴還活著,沈鈺雖有把握,可說到底沈宴才是人家的親孫子。
還好這次的試探給了他信心,沈泰并沒有放棄自己。
飯后兩人話了些家常,夜深了也不見沈泰有挽留之意。
沈鈺十分識趣,也猜想到沈泰現在還不愿讓自己入住老宅,他看了眼手表,裝作吃驚道:“這不知不覺都十點了。叔公,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先走了。”
沈泰眼神清明,銀白色的頭發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他坐得筆直,喚了聲李烈,“送沈鈺出門。”
李烈是沈泰身邊的老人,沈鈺自然愿意跟他打好關系。
“那就麻煩烈叔了。”
“請吧,沈鈺少爺。”李烈招呼傭人扶老爺子上樓休息,然后朝著沈鈺頷首道。
老爺子愛清靜,主樓離停車的地方還要穿過一個小花園,小花園里除了幾盞路燈就沒有其他,黑漆漆的。
沈鈺亦步亦趨跟著李烈,幾次拐角處都險些讓他絆倒。
七轉八拐總算看到了廊下的白熾燈,沈鈺燦然笑開,欽佩道:“烈叔真是太厲害了,這么黑的路都平安無事走了過來。”
李烈態度冷淡又客氣,只是謙笑一聲:“走得多了,也就熟悉了。”
沈鈺從小就見到李烈跟在沈泰的身邊,知道沈泰十分器重信任李烈。如果能拿下他的助力,相信這個位置觸手可及。
“這些年辛苦烈叔了,一直替我們照顧叔公。叔公年紀大了,以后若是有需要的,烈叔盡管安排我們小輩就是了。”
沈鈺謹慎地擺低了姿態,既不顯得過于討好,又透露出示好之意。
李烈長相粗獷,體格壯碩,據說之前還是部.隊出身,平日里慣是板著臉的嚴肅表情,不茍言笑。
沈鈺沉著臉去端詳他的臉色,也看不出他有沒有親近自己的意思。
“沈鈺少爺說笑了,老爺給我養家糊口的機會,我自然得好好侍奉他,這都是我分內之事。”
沈鈺眼神閃了閃,很快笑開了:“倒是我想岔了。”
沈鈺也捉摸不透李烈的表情,原以為這種五大三粗的人最好拿捏,可沈泰身邊哪有等閑之輩。
想到這,沈鈺也不敢太過心急,老老實實跟著李烈去了車庫。
目送車子消失在山道彎處,李烈才收回視線回了宅子。
宅子后面種著幾棵松樹,其中最高大的那株正對著書房的方向。沈泰背對著門口,目光也不知是看著樹葉子還是樹杈上掛著的彎月。
李烈沉步走了過去,將沈泰腿上快滑落下去的毛毯撿了起來。
“他走了?”
李烈展開毯子披在了老爺子身上,點了點頭。
初秋的晚上已有涼意,就窗戶前坐著的短短功夫,沈泰就開始咳嗽起來。
“老先生,夜深了。”
沈泰緊緊抓著李烈的胳膊,手臂上的青筋都突了出來。他的眼里開始出現猛烈咳嗽的生理淚水,顯得十分痛苦道:“他沒說什么?”
“沒有。”李烈將沈泰攙扶起來,小心翼翼地送往臥室。
“只是對我十分客氣。”
沈泰一聲冷笑,渾濁的眸子里依舊目光犀利:“他倒是機靈。”
被攙扶著走了幾步,沈泰就難受地停下了腳步,呼吸變得粗重急促,“若是阿斐還在就好了……”
沈斐是沈宴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沈泰最滿意的繼承人。沈宴的父親貪圖享樂,碌碌無為,整日里混跡燈紅酒綠之中。沈泰早早就開始培養沈斐,撐著一副破敗身體只等他接自己的班。
可誰料世事無常,他得在沈宴和沈鈺之中選擇一個成為新的接班人。
沈鈺野心勃勃,沈宴卻又是個廢人……
老爺子嘆了口氣,一輩子沒被困難擊倒的脊梁終究是彎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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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房產起家,后面雖將業務拓展了許多版塊,可最盛名、利潤最高的還是老本行。
沈泰十幾年前圈了塊地,指著空落落,一片荒蕪的土地對著市.領導擲地有聲道:“再過幾年,這兒就是A市最繁華的CBD。”
那時候大家都笑沈泰自負輕狂,可現在……
沈鈺定的酒店剛好就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大廈,上面閃爍的大字在夜色里都锃明徹亮。
碎發間的水珠滑落進浴袍,沈鈺搖晃著高腳杯,眼里是勢在必得的決心。
淺笑著抿了一口紅酒,沈鈺這才有空跟父親交代了幾句。
沈凱不求上進,可也知道這回是走了大運,早就對沈鈺馬首是瞻。面對親生兒子不留情面的教導也連連應下,保證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沈鈺添麻煩。
沈凱是什么人,沈鈺也清楚,就跟自己那個搞出私生子的叔叔也沒大差。唯一值得慶幸的,無非就是到現在還沒有來歷不明的女人抱著孩子找上門。
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沈鈺退出聊天框滑了幾下,就看到小刺猬的備注。
“小刺猬……”嘴里輕聲喊出這個稱呼,沈鈺皺著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他不是沒有見過美女,沈家怎么說也是頗有基業,雖不如沈泰富裕,可身邊的鶯鶯燕燕依舊不少,甚至都不需要他勾勾手指。
只是匆匆一面,沈鈺卻清晰地記得她的長相。
既純又媚,兩股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融合的恰到好處,惹得人心癢難耐。
對方沒有回復自己的消息,聊天框里只有自己的一句介紹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沈鈺勾起唇角,不死心又去了一條信息。
桌上的手機安靜地躺在上面,一直沒有動靜。
幾杯紅酒下肚,沈鈺暈乎乎拿起手機翻看了一遍,小刺猬依舊沒有給他回信。
他鎖著眉頭,不甘心地編輯了一條消息:
【這位小姐,我思來想去,這次的車禍好像你的責任更大一點耶。】
咻的一聲,消息很快就發送了過去。
當然,依舊是石沉大海。
沈鈺的手指放在腿上敲了敲,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明天有空嗎?我們把事情好好解決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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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毯上的手機亮了又暗,三番五次的響動都沒有驚醒床上的女子。女子趴在枕頭上,瞧著睡得并不安穩,一只手還不舒服地垂了下來,打翻了白色藥瓶。
“嘩啦啦——”剛開封的藥瓶滾了下來,白色的藥片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