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何話可說?”
楊貴妃目光呆滯,擡著頭呆愣愣的望著李世民。
這個她愛慕了一輩子的男人此刻的目光卻讓她心裡發(fā)寒。
沉默半刻後,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癲狂,含著淚,手一指楊氏,嘶聲吼道:“陛下怎可偏聽偏信?都不給賤妾解釋的機會?!就因爲這賤人的幾句話便認定……”
“大膽!”
“砰!”一聲巨響,李世民把妝奩匣子扔到楊貴妃跟前,“死到臨頭,還敢怪別人?!”
精緻的妝奩匣子應聲摔成幾瓣,除了胭脂水粉外,還有幾封信箋飄落在地。
“你自己看!”
李世民顯是怒到了極點,見那楊貴妃顫.抖著手拿出信箋,嘴角冒出了冷笑,“還有什麼要說的?朕把你的孩子過繼給了大兄,你便如此不滿嗎?!你是想要做什麼?內(nèi)宮之事也敢對外言說?!看來楊氏說得對,皇后對你們太仁慈了,以至於沒了規(guī)矩!”
“這,這……”
楊貴妃傻眼,這是她大兄的跡沒錯。可問題她從來沒給家人寫信說過這事。她又不是傻子,就算心裡再不情願,哪可能寫信跟家人訴苦?還留下這樣的把柄等著這楊氏來抓?
呆滯的眼神慢慢聚焦,一絲冷笑如煙飄過脣邊。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彎腰朝著李世民拜下,嘴裡道:“昔年太子妃與盧國公大鬧崔府時,曾說了這樣一句話。”
李世民一愣,不知這人忽然又扯上自己兒媳做什麼。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那女子已慢慢站了起來,絕美的臉上掛著悽楚而絕望的笑,就這麼看著自己,那眼神忽然讓他心裡微微一動,蠕了下脣,口氣放軟了一些,“朕知你心中有怨氣,此事朕可不予計較,只是你身爲堂堂貴妃,怎可作下這等貪墨之事?”
“不予計較?”
楊貴妃完全站直了身子,笑了起來,悽慘而帶著自嘲的笑聲像尖針一般紮在李世民耳裡,讓他感到了一陣刺耳。
楊貴妃整了下衣冠,擦去了眼淚,昂起下巴,道:“妾身姓楊名妍,小字禾茹,出生弘農(nóng)楊氏,楊素之孫女,與漢代名相楊震乃是同宗。所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陛下既認定妾身乃是那卑賤之人,妾身無可辯駁!不敢辱沒家門,太子妃當年所說之言,但爲辭世之言!”
李世民瞳孔一縮,那邊楊氏也呆愣在那兒!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陛下,妾身去了!”
說著一拉裙襬,衝著大殿上的柱子便撞了去!
李世民大喝一聲,“快攔住她!”
“快,攔住!這是畏罪自殺!”
楊氏的聲音也適時響起,同時也衝向楊貴妃,企圖擋在前頭。
可她還是慢了一步。
“砰”的一聲,血液在雕著金龍的柱子上綻開,楊貴妃看著李世民,血流滿面,“妾身……沒……做過……”
說完這話,人便如麪條一般,軟軟的癱了下去。
“啊!”
楊氏尖叫著,撲到楊貴妃身上,“姐姐這是何苦?!陛下寬厚,讓你來只是想詢問下,爲何要做傻事,爲何要做傻事?!姐姐,嗚嗚,姐姐啊!知恥而後勇,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姐姐這是何苦啊?!大夫,大夫!”
楊氏淒厲的喊聲迴盪在甘露殿內(nèi),沒多久,便有一羣太醫(yī)署的醫(yī)正們趕快。
再過了一會兒,楊貴妃被擡了出來,雖沒死,卻也是去了半條命。
又過了半日,楊貴妃甘露殿撞柱以正清明的事便傳遍了後宮,就連禁足中的楊曉然都知道了這事。
“大姑娘,這個楊氏太囂張了。貴妃都以死證明自己清白了,可那楊氏還不放過她。見陛下遲疑,那個證明楊貴妃貪墨的小黃門忽然爆起,也一頭撞在柱子上,死了。”
錦姑頓了頓又繼續(xù)道:“嘴裡還喊什麼,自己說了實話得罪了楊貴妃,早晚都沒活路,只求陛下開恩,能保全他的家人。”
楊曉然瞇著眼,冷哼道:“這楊氏倒是有些手段。這小盧子分明就是被她脅迫的,而脅迫的籌碼正是他的家人。”
“大姑娘何以見得?”秋菊好奇地問道:“之前陛下猶豫了,他爲什麼不說出真相來?”
“楊氏得.**.,我禁足後,她藉著查賬一事拉攏了不少人。且她這多年雖低調(diào),卻也不是什麼事都沒做。短短時間內(nèi)聚集起這多幫手,這個楊氏果是不簡單啊……”
楊曉然冷笑著,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
果然是能讓李二在長孫死後還能起衝動立爲皇后的女人,當真半點都小覷不得。
“大姑娘英明。”
錦姑低聲道:“奴婢偷偷打聽了下。這個小盧子還有個妹妹,因著哥哥入宮,頗得楊貴妃娘娘賞識,便替他說情賞了個美差,負責宮中採買,也可以出宮時常看看妹妹。他那妹妹早就嫁人了,雖是小門小戶的,但因有哥哥看顧,日子過得很是不錯……”
“這宮中採買可是肥缺啊……”
楊曉然淡淡道:“楊氏此事得以順利進行,一是手段高明,抓住陛下最忌諱的兩件事;二便是把人性之惡抓準了。”
喝了一口茶,道:“這樣的美差眼紅嫉妒的人可不少呢。”
頓了頓又道:“秋菊,讓趙四注意著動向,還有,派個機靈眼生的好好查一查,給本宮盯緊了與那個小盧子公公相熟的人。”
“是,大姑娘……”
打開摺扇,看著扇面上精緻的畫兒,一絲冷笑勾起,喃喃自語道:“這後宮怕是要不安省了……”
錦姑等人一聽這話,頓時心中一緊。聯(lián)想起最近的事也覺不可思議。
一個在後宮混了大半輩子的女子,多數(shù)時候只如隱形人一般,甚至連宮廷宴會都不能參加。可發(fā)動起來的力量卻是令人感到心驚膽戰(zhàn)。
僅僅只靠陛下一句話,那個女子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韋貴妃,楊貴妃,德妃,哪一個不是人精?潛邸老人,在宮中經(jīng)營多年,豈是那麼好拿捏的?
這可這楊氏卻有法子將這幾人玩弄於手掌,她在這後廷到底掌握了多少力量?又是怎麼做到的?
似是看出了錦姑等人的疑惑,楊曉然悠悠一嘆,合上摺扇,握在手中,道:“她是個有心得,能忍辱負重這多年豈是簡單角色?而更重要的是,她於陛下有恩,又忍受了這多年的苦。一個男子只要心裡有你,還重點情的話,一旦時機合適就會回報這個女子。在那個男子看來,這女子所有吃的苦都是因爲對他的愛慕……”
楊曉然嘴角冒出了一絲嘲諷,“特別是位高權重者……”
秋菊一顫,眼裡露出一絲不敢置信,“那,那之前爲何?”
“因爲皇后!”
楊曉然搖著頭,“阿翁與母親伉儷情深,此事……咳,說出來總是不大好,自然要顧著母親的臉面。且父親對於母親的勸解總能聽進去。可現(xiàn)在母親不在了,這楊氏又有心經(jīng)營,引起了阿翁的愧疚,所以這獨.**.的原因恐怕就是在此。”
“娘娘……”
正在說著話,趙四的聲音響起。只見他從外面走進來,神色顯得很不好,行禮後,便道:“娘娘,楊貴妃爲褫奪了貴妃封位,降爲妃了……”
“什麼?!”
楊曉然驚愕,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楊貴妃雖有前隋血脈,可到底還是比較受.**.的,不然也不會被升爲貴妃。
就這樣一個人,說擼就擼了,這楊氏當真好手段!
楊貴妃這一撞是白撞了。
慢慢地坐回位置,思索了半晌後,道:“繼續(xù)盯著。有事立刻來稟報。”
“是!”
醒來後的楊貴妃一聽這消息,氣血上涌,當場吐了血,再次暈厥。而那楊氏卻還要假惺惺的來探望,使得楊貴妃病情加重,沒幾日下來,便憔悴的沒了人形。
鬱悶中的楊貴妃在悲憤中寫了一封信,把信交給陪嫁進來的丫鬟,千叮萬囑一定要想法送到太子妃手中。
在這個時候,楊貴妃覺得如果還有人能幫助自己的話,那就只剩下太子妃了。
而她也是唯一能夠跟楊氏抗衡的人。
躺在病**上的楊貴妃左等右等,那個伺候了自己一輩子的丫鬟好似一去不返般。過了幾日後,她沒等到自己的忠僕,等來得只是一道聖旨以及忠僕受不住刑,畏罪自殺的消息。
而她本人的封位也是一降再降,從此宮裡再也沒有楊貴妃,只有一楊嬪。
楊氏藉著查賬一舉扳倒了楊貴妃,頓時風頭無二,才短短半月時光,儼然已成宮中第一人。
別人在降,而她卻在升。
從沒封位到才人,再從才人到婕妤,竟然只用了一月不到的時間,上升的速度簡直跟坐了火箭一般。
身邊立刻就圍起了一堆甘於擁符的低級嬪妃,每次出行都一堆人跟著,很有那後宮第一人的派頭。
而天子似還嫌恩.**.不夠一般,****賞賜不斷不提,居然還公開表揚她這回辦事得力。外面的朝臣不清楚狀況,只以爲這楊婕妤公正,雖然對於她的身份還有意見,可左右也不過是升成了婕妤,又有皇子傍身,一時間倒也沒什麼意見。
畢竟是天子家事,也不能太過干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