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眉頭一皺,衣服放了一年卻不是原來的顏色?!
藍新看了朝夕一眼,目光里帶上了幾分驚懼,“那本是一件月白的內(nèi)單,可等奴發(fā)現(xiàn)的時候,那月白的衣衫卻竟然變成了暗灰之色,奴那件箱子雖不貴胄,卻十分嚴實,未見水未見灰的,箱子里的其他衣裳都是好好的,卻怎么變了顏色?”
“奴當時便覺得不對,可不敢聲張,又不敢隨便講那衣物拿出來扔掉,只得繼續(xù)將那衣物藏著,又等了一段時日,奴覺得委實放心不下,便又去看那件衣裳,這一次再看之時,奴卻真真正正的發(fā)現(xiàn)了這件衣裳的問題……那好端端的衣裳,卻竟然一觸就碎了!”
說至此,藍新眉頭皺的極緊,雙眸落在虛處,仍然有兩分不可置信和驚怕,仿佛又變成了當年那個小心翼翼守住自己秘密的內(nèi)史,“那衣裳乃是極品的絲緞,沒有遇見火怎么好端端端的一觸就碎了?白月的絲緞,碎了之后卻是灰黑色的齏米分碎屑,當真如同被燒過一般,奴那時候只覺的百思不得其解,又因為害怕根本不敢去問旁人,就在這時候,奴忽然想起來小時候祖父講過的幾次藥理,奴那時候還小,祖父講的別的藥理早就記不清了,可唯獨那一次奴直到現(xiàn)在都記得十分清楚,因為那一次祖父講的是毒。”
“世上是藥便有三分毒性,而毒能做的事情很多,比如有的金石冶煉之毒便能將好好的物件化為烏有,奴便親眼見過祖父用毒將一本書變成殘片,好好的紙張被腐蝕的一觸便碎,顏色也變的如同黑灰一般,想到這里奴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為什么兩個身體健壯的內(nèi)史好端端的去同時因風寒而死……再想到莊姬王后和兩位內(nèi)史的病狀和結(jié)局都相同,奴更是覺得五雷轟頂,時隔一年之后,奴似乎知道了這宮里最聳人聽聞的秘密!”
“莊姬王后哪里是病逝,她根本是被人下毒而死!而下毒之人沒有將毒放在她的吃食之中,卻是放在了最叫人想不到的衣物之上,莊姬王后日日穿著,癥狀開始的極其緩慢叫人不易察覺,等開始診治,卻是無論如何都治不好只有死路一條……”
藍新越說語氣越發(fā)堅定又憤慨,說至最后話語猛地一斷,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的愣在當場,仿佛就是當年那個剛發(fā)現(xiàn)秘密滿是震驚害怕的內(nèi)史,她整個人定定的站著一時間失了言語,而一邊聽著的墜兒和子蕁早就震驚的口不能言,心中懷疑是一回事,可聽到十幾年前如此逼真的細節(jié),墜兒和子蕁還是覺的憤怒驚訝諸多情緒交織無法言語。
再看朝夕,她仍然坐在琴案之后,眉頭輕蹙,目光如寒川一般冰冷無波。
她怎么也沒想到,能從藍新這里聽到當年之事,且還是如此叫人悚然的細節(jié),沒有人知道下在莊姬身上的毒還害死了另外兩個人,更沒有人知道,藍新這個小小的內(nèi)史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并且一隱藏便隱藏了十三年,十三年之后,她告訴了朝夕。
當年的朝夕不過四歲,莊姬死后朝不保夕,在被逐出巴陵,且身邊之人一個接一個死去,她哪里還有機會再去宮中追查莊姬的死因?想過諸多種可能性,可是藍新說的這種她卻當真從未想到,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當年莊姬之死的真相!
“當年事發(fā)之后,可有人來尚衣司過問過母后衣物處理之事?”
過了良久,朝夕筆直的身子才緩緩一動,那黑沉沉的眼看過來,也讓沉浸在當年的藍新回了神,她也靜靜的看了朝夕一眼,她剛才才說完了她母后被下毒謀害而死的真相,可朝夕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沒有憤慨,也沒有傷悲,只有連她也無法看透的深沉莫測和沉穩(wěn)鎮(zhèn)定,藍新心底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去,她來公主府一個多月,終究是沒有看錯人。
若此刻的朝夕或者憤怒或者傷心或者因為當年之事時隔太久而覺得喪氣,她都會后悔自己講出當年的情景,在這公主府做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管事,也能過完這輩子。
藍新定了定神將自己從回憶之中拉出來,回答卻有些叫人失望。
“公主殿下,當年奴只是個內(nèi)史,據(jù)奴所知沒有人來問過,不過……不過奴猜必定有人來過問過,那幕后之人是一定要確定王后的衣物有沒有被處理干凈的,否則被人發(fā)現(xiàn)了必定又要生出波瀾,只是奴那個時候位分不夠不知道罷了。”
朝夕瞇眸,“那之后,你將那殘存的衣物如何處置了?”
藍新聞言面生歉意,緊張的攥住了自己袖口,“公主殿下,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奴因為這發(fā)現(xiàn)驚怕不已,后來那衣服也都沒法保存,奴可以留下一件衣物,卻不能留下一包毒藥,后來奴尋個了時間將那箱子里的衣服都燒了,那衣服奴到底是沒有保存下來。”
朝夕聽著倒沒有明顯的失望之色,那衣服縱然保留至今,也只是一堆毒而已,也不能只看著一堆毒就能查出來那幕后之人是誰,朝夕十分平靜的聽著,搖了搖頭,“你不必緊張,我只是問問你罷了,即便你能留著,想來也是派不上什么用場,當年之事難為你還記著,也難為你愿意告訴我,你有你的不容易,我都明白。”
這話太過寬心,藍新這才微微釋然幾分。
朝夕卻又接著問,“你來公主府這么久了,為何到現(xiàn)在才說?”
藍新聞言苦笑一聲,“奴……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奴不知道公主是作何打算的,也不知道公主現(xiàn)如今長大了是什么樣的人,如果貿(mào)然告訴公主而公主此前沒想過莊姬王后是被害的,這會兒怕是要雷霆大怒,公主若是沖動之下去找王上理論,不知道會不會被當年那幕后之人加害,那樣豈不是害了公主?這一個月來奴侍候公主,也在想公主此番回來的目的,怒雖然至今不知道公主到底作何打算,卻是看明白公主是怎樣的人,再加上……再加上昨日宮中鬧出事端,聽說于美人被救上來之后說了些話,那些話公主必定聽到了,也必定有了懷疑,后來于美人更是因此喪命,公主必定會為此事上心的,奴這才想著要不要說出來。”稍稍一停,藍新又道,“而奴也是剛才方才知道,公主肯定是早就想到過莊姬王后是被謀害的可能性的,不僅如此,公主此番回來,必定是想替莊姬王后討回公道。”
朝夕聞言卻挑眉,“哦?何以見得?”
藍新眸光一轉(zhuǎn),似乎在回憶,“公主昨日知道的此事,且于美人又被害,公主心中必定更為肯定了莊姬王后當年病逝有隱情,若公主是剛知道此事,必定無比震怒,可剛才奴看公主殿下回府之時神態(tài)泰然,只和我們說了楊夫人的事卻并未提起于美人那話,想必是此前就有了猜想這一次才能這般鎮(zhèn)定從容,而于美人此番不僅幫公主肯定了心中所想,也將莊姬王后被害之事提到了眾人的眼前來,可謂是幫了公主,所以公主才一切盡在掌握。”
朝夕想了想,她今日回來的確沒有提及于美人之事,只因為在她看來的確如藍新說的那樣,她早就猜到了,而今此事被提出來她貿(mào)然行事必定不好,所以才如此鎮(zhèn)定徐緩圖之,卻不想藍新竟然能看出這么許多,藍新或許不是什么鉆營高手,可她在宮中這二十多年卻不是白待的,朝夕深重的看了藍新兩眼,這才微微頷首,“從前不知你如此玲瓏心思,今日我倒是要謝你,我母后之事暫且不論,往后這公主府便靠你打理了。”
這話一出,朝夕既是在道謝也是在表明她的立場,往后,她便將她當做自己人看了,藍新聞言沒有得嘗所愿的喜出望外,相反她好像早就想到朝夕會這樣,亦或者早就打算不管朝夕怎么看她她都會為公主府盡心一般,她的淡然讓朝夕更為滿意。
“殿下放心,公主府內(nèi)事奴必定不會出差錯的。”
朝夕點點頭,看著藍新忽然又道,“你既然知道當年的秘密,卻為何還主動自請來公主府,難道你來的時候就不會害怕嗎?我若不是你想的那般人,公主府只怕要因為此事遭難。”
藍新說她只是在宮中多年想出宮尋個安穩(wěn)之處,可那是在她沒說她知道當年秘密的時候,而今她說了,那便不能以同一種心態(tài)論處了,既然知道這個秘密,那她便能想到公主府不算個安慰的地方,就算朝夕不為了莊姬的死明察暗訪惹上事端,可那幕后之人當年能害死莊姬如今便能再害死她?公主府哪里能算得上安穩(wěn)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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