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嫣剛走到門口便碰到了從外面歸來的朱勤,面色微變,朱嫣趕忙對朱勤行禮,朱勤正將腰間佩劍接下來扔給侍衛(wèi),一看到朱嫣便停下了腳步,朱嫣身邊帶著兩個侍婢,著一身淺藍色宮裙,身上披著件靛藍的斗篷,一看便是要出門去。
朱嫣盈盈下拜道,“嫣兒給哥哥請安。”
朱勤上下打量朱嫣一瞬,“這是要去哪里?”
朱嫣起身來,笑意溫柔,“嫣兒正要去學琴呢。”
朱勤點點頭,像是十分滿意的樣子,卻又蹙眉道,“出去之前先跟我來一下。”
朱嫣有些訝異,朱勤若是無事,是不會隨便和她說話的,看來這下是有事了,朱嫣點點頭,掩下眼底的凝重,帶著身邊兩個侍婢跟著朱勤朝主院而去。
入了主院,朱勤徑直入了書房,朱嫣自然而然的也跟了進去,侍從在外面掩上門,這書房之中便只有她們二人,朱勤走到書案之后去落座,面上有幾分疲憊,“今日一早王上已經(jīng)將搖光公主大婚的部分賞賜送去公主府了,宮里也下令開始準備公主的大婚。”
朱勤一邊揉著自己額角一邊說著話,語氣沉沉的,叫人聽不出情緒來,饒是如此,朱嫣聽到這話小臉還是白了一白,“哥哥的意思是……”
“既然婚事開始準備了,過不了幾日你的諭旨也會到的,媵侍要準備的東西雖然沒有公主那樣多,可是此去燕國路遠,還是要準備些東西的。”
朱勤說著放下手來,眨了眨眸便看到朱嫣的神情有些不對,眉頭一皺,他語聲一下子更為陰沉,“怎么了?你怎么這個表情?怎么,要離家了所以覺得害怕了?”
朱嫣的神情的確很怕,卻絕對不是因為要離開家所以很怕,她被問的語聲一啞,動了動唇卻不知道怎么說,斂眸一瞬,終于是猶豫的道,“哥哥……嫣兒……嫣兒的確很怕……嫣兒有點不想去那么遠的地方了,若是去了,便永遠都不能回來,嫣兒怕……”
這般說著,許是真的想到了離家萬里朱嫣的眼眶是真的紅了,朱勤看著朱嫣這般眉頭皺的更緊了,“嫣兒,你從小便得族中最好的教養(yǎng),為的是什么你難道不清楚嗎?”
朱勤的話直接而殘忍,朱嫣聽的淚盈于睫,朱勤便繼續(xù)道,“何況家中不會虧待你的,你此去燕國,身邊帶的人和物都是最好的,不僅如此,往后家里也會一直幫著你,你雖然在燕國,卻也和留在蜀國沒什么兩樣,你明白嗎?”
朱嫣絞著手帕,唇角抿的緊緊的,“可是哥哥,我過去是做妾的……我……”
朱勤瞇眸,“嫣兒,你怎么不明白呢?宮中的兩位公子還沒有開始準備娶親,而你已經(jīng)到了適婚之齡,第一,段氏如今不比從前,哥哥不會讓你跟著六公子,第二,那位八公子哥哥也看不上,第三,哥哥不會將你嫁給比咱們家族還差的人家,所以眼下燕世子便是最好的人選,莫說眼下,便是將來,燕世子也是最好的人選,你過去也是貴妾的身份,等世子將來登上了王位,你便是燕國的夫人,你且看看宮里的孫夫人,比王后又差了多少?更何況是在燕國,嫣兒,哥哥不會害你,這條路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們家族,都是最好的。”
微微一頓,朱勤又道,“因為世子殿下吐露過不喜侍從的緣故,王上并未準備更多的媵妾同去燕國,所有人之中只有你是出身最高最有才德的,你害怕什么呢?”
白色的斯帕快要被朱嫣絞爛,她的表情越來越委屈越來越抗拒,而朱勤的目光則是越來越深沉,“所以昨日我才讓你入宮多去走動一番,若是籌備婚禮了,勢必讓宮里也將你的那份準備的盡善盡美,如此在世子眼底你的位分也會更高幾分。”
朱嫣抿著唇,聽完這些艱難開口道,“可是……可是燕世子不會喜歡我……”
朱勤蹙眉,“喜歡?那你以為燕世子會喜歡誰呢?喜歡搖光公主嗎?可就算再喜歡,他的身邊也不可能只有搖光公主那一個人,他不僅會有你,還會有別的燕國貴族的小姐,而你為何要在乎他的喜歡,你只要用你的溫柔知禮善解人意侍候他,讓他心底記得你好便行了,嫣兒,從小先生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你以為宮里的女人是怎么生存的?”
每一句話都是血淋淋的直白,朱嫣低著頭眼神有些痛苦,為什么就不能在乎喜歡?若是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同床共枕,若是為一個不喜歡的人生兒育女,若是為了一個不喜歡的人被終日困在一處囚籠一般的深宮之中,那該是什么感覺?這般想著朱嫣的面色更為發(fā)白,“哥哥,就不能換族中其他女兒去嗎?受教養(yǎng)的并非嫣兒一個……”
朱勤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聽出來了不對勁,朱嫣并非是少女出嫁離家那般的害怕和排斥,朱嫣似乎是真的不想去燕國,哪怕她要跟著的人是燕世子,哪怕他這個做哥哥的已經(jīng)許諾了跟著她的都是最好的人和物,瞇了瞇眸,朱勤的神情陰沉沉的嚇人,“嫣兒?”
他喚了一聲,卻沒有說辭,朱嫣被嚇得一顫,顫顫巍巍的抬起頭來看著朱勤,對上朱勤的眼神,朱嫣整個人更為瑟縮畏怕,她從小和朱勤一起長大,實在是了解朱勤的行事風格,朱嫣眼神閃爍兩下,又極快的垂了眸,朱勤這邊站起身來,從書案之后繞出來,徑直走到了朱嫣身邊去,朱嫣下意識后退一步,只以為朱勤要對她動手了。
見她后退一步,朱勤眼底的疑惑更重,他走到朱嫣身前站定,目光直直的看著她,片刻,又繞著她邊走邊打量的看了一圈,他步伐走的極慢,腳步幾乎沒有聲音,屋子里一片靜默,只有他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的刺在她身上,朱嫣額角溢出汗意來,整個人緊張的身子緊繃了起來,某一刻,朱嫣忽然咬著牙道,“哥哥放心,嫣兒會嫁的!”
朱勤腳步停下,正站在朱嫣側(cè)面,他的目光似刀似箭,從他的方向恰好能看到朱嫣緊緊抿著的唇角和濕潤的眼眶,他又看了朱嫣片刻,這才移開目光去,“好,那就好,哥哥知道嫣兒是不會讓哥哥失望的,去學琴吧,等過幾日宮里的諭旨下來再說。”
朱嫣沒有如臨大赦,反而在原地僵立了片刻才轉(zhuǎn)身朝外走去,這一次甚至連行禮都忘了,看著她走出門,朱勤便站到了窗邊去,便又看著朱嫣仿佛丟了魂兒一般的從屋子門口一路走出了院子,朱勤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出聲道,“來人。”
親隨從外面進來,看到朱勤的側(cè)影忙斂了心神,“主子有何吩咐?”
朱勤仍然看著窗外朱嫣消失的方向,“這些日子小姐都去了哪里?”
那親隨抬起頭來,想了想方才道,“姑娘除了昨日入宮之外只是每日里去先生那里學琴,別的時間至多去采買些水米分綢緞,其他時間都在府中待著。”
朱勤微微瞇眸,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微芒一閃而逝。
“派人跟著小姐,看她學琴都和什么人接觸。”
那親隨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可朱勤有令卻一定要遵從,低低應了一聲,忙轉(zhuǎn)身出去吩咐。
這邊廂,朱嫣失魂落魄的從院子里走了出來,站在外面的兩個侍婢一見她神色如此忙上前來將她扶住,其中一人擔憂問道,“小姐?怎么了?二公子說了什么?”
朱嫣站在原地,面上悲憤痛苦迷茫等情緒交織復雜,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卻是什么也沒說便朝外走,那一人又道,“不管二公子說了什么小姐都不要放在心上,待會兒去學琴呢,小姐每次去學琴都是高高興興的,眼下可不能苦著臉啊……”
這侍婢本是開解安慰之語,可朱嫣聽到這話腳下卻是一頓,她搖了搖頭,忽然轉(zhuǎn)了個方向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一邊走一邊朝主院看了一眼,似乎害怕朱勤跟在后面監(jiān)視她一般,兩個侍婢不知朱嫣如此是怎么了,朱嫣卻喃喃道,“不學琴,現(xiàn)在不能去學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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