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氣溫下降。
秋高氣爽,正是狩獵之時。
平民百姓還在為生計而操勞,京中權(quán)貴卻已忙著去打獵了。
大明的皇家秋獵傳統(tǒng),曾經(jīng)一度斷絕。
鼎泰帝整頓軍隊期間,重新恢復(fù)秋獵活動。甚至在北京到張家口的鐵路修通之后,他親率軍隊坐火車到那里,然后翻越野狐嶺去燕子城(張北縣)打獵。
緊接著,又勒令全國軍隊,一年一小操,五年一大操。
即讓全國各大軍區(qū),一年組織一場小型軍演,五年組織一場大型軍演。
但到了鼎泰帝晚年,軍演又開始糊弄。索要軍演費用時,一個比一個積極;真正進行軍事演習時,規(guī)模卻越來越小,大部分的駐軍都懶得調(diào)動。
這次便是借著秋獵,洛陽禁軍要進行一年一度的小操(小型軍演)。
謝衍身為駙馬,自然也要參加。
因為駙馬都尉屬于頂級武職,即便沒有任何軍權(quán),也得跟著出席這種重大軍事活動。
“這是兵部送來的燧發(fā)火銃,”朱棠溪指著一個長盒說,“六郎會用火銃嗎?”
謝衍搖頭:“不會。這把火銃我可以一直留著,還是只能在秋獵期間持有?”
朱棠溪解釋說:“六郎是正二品武職,私宅之內(nèi),可以保留不超過五件火器。但不得持有火炮、轟天雷等物,而且能持有的彈藥也有限制。”
謝衍樂呵呵打開槍盒,男人哪有不喜歡武器的?
上輩子,他只在大學(xué)軍訓(xùn)時摸過槍。
謝衍對古代火槍所知甚少,但也曉得膛線是什么。他發(fā)現(xiàn)這把燧發(fā)槍已經(jīng)有膛線了,子彈則呈長條形,前端為錐形或球形彈頭,后端則用紙殼包得嚴嚴實實。
“這火銃不會炸膛吧?”謝衍忍不住發(fā)問。
朱棠溪笑道:“不會的。”
大明開國百余年來,由于內(nèi)外部軍事壓力極小,火器的發(fā)展速度自然也非常慢。
就連線膛槍,也是在鼎泰帝整頓軍隊時普及的。
在此之前,線膛槍已經(jīng)被發(fā)明出來,但從朝廷文官到軍隊將士,都懶得進行大規(guī)模換裝。目前能用就行了,費那么多錢換成線膛槍干嘛?
雷汞火帽槍也有了。
雷汞是一個兼職化學(xué)家的道士搞出來的,而且當場被炸得半死,十幾天之后死于感染。
鼎泰帝當時還想發(fā)展雷汞火帽槍,但儲存、運輸時危險系數(shù)太高,且裝填速度比燧發(fā)槍還慢,導(dǎo)致從后勤部門到戰(zhàn)斗部隊都強烈抵制。
近幾年,有人提出把火帽與定裝彈結(jié)合,但朝廷始終不撥發(fā)研究經(jīng)費。
估計就算有人自費研究出來,朝廷也不會答應(yīng)給軍隊換裝。因為從上到下利益牽扯太多,而不換裝也足夠火力碾壓敵人。
“殿下,六郎真威風!”青鸞眼睛里冒著小星星。
卻是謝衍換上了一襲蟒袍,而且是軍旅特制款,不但袖子收窄成箭袖,而且還要戴上護腕。一雙皮靴,也是特制的軍靴。
朱棠溪說:“雖不是真要上戰(zhàn)場,做為皇帝儀仗卻也綽綽有余。”
秋獵和操演,都需要小皇帝出面。
而駙馬即副馬,皇帝出行的時候坐正車,駙馬就是掌副車之馬的職務(wù)。
大明現(xiàn)在駙馬數(shù)量雖然不少,但四十歲以下的并不多,需要謝衍這種年輕駙馬撐場面。
試穿一陣,謝衍就把蟒袍脫下,去看剛改造完成的實驗室。
實驗室由公主第藏書樓的兩間房改造,墻體主要由磚石砌成,盡可能少用木頭等易燃材料。
托化學(xué)學(xué)會購買的實驗器材和化學(xué)品,今天上午也都全部送來了。
“這個是坩堝,這個叫試管……”謝衍把各種物品拿出來,一邊擺放一邊給公主做介紹,青鸞、黛玉、寶釵等人也在旁邊聆聽。
她們都有可能做謝衍的實驗室助手。
尤其是黛玉,因為做事特別細心,謝衍決定平時讓她負責打理實驗室。
謝衍說道:“這種貼紅紙標注名字的化學(xué)品,都是比較危險的。須輕拿輕放,避免觸碰到火焰,避免跟其他化學(xué)品接觸。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不在實驗室的時候,你們不要自己進來,等都操作熟練之后再說。”
朱棠溪笑道:“我以前親手做過物理實驗?zāi)兀@些化學(xué)實驗肯定也能很快上手。”
把實驗室收拾好,謝衍就帶著大家離開。
今日天氣涼爽,他不太想工作,打算在園林里玩耍。
嗯,天氣熱的時候,他也不是很想工作。
池畔的垂柳迎風飄蕩,公主和侍女們的裙擺衣帶,也時不時被秋風吹起又落下。
謝衍拉著公主的小手,漫步于這微風之中,秋日太陽冷暖適宜,只覺人生如此便已足夠。
在園林逛了一陣,公主忽然想打手毽。
眾人很快轉(zhuǎn)移到球場,謝衍自負羽毛球技高超,以一敵二對陣公主和青鸞。
“哎呀,風變大了!”青鸞突然驚呼。
朱棠溪說:“我們要占上風位。”
謝衍只得交換場地,逆風位置以一敵二,被兩個女人打得狼狽不已。
球場上歡笑聲不斷,謝衍每一次出糗,公主和侍女們都嬌聲歡笑。
“不行了,我要歇一歇。”
謝衍很快累出一身汗,把羽毛球拍交給其他侍女。
沒過多久,一個侍女帶著男隨王興過來:“六郎,磁州機械廠的電報。”
謝衍打開電報紙閱讀,只見上面寫著:“球磨機各主體部件已澆鑄完畢,明日開始焊接組裝。駙馬可要來磁州參與試驗?”
“回復(fù)他們,不必。”謝衍對王興說。
“是!”王興立即跑去發(fā)電報跑腿兒。
最原始版本的球磨機結(jié)構(gòu)非常簡單,機械廠那邊自己就能搞定。
接下來做試驗的真正目的,是想知道不同內(nèi)徑的球磨機,在研磨不同物料時的最佳轉(zhuǎn)速。再根據(jù)各種試驗結(jié)果,調(diào)整球磨機的齒輪,做成應(yīng)用于不同場景的機器。
這東西由謝衍提供設(shè)計思路和基礎(chǔ)圖紙,磁州機械廠負責制造、改進和反復(fù)試驗。申請到專利之后,專利權(quán)益雙方各占一半。
當然,由于磁州機械廠屬于官營機構(gòu),而且球磨機的應(yīng)用非常廣泛,工部那邊正在打主意把專利給買斷。
用于修建真太鐵路的官營水泥廠,也要找謝衍購買專利使用權(quán)。這些水泥廠不知道要維持多久,極個別的可能鐵路建完就關(guān)閉,所以相關(guān)專利也是一次性買斷。
朱棠溪打羽毛球累了過來休息,謝衍隨口跟她談起此事。
“為真太鐵路而建的水泥廠,恐怕不止一座兩座,而且許多是建在山區(qū),鐵路修完就要關(guān)門歇業(yè),”謝衍說道,“我對此無所謂,送給朝廷賣個面子都可以。主要是球磨機,各種礦山和工廠都能用到。”
朱棠溪說:“你打算賣多少錢?”
謝衍笑道:“我想賣一百萬貫,但工部肯定覺得我獅子大開口。”
“一百萬貫?”朱棠溪驚道,就連她都覺得是一筆巨款。
謝衍說道:“一百萬貫,只是賣斷一半專利。畢竟另一半專利,在磁州機械廠手里。”
朱棠溪說:“太貴了,朝廷不可能答應(yīng)。”
“那就喊價三十萬貫吧,我的底價是十五萬貫。”謝衍也傾向于把球磨機專利賣斷給朝廷。
因為跟合作商一家一家的談專利太麻煩了,尤其是專利分成就更讓人頭疼。
此時的發(fā)明家們,基本不搞專利分成,因為商家很容易作假賴賬。想要通過專利來獲得錢財,比較常見的就是分區(qū)域賣斷授權(quán)。
比如我在河北省選一家優(yōu)質(zhì)合作商,把該專利在河北省內(nèi)的使用權(quán),一次性賣斷給他們。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有人在河北省侵權(quán)也跟我無關(guān)。
一個省一個省的談,比把專利完全捏在自己手里更具操作性。
更有甚者,幾個省幾個省的談合作。
朱棠溪說:“你若喊價三十萬貫,估計最后是二十萬貫左右成交。這筆錢也很多了啊,沒想到球磨機這么值錢。”
“我說要賺錢養(yǎng)姐姐,并非虛言吧?”謝衍笑嘻嘻說。
朱棠溪心里甜絲絲的:“我就知道六郎不會騙人。”
事實上,謝衍如果沒有駙馬身份,又或者在學(xué)術(shù)界地位不高,他的發(fā)明專利極有可能被坑掉。
專利法很少能真正保護發(fā)明家的利益,更多的時候反而是朝廷或資本家的工具!
次日。
謝衍和公主收拾整齊早早的就來到皇城之外。
葉太后是攝政太后,自然要參加這次秋獵操演,朱棠溪須以公主身份隨駕。
謝衍當然是做小皇帝的跟班。
他穿著一身軍旅版蟒袍,迎親時所用的銀鞍馬具,今日也給馬兒裝備上了。銀鞍側(cè)方還掛著槍袋,用于放置兵部發(fā)給他的火槍。
隨行駙馬共有六人。
包括謝衍在內(nèi),兩個是小皇帝的姑父,四個是小皇帝的姐夫(同父異母的姐姐)。
年齡太大的駙馬,今天并沒有參加。
天亮不久,小皇帝和葉太后的車駕出宮。
朱棠溪的馬車,緊緊跟在葉太后的鸞駕后面。
謝衍則與另外五位駙馬,跟在小皇帝的車駕后方,同行者還有許多沒帶兵的異姓公侯。
隨著唱贊官一聲呼喊,謝衍翻身上馬,跟隨車駕緩緩向前。
他不僅馬鞍側(cè)方插著火槍,腰間也懸著一把寶劍。
街道兩側(cè),許多洛陽市民來看熱鬧,人們歡呼慶賀著這次秋獵。
謝衍也挺激動的,人生中第一次打獵。
順便學(xué)學(xué)怎么使用古代的燧發(fā)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