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這是一個跟元旦同樣重要的節(jié)日，甚至超過了端午、中秋和重陽。

大雪降瑞，普天同慶。

朱國祥剛登基那兩年，鬧了不少水旱蝗災(zāi)，接下來幾年一直風(fēng)調(diào)雨順。

除了……特別冷。

霜災(zāi)頻繁，雪災(zāi)不斷。

從唐中期就持續(xù)下降的氣溫，至此幾乎已經(jīng)跌到了谷底，只比明末稍微溫暖那么一丟丟。

這種寒冷氣候，還要持續(xù)幾十年，接著再慢慢回暖，恢復(fù)到北宋初年的水平。

朱銘若是明年繼位登基，那么就將意味著，他在最冷的時候稱帝。并且他的整個皇帝生涯，都處于一種極寒天氣！

有弊當(dāng)然就有利適合開發(fā)南方地區(qū)。

整個云南，整個貴州，半個廣西，四川南部，江西南部，廣東大山……這些地方，到處都是蠻夷，氣候越冷越適合漢民去開發(fā)。

外面大雪還在飄落，屋中正在圍著爐子吃火鍋。

皇室人多，鍋子就放了好幾個。

主要是朱銘的妻妾兒女多，把還在吃奶的嬰兒算上，孩子就已超過十個。

“兩授兩辭了，打算什么時候來第三撥？”朱銘涮著羊肉問。

朱國祥道：“明年元宵節(jié)之前吧。把事情敲定下來，元宵節(jié)過后就正式退位。”

朱銘說道：“趙佶退位去龍德宮修道，你打算住在什么地方？”

“搬去陜西。”朱國祥眉開眼笑。

“陜西？”朱銘極為詫異。

朱國祥指著李清照：“這是易安居士的建議。”

李清照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微笑吟詩道：“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朱銘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們會享受。”

朱國祥打算退位之后，搬到王維的輞川別墅享受人生。

那里是無數(shù)中國文人的精神家園，從盛唐以來，“輞川別墅”不知出現(xiàn)在多少詩歌畫卷當(dāng)中。

朱國祥開始訴說自己的計劃：

“我兩年前就派人打聽過了，輞川別業(yè)距離長安數(shù)十里，位于一條山峽河谷當(dāng)中。有山有水，風(fēng)景秀麗，綿延二十余里。谷中居民不是很多，分為兩個自然村落。”

“愿意離開的村民，我可以給他們置換土地，或者給他們錢財搬到城里。而且土地和錢財都多給，保證不會讓他們吃虧。”

“愿意留下的村民，可保留一些土地，兼給皇家做佃戶。我還會在那里建一所學(xué)校，村中孩童可以免費讀書。”

“你每年從皇室財政撥款一些，我打算用十年時間照著王維的別業(yè)進行復(fù)原。到時候，那里可以耕種、可以放牧、可以樵采、可以打漁……”

不僅沈有容、文小妹、李清照、安娘聽得滿懷期待，就連朱銘的妻妾都兩眼發(fā)光。

朱銘總結(jié)歸納說：“輞川皇家避暑山莊。今后天氣要是太熱，我也去那邊避暑，到時候可別把我轟出來。”

“哈哈，你若是來了，我親自釣魚做飯。”朱國祥笑道。

朱國祥搬過去住，太監(jiān)和宮女肯定少不了，而且還得有一支駐軍才行。

等朱國祥哪天一命嗚呼，這些人員就可以撤了。

他肯定把山莊傳給兒子，從此跟皇室進行分離，皇家園林也會變成親王府邸。

朱銘說道：“別高興得太早，跟金國再戰(zhàn)時，我打算御駕親征，到時候讓你來監(jiān)國。”

“哪有太上皇監(jiān)國的？豈有此理！”朱國祥大怒。

朱銘說道：“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把文武百官帶在身邊又累贅。除了你之外，還有哪個能監(jiān)國？”

朱國祥一想起來就煩，擺手說：“到時候再談。”

父子倆的對話，讓妻妾們哭笑不得。

歷朝歷代都是父子爭位反目，眼前這兩位居然互相推脫，似乎那個皇帝位子是燙手山芋。

想了想，朱國祥又問：“什么時候跟金國開戰(zhàn)？”

“就看金國能忍到什么時候。”朱銘說道。

今年金國只成規(guī)模用兵一次，就是把汪古部趕回大青山以北，順便掠奪了汪古部的人口和牲畜。

其余時候，就是內(nèi)部平叛。

氣溫下降到谷地的小冰河期，金國遭受的影響遠超大明。

大明這邊風(fēng)調(diào)雨順，只是面臨霜災(zāi)和雪災(zāi)。

而霜雪災(zāi)害，卻讓金國損失慘重。

想想吧，金國的首都在哈爾濱，核心地盤在遼中一帶，每年冬天那得多冷啊。

雪化時間都延后了，春小麥和大豆播種時間也得延后，而東北的多雨季節(jié)卻沒怎么變。

春小麥收獲季節(jié)，跟多雨季撞上了……

現(xiàn)在很多金國農(nóng)民，都減少春小麥種植，增加大豆種植面積。

另外，完顏宗翰、完顏宗干聯(lián)手改革，雖然剝奪了各族豪帥的行政權(quán)，進一步掌控地方民政。但這必須借助各族士紳，流官盤剝起百姓來，可一點也不比豪帥遜色。

至少豪帥是本地本族的，會刻意維護自己的基本盤。 而流官哪管這些？

許多不堪盤剝的金國百姓，翻山越嶺逃過鴨綠江，進入大明駐軍的高麗保州地區(qū)。

鴨綠江南岸還有許多金國地盤，那里生活著女真和渤海人。

隨著時間推移，由于無法外出劫掠，兩族的矛盾愈發(fā)激烈。渤海人不堪女真壓迫，也往保州、安州、平壤等地逃亡。

金國對此防不勝防，因為邊界線太長了，而且全是山嶺河谷地帶。

去年婆速路渤海人造反，金國派兵進山鎮(zhèn)壓三個月。最后有一千多渤海族百姓，扶老攜幼偷渡鴨綠江，成功走線抵達保州境內(nèi)。

這大大鞏固了大明在高麗北部的統(tǒng)治！

因為逃過去的渤海人，很多都是會說漢話的，風(fēng)俗習(xí)慣與北地漢人無異。

金國多次抗議，希望大明歸還逃民。

秋天的時候，金國還派使者過來，已經(jīng)被朱家父子晾了幾個月。

……

過完冬至，朱國祥才想起自己還是皇帝，接見被晾在一邊快發(fā)霉的金國使者。

金國正使名叫左光慶，其十世祖為后唐棣州刺史左皓，遼國殺來時左皓麻溜就投降了。

左光慶的爺爺左企弓，更是大名鼎鼎的遼奸。

阿骨打想把燕云十六州賣給宋徽宗，左企弓堅決反對，還作詩云：君王莫聽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

至于左光慶本人，以書法聞名。

吳乞買的繼位詔書、皇帝大印，還有金國朝廷的各種匾額，全都出自左光慶之手。

左光慶的親爹左淵，則是金國的頂級大貪官！

“有什么話就直說吧，開春雪化你們就該回去了。”朱國祥靠在椅子上，松弛感愈發(fā)強烈。

左光慶道：“我國多有逃人越界，此皆刁民惡徒，還請貴國將這些逃人遣返。”

朱國祥說：“大明朝廷并未收到消息，或許是邊將們疏于防范。明金兩國既為友邦，朕會派人去認真調(diào)查，若真有其事一定將逃人送返。”

左光慶又說：“還有一叛將名叫賀成，此人自稱受明國冊封，號為‘云中大將軍’。他糾集匪類為禍四方，遭我大金鎮(zhèn)壓之后，似乎帶著殘部逃入明國境內(nèi)。還請明國歸還此人，以將其正法！”

“不知有此人。”朱國祥一口否認。

當(dāng)年宋金兩國出現(xiàn)矛盾，就是從宋國收留金國叛將開始的。

現(xiàn)在仿佛一個輪回，輪到大明收留金國叛將了。

大明皇帝顯然在推脫，左光慶心中極為懊惱，加重語氣道：“金明兩國已是友邦還請明國交還叛將與逃民，否則天長日久或有兵刀之危。”

“嗙！”

一直松弛靠坐的朱國祥，猛拍扶手坐直了：“回去告訴吳乞買，讓他好好學(xué)習(xí)如何治國。自己把金國搞得民不聊生、叛亂四起，卻來朕這里討要逃人，簡直不可理喻！還什么兵刀之危，他若是想打，那兩國明年就開戰(zhàn)！”

左光慶慌了，連忙解釋道：“陛下，外臣并非此意……”

“帶下去！”

朱國祥直接打斷：“此人對大明天子不敬，立即驅(qū)逐出四方館！”

天寒地凍的，把金國使者趕出外賓館，這是在故意侮辱金國，逼迫金國主動撕毀和約。

“陛下，陛下……”

左光慶大驚失色，被侍衛(wèi)進來架著拖走。

緊接著塞爾柱使者艾布和蘇萊曼，一文一武被太監(jiān)引導(dǎo)入內(nèi)。

禮拜之后，蘇萊曼問道：“偉大的桃花石汗，春天到了我們就要離開，請問兩國皇室聯(lián)姻是否有決斷？”

朱國祥說：“朕的女兒年幼，不忍她嫁到太遠的地方。貴國君主的好意，朕卻是心領(lǐng)了。感謝他送來許多禮物，朕也準備好了回禮。其中一樣回禮，是大明最貴重的寶物，就連大明貴族也很難獲得。拿上來！”

太監(jiān)抬著一匹天鵝絨進殿。

塞爾柱蘇丹贈送的禮物很貴重，其中還包含兩匹阿拉伯馬。

可惜，全是閹掉的公馬。

大明的回禮，自然也不能小氣。

把絲綢都當(dāng)成寶貝的塞爾柱人，哪能經(jīng)得起天鵝絨的誘惑？

蘇萊曼和艾布二人，當(dāng)場眼睛都看得發(fā)直了。

蘇萊曼聲音顫抖發(fā)問：“陛下，我能摸一下嗎？”

“當(dāng)然可以。”朱國祥微笑。

蘇萊曼的手掌接觸天鵝絨，那觸感瞬間令其陶醉。甚至是閉上雙眼，來回撫摸體會，仿佛是遇到了人間至寶。

朱國祥說：“這種絨布，還有更上等的。貴國君主若是想要，可以運來戰(zhàn)馬交換。從陸上運來可以，從海上運來也可以。戰(zhàn)馬越好，我給的絨布就越上等。而且，不要騸掉的！”

蘇萊曼終于睜開眼睛：“陛下，我一定轉(zhuǎn)告蘇丹。”

……

（拜托，別再提君主立憲制了。

任何上層制度，都需要下層結(jié)構(gòu)支撐。在中國搞君主立憲，唯一的結(jié)果就是軍閥混戰(zhàn)，最后養(yǎng)蠱弄出個新皇帝。

放在任何國家都一樣。

英國的克倫威爾差點就成功了，他的兒子失敗是因為財政崩潰。

而在法國，拿破侖就成功了。

至于日本，人家萬世一系，而且情況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