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草菅人命還有借口了?”
阿影冷笑一聲,“莫要問了,你且告訴我們,你們馬大人的府邸在何處,你說不出來,我們去幫你問!”
那王福才又急又怕,像是快要哭出來,“幾位,你們找馬大人究竟是有何事?該不會——該不會就是因為街上那些死人吧?若是因為這個,你們就別去找了,馬大人是個好官啊,你們別去了!求你們了,他也不容易——”
“王福才,你們如今住的地方不是你們的吧?你想著替馬江隱瞞,難不成你們真的與他狼狽為奸?”
宋彌爾問道。
“你們怎么知道?”王福才下意識反問,話落音又說:“你們真的是誤會了,我們沒有——”
王福才哭叫著,不辯駁,可也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阿影打斷王福才的哭嚎:“王福才,你夫人可有曾告訴你,如今她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王福才哭嚎聲戛然而止,眼中火光一閃,又瞬間熄滅:“你,你,你說什么?!彩兒,她說的可是真的?”
王福才的夫人早已淚流滿臉,手也不自覺地護了肚子,“是——我也才發現不久,月事遲遲未至,起初我還以為是前些日子驚嚇過度,可是后來有了些反應——我猜是有了,可是如今我們這日子,我又怎么敢要孩子?”
“所以你就瞞著我?”王福才聲音都在抖,“你瞞著我,咱們的孩子,這些日子都是什么都沒吃上......”
阿影將匕首從王福才媳婦的脖子上拿開,送至了她的肚子上,“什么都沒吃上?你們若還不交待,他也就什么也不用吃了。”
王福才的絮叨和他媳婦的眼淚霎時戛然而止,王福才臉色煞白,好半天才道:“我說,我說。”
事情還要從兩個月前,那一場冰雹開始說起。
兗州地勢說好也不算太好,雖然地處大歷南部,但四面環山,不如相鄰幾個州,或有運河或有長江,或通大海或產美玉,它夾在這幾個州之間,卻是實打實地靠著物資往來輸送存在,好在它氣候還是不錯,也是唯一值得稱贊的地方了。
那天白日,就如同兗州無數個白日一樣,天朗氣清,風和日麗,因著還有兩三月就快要過年,大家也都歡歡喜喜地將自己要曬的年貨都曬了出來,也有人去地里轉了一圈,瞧了瞧那些再過一個月能成收割的稻子。
可是就是這么普通的一天,那天晚上,王福才和所有人一樣,都是在巨大的落石聲中醒來,王福才的房子結實,提燈出門一瞧,隔壁鄰居的大廳已經被冰雹砸了數個碗大的洞,他想出去瞧瞧要不要幫忙,剛一邁腳,一個四面八方都是尖角的冰坨子砸在了自己方才站的地方......
“那晚上城里死了好多人,都是被冰雹給砸死的,”王福才紅著眼眶,“幸而有馬大人,幫著我們重新蓋房子,又組織大家做好防范措施,冰雹也不是一瞬時都砸下來的,大人安排了專人值夜,若是有雨或者冰凌子,那就敲鑼示意,大家也都好有個準備,可是沒想到——”
沒想到接下來,又接連下了好幾場冰雹和大雪。
倘若冰雹還能預防一二,可再加上這大雪,田里所有的莊稼都死了,有的被冰雹砸死,有的被大雪凍死。馬知州沒有預料到災情有這么嚴重,為了防止騷亂,他關了城門。
并按人頭發放糧食。
據說,兗州以外的幾個州縣,也都如同他們一樣,下了大雪大冰雹,物資也都十分匱乏,大家都害怕有流民流竄到兗州,導致物資減少,于是都自發去守城門,堅決不許兗州的人出去,也不讓外頭的人進來。
可是不知道是大雪掩埋了人性,還是大雪將人性惡毒的一面洗了出來。
漸漸的,兗州的物資開始不夠發,餓肚子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連田地里爛掉的稻米蔬菜也都挖來吃了,樹根草根也都吃了,可還是餓啊——
又過了數日,城里面多了插一個稻草賣兒賣女的人,可都這個時候了,這小孩子買來不是給自己家中添負擔?
可還真有人買的,買了一次,再買第二次,第三次。
漸漸地,有人察覺不對,這買回去四五個小孩,自己都養不活,還能養別人家的孩子?
有人跑去問了,可問了之后默不作聲,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結果隔了兩日再看,問的這些人,竟然也悄悄四處找買孩子了。
還哪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再后來,這種事幾乎都沒有人遮掩了,老子吃兒子,兒子吃老子,對自己孩子下不去手,便易子而食。
整個兗州城,都已經亂了套。
最后,能吃的吃完了,這些吃人的人,又盯上了別人。
一開始,他們覺得富豪鄉紳和當官的家中能吃的肯定多,別說人肉,藏的糧食肯定也多。這時候,哪里還有什么敢于不敢,一群人提著兇器一家一家殺過去吃過去,就跟過境的蝗蟲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人肉會瘋,他們那些惡魔,真的就像失心瘋一樣,后來,見人就殺,見東西就砍,馬大人沒有辦法,才糾集了剩余的數十名好手和士兵,將那些人都殺了。殺了個精光。你們在街上瞧見的那些血,那些尸體,有那些惡徒的,也有被惡徒所殺之人的。”
“由始至終,馬大人都是好人啊!若不是馬大人,恐怕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早已死了,我們如今住的房子,也是被那些人毀掉之后,馬大人親自給我們找的,也,也都是被那些人殺害的人留下的......”
王福才已經跪在地上,嗚嗚哭個不停。
宋彌爾三人面色有些奇怪,王福才說的這個故事,可與阿影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王福才的媳婦也半躺著,捂著肚子,突然呻吟了一聲,表情霎時非常難看。
“阿影!你快些將王夫人放了!讓她平躺著!”宋彌爾慌忙道。
阿影也沒有真傷害王福才一家人的意思,聞言立馬將王福才的媳婦放在床上平躺,自己卻翻下身來,站在一邊。
“朱律,你去瞧瞧。”
朱律雖然不如浴蘭精通,但畢竟與浴蘭一同長大,歧黃之術多少還是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