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焉漸漸失去知覺, 她臉色鐵青、呼吸微弱,而背上的兩股熱流卻異常活躍。
應軒兩手覆上言焉的后背,發(fā)現(xiàn)她的靈刃就根植在脊椎里, 從形狀推斷是一把刀, 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而還有一件被刀壓在下面, 卻不知是什么。
他可以摸到刀的輪廓, 手向下滑, 隱約中可以摸到另一件的尖端。他摸準了這東西搏動的頻率,在它稍稍鼓動時手掌吸住它快速向外拉。這件東西很快就顯了形,并且立刻吸附到他掌心上, 跟著手的動作漸漸抽離出來。
這是一把沒有刀柄的刀,周身散發(fā)著紅光, 頭尾一樣的鋒利, 而中央處的紋章是個淡淡的X形狀, 他對這紋章很熟悉,他用了近60年的靈刃也擁有同樣的紋章。
應軒沒有耽擱, 他抽出自己的劍,在言焉胳膊劃出血來,又用言焉的這件初始靈刃劃傷自己的胳膊,然后用手指沾了她的血抹到自己的傷口上。他深呼一口氣,把刀從傷口處推進自己的胳膊。這個過程很艱難, 痛苦主要來自能量的相互抵觸, 雖然擁有相同的紋章, 但讓靈刃與始蟲分離, 從而進入他的體內(nèi)將是非常困難的, 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會丟了性命。
經(jīng)過艱難的抗拒期后,整把刀終于全部沒入體內(nèi)。此時的應軒精疲力盡, 他安靜平躺著,讓身體能量把始蟲的靈刃隱蔽起來。過了很久他才完成這個工作。
此后他躺在地上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一下,直到言焉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他的意識才跟著清醒,而體內(nèi)的抗拒力已經(jīng)大體被抵消了。他感覺好了一些,便起身去扶言焉。
言焉感覺冷風從后背吹入,令她打了個激靈。她開始呼吸,空氣猛的灌入肺中,意識也隨之全面恢復,可身體卻還是沒法動彈,眼睛也睜不開。疼痛感仍舊沒有消失,而自我儼然成了一個住在木偶軀殼中飽受煎熬的靈魂。
后來她聽到應軒叫她的名字,眼睛也終于睜開了,轉(zhuǎn)瞬間身上的疼痛感便消失了。此刻她發(fā)現(xiàn)應軒臉色蒼白,異常疲憊。
應軒解開她手腕上的尼龍繩,說:“自己摸摸后背試試看。”
言焉活動下手臂,發(fā)現(xiàn)胳膊和手指還有些麻木。她慢慢抬起胳膊,伸手探過肩膀,去摸肩胛骨間的脊椎,那里果然有個東西在,感覺像由水連成的細絲線。她真感到不可思議,手指透過皮膚竟能摸到這么她小的細線。
“用力下壓,再上提。”應軒輕聲說。
言焉照做后發(fā)現(xiàn)那絲線竟是會動的,她繼續(xù)向上提。
“不要有停頓。”應軒接著說。
言焉覺得自己像一個剛學習走路的孩子,這種感覺既興奮又新奇。那條線隨著手向上提起的動作而逐漸變粗,再加大力量一提,一個冰冷東西立刻貼附到手掌心上。
就像出于本能,她握住那件東西向前伸開胳膊,一把周身泛著銀光的刀出現(xiàn)在眼前。她站起來,兩手捧著刀細看,刀尖尖銳,刀身纖秀,并帶著優(yōu)美的弧度,雖沒有應軒的靈刃長,可這長度恰好適合她使用。
“這就是我的靈刃。”言焉的語氣像是疑問,又像是陳述一個早已存在的事實。
“它很漂亮,我始終認為它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靈刃。”應軒笑著說。
言焉點頭,又一次看向應軒,臉上也跟著露出欣喜的笑容。
應軒站起來說:“不要高興得太早,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我決不會激活你的靈刃,你還不是獵手,在霧社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嗯……不過它叫什么?該有名字吧?”言焉問。
“沒有刀鞘的karabela。”應軒說。
“什么?”言焉沒聽清。
“一種彎刀。”
“那你的靈刃叫什么?”言焉接著問。
“épée batarde,一種長劍。”
他們說話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別敲了。”應軒說著身體晃了一下,心里暗忖周馳這小子著實有點煩人。
言焉下意識扶了他一下。
“沒關系,剛才突然有點暈。”應軒說。
“怎么回事,是因為幫我才這樣的?”言焉問。
應軒擺擺手,再次強調(diào)自己沒事。他去開了門,沒想到門口站著的人卻是伊都蘭。
“你連學員都不顧了嗎?”伊都蘭劈頭蓋臉道。
應軒沒有理伊都蘭的質(zhì)問,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
“教官好。”言焉打了聲招呼,見伊教官沒有好臉色,也只好悻悻走出去。
言焉出來后第一眼就看到齙牙張和他手里的槍,那是一把個頭較大的手|槍,他正不斷變換姿勢四處瞄準,那個興奮勁兒不言而喻。
這會兒,周馳來到言焉跟前,他的兩手背在身后,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是什么?”言焉問。
周馳手臂一轉(zhuǎn),一根比他身高長手杖從背后轉(zhuǎn)到身前。這手杖的杖身筆直,頂端的球體裝飾著繁復精美的紋飾。周馳兩手握著它就像個威風的魔法師。
“你能施魔法嗎?”言焉問。
“想得美!他又不是巫師。”伊都蘭突然冒出來說。
“不能嗎?”周馳有些失望地問。
“不能。”伊都蘭肯定地說,繼而轉(zhuǎn)頭問應軒:“這小伙子是不是有點小圖浪的意思?”
應軒看了看手杖,說:“有前途的星獵,要加油啊。”
言焉隨即發(fā)現(xiàn)廠房中的學員增多了,不用說該是伊教官帶來的,可是她到底怎么來這兒的?她不是應該困在或死在總控制室了嗎?
“小蘭呀,我以為你死了。”應軒輕描淡寫地說。
“啊!你,你這家伙,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提了。”伊都蘭說。
“教官。”齙牙張過來大聲說,“時間不多了,我們是不是該上路了。”
“受傷的學員怎么樣了?”應軒問。
“我的醫(yī)術何等高明,我來了怎么還會有傷員被晾著?”伊都蘭插話道,“完事兒了我們出去喝上幾杯。”
“可別得意忘形了。”應軒說。
按照應軒的安排,他們把傷員和身體較弱的學員留在廠房,其余人一起出了廠房。天色比進廠時昏暗不少,彩虹也變得極淡。據(jù)應軒推測,凝界大概還能最多堅持2個小時。
他們出工廠后不多久就到了下一個目的地,荒村。村口有些人走來走去,從穿著看,多數(shù)都是城市的上班族,走近了才斷定他們是蟲仆。
走在最前面的伊都蘭從大腿上抽出靈刃,那是一對華麗的短刀。
“本火獵提前教你們怎樣清理怪物,可都看好了。”伊都蘭說。
說完,伊都蘭跳上一個蟲仆的肩頭,她半蹲下去,雙刀并用,劃開蟲仆的脖子。蟲仆尚未倒下時,她如展翅的鳥一般再次躍起,雙刀同時刺進撲過來作死的兩蟲仆的額頭。她輕巧落地,左手向后方橫掃而過,腰斬了身后的蟲仆。
伊都蘭的雙刀美極了,刀過之處還會留下流動的絢麗光芒。
“Come on。”伊都蘭向大家揮手。
學員們聞言快速跟上去。
村里的石路長滿了雜草,路兩旁的大多數(shù)房屋都坍塌了,已經(jīng)稱不上是房子。坍塌的房屋內(nèi)還有家具擺設,這一戶戶看來都曾是住人的,可如今卻沒有一點人氣兒。
“伊教官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火獵,沒想到啊。”周馳邊跑邊說。
“只要她不喝酒,確實很厲害。”言焉說。
“幽靈妹子,原來你也會吐槽。”跑在前面的齙牙張回頭笑著說。
“我叫言焉。”言焉頗嚴肅地更正他。
“我叫張叔。”齙牙張接著道。
言焉撇撇嘴。
“我真叫張叔,不愿意喊我齙牙張,叫我叔也行。”
“原來你和老孔同名兒,哈哈。”周馳道,兩聲‘哈哈’還故意拉長了尾音。
“張叔,你頭上有蟲。”言焉叫道。
齙牙張猛的抬頭,一個小男孩從天而降,他舉槍扣動扳機,子彈直接擊中小孩的頭。小孩子垂直下落,齙牙張趕忙躲閃。
“你怎么知道是蟲?我看就是個狂躁人。”齙牙張說。
“我聞到味道了。”言焉說。
齙牙張不敢置信地看她。
“你試著聞聞,沒準也會聞到的。”言焉接著說。
“真慘。”周馳說。
“沒辦法,只能殺了。”齙牙說,“應教官跟我們說了,這些家伙全都是三年前大騷亂中死去的怪物擬象,哎,那么久的事了,現(xiàn)在心疼也于事無補啊。”
正說著,齙牙張突然向言焉舉起槍,一槍射中在她身后張牙舞爪的狂躁人。
言焉不由得向前面望望,伊都蘭一個人遙遙領先,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出很遠了。就算她那么厲害,可還是遠遠不能將路上的怪物清理干凈,滯后的學員面對怪物也開始顯出疲態(tài)了。
接著她又回頭看,應軒遠遠跟在最后面。她稍微有點擔心他,但又馬上覺得這種擔心是可笑的。
想到這兒,她又轉(zhuǎn)回頭,可這時面前的世界已經(jīng)變了個樣,他們的周圍擠滿了怪物,整個小村落瞬間成了個大集市。怪物是突然間憑空出現(xiàn)的,他們或許是死后復生,而言焉仿佛記得,江凌似乎說過消失的擬象會再次自動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