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 言焉照舊跟應軒去了公司。組里其他獵手去得更早,他們剛剛熱火朝天地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時一個個都是干勁十足, 像是已經找到了那只主控情緒蟲的線索。
“頂級獵手都在我們化成安營扎寨了。”老劉說。
“他們就沒想過嗎?或許厭惡早就離開咱們化成了。”另一個獵手說。
“事情是在這里發生的, 線索也是在這里斷的, 當然要從這兒查起嘍。”
“那我們的優勢就太明顯了, 案子不僅跟本土有關, 組長這些年的調查也積累了不少資料。”
“其實社長的目的夠清楚了。”
“你說是什么目的?”
“她不就是想推薦我們的應組長嘛,又不想被別的派系詬病她偏心,也不想影響了應組長的支持率。”
“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 可是我們組長實在……”
“可不是嗎,不太爭氣了。”伊都蘭加重語氣說, 像是在做總結。
見言焉和周馳兩人經過, 伊都蘭攔住他們, 低聲問道:“言焉,周兒, 你們現在查什么案子呢?”
“還不知道查的是不是案子呢。”言焉說。
“哦?沒關系別泄氣,新進組總要有個歷練的過程。我問你們呀,他還在查厭惡嗎?”
言焉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應軒在總經理室門口叫她和周馳兩個進去。
周馳聳聳肩,搖頭對伊都蘭說:“我們也不知道。”說完便和言焉一起去了總經理辦公室。
言焉昨天沒有睡好, 整晚都盯著頭頂的圓形通風口, 腦子里時不時會浮現崔羽走遠的背影。
她實在想知道崔羽這些年都發生了什么, 腿是不是那個時候傷的, 可是又不想拜托組里的人幫著查, 潛意識里她其實是有點害怕知道真相的,也害怕知道崔羽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
經過以前的事, 言焉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任何,而現在她卻難以接受崔羽過得不好這件事。
她受著這些困擾,精神上時而就會恍惚。當應軒問話時,她的眼睛看見了他,但那聲音就像來自異次元,口型先于聲音傳到了腦子。
“言焉!你哪里不舒服嗎?”應軒問。他再看周馳斜靠在椅子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明天你們回學校吧。”應軒接著說。
“啊?”周馳馬上坐直了身子,笑著說:“教官,我猜您一定是在開玩笑。”
“并不是沒有先例。”應軒說,“在我的組,考核每時每刻都在進行,不合格者輕則送回學院重修,重則進行抽蟲。”他嚴肅起來時很有些威懾力,以往在學校時幾乎沒有不受用的學員。
“我有些頭疼。”言焉手扶著額頭說,“我們昨天和那女的打了個照面,關于李小蕓的事她一點兒都沒跟我說。”
“你昨天回去可沒跟我說,我還以為你倆什么都沒查到呢。”應軒說,手中的筆有頻率地敲擊著桌面。
言焉昨天回去后就把自己關進地下室,直到早上都沒出去過。
“組長,我們查到了,她叫常珊珊,”周馳立刻插話道,“就是小婧媽媽私下約會的朋友,她約了言焉今天晚上見面。不過有件事很異常,我昨天悄悄去了她家,她家沒人,我就在她家樓下蹲守,可是守了一個晚上也沒見她回去過。”
“當時給她身上放個跟蹤器就好了。”言焉說。
“不能那樣做,她如果發現了就極很可能不赴晚上的約了。”應軒說。他把桌面上的資料袋推到言焉和周馳面前,接著說道:“這里面是小婧一家人的資料,包括他們三人的親戚、朋友、同事的資料,以及他們之間簡單的社交關系。我們要從他們經常接觸的人開始調查,包括小婧的男朋友,這與調查李小蕓的那位神秘朋友一樣重要。當然,案子的關鍵還是小婧身上沾染的蟲味,她母親的死亡原因則是其次,因為沒有證據表明她的死與蟲有關。”
言焉和周馳一邊聽著應軒的話,一邊翻看資料。
“蹲點盯梢是獵手最常用的捕獵方法。”應軒又問,“周馳,你還有什么別的發現嗎?”
“除了常珊珊一晚上沒回去外,我什么都沒發現。”周馳說。
“沒關系,就當鍛煉耐力了。”應軒說,“你們去行政部吧,領取調查時的常用物品,報銷就找財務的張姐。要不是他們現在幾乎把我架空了,很多事情其實都不需要我親自交代的,等過了這一段就好了,噢,還有個事兒,周馳,你愿意跟著伊都蘭,還是朱沆?”
周馳咂了咂嘴,說:“我更愿意單干。”
應軒竟笑了,說:“倒不是沒有先例,單干的獵手被稱為浪人獵手,比如圖浪,那你是有脫組的打算?”
“沒有,教官我哪是這個意思呀。”周馳調整了姿勢,說,“我都進組了,才不想出去呢,要是找拍檔我更愿意找言焉。”
“即使有這種打算也沒什么。”應軒說,“不過個人的綜合能力一定要過關,而且申請之后的審核階段比較漫長。”
“我沒想法,組長,我只是隨口說的。”周馳連忙解釋。
“組長,他都已經說清楚了……”言焉還想接著說。
周馳立即打斷言焉的話: “那我們這就去行政部了。”
言焉還想說什么,可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她突然察覺到應軒的意圖,他想親自帶言焉進行狩獵工作,這種顯而易見的特別對待并不使言焉好過,她感覺自己就像將被時刻監視的寵物,那種處境與應軒的貓差不多,不同的是,他的貓很樂于跟著他。
待到言焉和周馳出了辦公室,趴在桌下的貓才走出來,化成人形,默默來到應軒身邊。
“他好聰明。”西寶說。
“孩子是好孩子,他的父母也一樣聰明,我們曾經一起共事,只是太可惜了。”應軒若有所思地繼續說,“我看到他就會想起他父母。”
“不說傷心的事了,喵爸,祁婆婆真的想那樣做嗎?”西寶問。
“她在社長的位置上坐了二百來年,她不會再通融,我也不再心存僥幸。”
“那圖浪大人要是坐上了社長的位置呢?”
應軒輕輕搖頭,說:“你不會弄懂的。”
“你真的沒有希望嗎?”西寶繼續問。
“這不重要,我只希望言焉平平安安,而那個位置會帶給我更多束縛,我了解自己,我無法成為一個稱職的領導者。”
西寶從后面摟住應軒的脖子,彎起眼睛和嘴角,說:“到時候我們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幾十年沒有獵手去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主人要過得開心,只是我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圖大人了,喵爸,他是不是勢在必得了?”
應軒拍西寶的手背,說:“他是個愛鉆研的人,只是不愛表露內心,希望他昨天不是假裝的,而是真的挺過來了。”應軒回頭看西寶,問:“寶兒,我把你送給他如何?”
“當然不行,我不會離開喵爸和主人的,而且主人也絕不會讓我離開她的。”西寶氣呼呼地說。
***
言焉和周馳走進業務部時,那里的獵手早就都走光了。
與業務部的情況差不多,行政如今也是空空蕩蕩,整組的人差不多全部出動了。
幸好行政部還有兩個人在,沒讓他們撲個空。在堅守崗位的人中有個女生是他們的同期學員,叫易南。
“怎么樣?還適應嗎?”易南邊給兩人拿東西邊問。
“還行,那小南你怎么樣?”周馳問。
“我適應能力強,工作也不難做。”易南回答。
周馳翻看自己的幾張假|證件,悄聲對易南說:“小南,給我弄個真的房產證唄。”
“你要那個干嗎?”言焉問。
“我沒錢付房租,買房更不要提了。”周馳說。
他沒說假話,自從工作奶奶就不再給他提供經濟資助,以前交的房租就要到期了,現在他沒了程序員的工作,又沒有積蓄,而霧社的工資也要一個月后才能開出來。
“我們會給獵手準備安全屋的,只要申請就行,你難道不知道嗎?”易南說。
“還有這樣的好事兒?什么時候能給我安排?”周馳問。
“填張表,現在就能給你辦。”易南說。
“天哪,簡直解了我燃眉之急!”周馳興奮地說。
“我們這棟樓后面的小區里就有一套房,是給獵手準備的,我給你找鑰匙,你隨時都可以搬進去。”易南說。
“行。”周馳眼中放光,連忙感謝易南,轉頭一臉燦爛地看向言焉。
“小南,我也要申請住處。”言焉說。
“我沒聽錯吧?”易南對言焉眨了下眼睛,說,“誰不知道你住哪兒啊。”
言焉沒有放棄,眼神很篤定地看易南。
“瞧你認真的。”易南說,“我差點都信了,這樣說難道你們不喜歡那里了,想要搬家?”
“社里允許我申請單人宿舍嗎?”言焉問。只是填張表格、領把鑰匙這樣簡單的事情,應軒卻不是這樣跟她說的。
“少女,你老愛和我開玩笑。”易南雖說得輕松,臉上卻沒了笑容。
“那我可以自己找地方住嗎?”言焉繼續問道。
“倒是沒有不允許。”易南說著手指卷上一綹頭發,不太自然地笑了。
辦公室的氛圍一下子被言焉帶得緊張起來。
行政部里還有一位阿姨在,她帶著金絲邊眼鏡,從言焉進來,她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動,一直笑瞇瞇地整理文件。
這會兒她抬頭看向言焉,說:“可以自己找住處,只要到我這里報備地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