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都干了, 就別糾結了。”周馳說。他是會錯了意,言焉并沒在糾結偷偷殺了王東武的事。
“只希望那個蟲不是嚇瘋女房客那只。”言焉說。
“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實在瞞不住的時候就跟組長照實說好了, 我也是從犯, 一齊罰了也沒什么, 不至于鬧到被抽蟲的地步。”周馳說。
“不會是他, 他是創科的員工, 又不在酒店工作的。”言焉說。
“他今天可是來了酒店。”周馳說。
“不提他了,我們得快回去了,換衣服的事就說衣服被你家水弄濕了。”
“你當我家是注滿水的浴缸啊。”
“問了就這么說, 不問就算了。”
“不問才怪了。”周馳關上電腦,下了床。他把崔羽的資料發給組長時也順便抄送給她了, 真希望她看不到, 不然還是黑進她的郵箱刪了好了。
言焉拿出手機, 本想看時間,卻發現了周馳發來的郵箱, 打開發現是崔羽的資料。
“才看到你發的資料,過會兒看吧。”言焉說。
周馳扶額,暗自悔恨去了。
***
在兩人離開的這段時間,西寶在酒店里做了一件冒險的事。她的幾個冷漠同事進了休息間,把西寶拒之門外, 這并不尋常。起因是配調室的一個同事剛剛被辭退了, 理由是在機器人保養的工作中多次出錯。他們大概在休息室和那個同事告別, 或者說些別的什么, 但無論干些什么, 那都不是能讓一個入職還不滿一天的實習生參與的。
休息室的門從里面反鎖了,這顯然是極其不人道的, 要不是顧及到現在的假身份,西寶就要撞門了,一定要和他們討個說法。但她答應了喵爸,就不能那樣莽撞。
她悄悄在休息室外徘徊良久,這點工夫也算沒白費,這不就等來了賴主管嘛。
賴主管是個帶著黑色寬邊方框眼鏡的嚴肅漢子,他不僅鏡框是方的,就連臉和身材都帶著粗獷的棱角,給人感覺就像是方正的模型里澆鑄出來的一樣。
“你,實習生,在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賴主管用他的長方形嘴說道。
“主管好,我的包包放在休息間了,可是門被鎖上了。”西寶說。
“什么包?你要那個包想干什么?”賴主管問。
“我要下班了,培訓的時候說今天5點鐘下班,包里有公交卡。”
賴主管用銳利的目光掃了下西寶,走到休息室門口敲門。
“是我,鎖門干嘛?”賴主管問,回頭對西寶沒好氣地說:“等著,我拿出來給你,什么樣的?”
“什么?”
“你那個包是什么樣子的?顏色、樣式。”
“銀色,帶亮片,貝殼包。”
賴主管僵硬地點頭,用他似鈍刀的目光上下打量西寶,說:“不要把工作服穿回家,去更衣室換好再走。”
西寶狠狠點頭。
門開了,賴主管進了門,隨即又咔噠一聲反鎖了。
西寶找到一個攝像頭拍不到的死角,變成貓形,躲在墻角處。
門再次打開,賴主管拿著西寶的包出來,他走出來向四處張望,哪里都沒有看見西寶。
“喂,實習生,你的包。”他喊道,緊著著他又喊了一聲。方塊臉急速下沉,他把包放在門口的地上,轉身回到休息室。
西寶已經在賴主管喊她的時候偷偷竄進了休息室,她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悄悄鉆到長排的座椅下。這間休息室不大,是專供配調室員工使用的,現在這里聚集了十幾個人,除了調配室的人,還有其他部門的人。
賴主管加入進來,站在大家伙面前。西寶躲在長條橫椅下面,盯著賴主管的黑皮鞋頭,謹慎地隱藏自己,傾聽他們談話。
“是誰啊?”一個聲音偏中性的男問。
“今天來實習的小丫頭,要拿包。”賴主管說。
“你要提防點,她可能是高層派來監視我們的。”中性男說。
賴主管沒有搭話。
“邢經理做得也太絕了,他上來后都趕走多少人了。”一個聲音有些嘶啞的男的說。
“宏韜啊,你沒了工作,以后有別的路子嗎?”賴主管問。
“我問問朋友,看他們的公司有沒有缺人的。”另一個男的答。
西寶猜這個叫宏韜應該就是被辭退的那個。
宏韜接著說:“你們不要為了我跟邢經理鬧不痛快,我走都走了,你們以后要做好自己的工作,盡量不要出錯,這樣他才不會有辭退你們的借口。”
嘶啞男笑了說:“出什么錯?他說你出錯就是出錯,而且你也沒有出錯,都是他張口就來的,專會挑毛病。”
“就是啊,以前我們酒店可不是這樣的。”另一個人說。
賴主管坐下來說:“你們怎么還沒認清現實呢,現在老大換了,酒店也不是以前那個了,大家不要總是指望著酒店怎樣怎樣了。”
“我說的也是這個理。”嘶啞男說,“當初辭退賴大姐幾個人時就該知道,他們根本就不想好好管酒店,就是想毀了它。”
“那當初把我們這些人轉到這個新部門想干什么?我們對那些破銅爛鐵一竅不通。”中性聲音說。
“當初干脆都辭了不是更好。”另一個人說。
“也不能都辭掉,還要有個緩沖,賴大姐那批辭掉的也不少,后來陸陸續續也有二十幾個了吧。”
“那也只是改革的第一階段,要是從那時開始算到現在,可遠不止二十幾個這么少。”
“小杜是最倒霉的,昨天剛出事他就立刻被趕走了,幸好他馬上就有了新工作,不然現在這個世道,可怎么過啊。”
“主管,你爸的病怎么樣了,還有大姐,她好些了嗎?”
賴主管兩只手都抓著橫椅邊,西寶在下面看見他都要把椅子的皮面摳壞了。他說:“我爸還好,只是大姐的情況越來越不樂觀了。”
“醫生是怎么說的?”宏韜問。
“要盡快做手術才行,可是現在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腎|源。”賴主管說。
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快散了吧。”賴主管站起來,說,“找時間我請大家吃飯,有什么話酒桌上說。”
有人去開了門,幾個員工走進來,休息室中大部分人都出去了。進來的人來了又走,很多人要輪班,有些人則下班了。來來去去一會兒工夫,休息室只剩下兩個人,西寶在橫椅下只能看到兩人的鞋和褲腳,他認出了賴主管,另一個人不知道是誰。
“宏韜,你要是沒有路子可以找杜哲問問。”賴主管說。
“找他就等于找了劉經理,他那個工作也是劉經理給介紹的,我們不能總是麻煩他,他也不是萬能的。”宏韜說。
“是啊,他也不容易,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要不是他幫我,我姐恐怕早就走了。”
“劉經理在我們酒店就是屈才了,他自己投資就能賺不少錢。”
“小點聲。”賴主管說,“不要讓那些人聽到,回頭再給劉經理找麻煩。”
兩人半天沒說話,西寶聽到他們開關柜子的聲音。
半晌,宏韜先開了口:“我還是挺懷念以前的,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李姐那么好的人就那么去了,財務部的老人里就剩下劉經理了吧,遺體告別定在明天,我一定要去看她最后一面。”
“去了可得好好安慰耿總,我離婚這么多年再也沒找過,體會不到深愛的妻子突然去世時的心情。”
“要不是確定是意外墜樓,”宏韜頓了頓,接著說,“他們說自殺我可不信,誰會相信她會自殺啊。”
“你開頭一句什么意義,不確定意外墜樓又怎么著?”賴主管問。
“沒什么意思,我這就走了,我胡說。”宏韜掩飾的口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沒有,我只是瞎猜,要不是意外,還以為是被那人害死的。”宏韜匆匆說。
賴主管半天沒言語,兩人開始向外走,到了門口時賴主管說:“各自有各自的路,又不是離開這里天就會塌,感情是有的,可也不能當飯吃,回去好好找工作。”
“謝謝主管,我會記得的。”宏韜說。
過了兩分鐘外面沒了聲音,西寶才鉆出來變成人形。她打了個噴嚏,竟流了鼻涕出來,頭也覺得暈乎乎的,像是感冒了似的。
“啊,我的包。”西寶驚呼。她沖門口走去,門卻從外面被人推開,她下意識想躲起來,可人已經進來了。
一個留著板寸、聲音嘶啞的男人走進來,看見西寶愣了一下,問道:“你就是實習生?”
“啊,是我。”西寶說完急匆匆地出了門,以為包應該不見了,幸好還在門口放著,她撿起包又連打了兩個噴嚏。
“喵爸,我感冒了。”西寶委屈地說。
“你說什么?”寸頭的男人開門問。
西寶連忙擺手,說沒說話。
“你哪是感冒啊。”應軒說,“你的傷沒好,回去后明天就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