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顧純念居然破天荒的主動做了早餐,然後安安靜靜坐在餐桌後面等著我下來。我從那副平淡的黑眸中看出了一絲忐忑不安的情感,心裡不由的嘆氣。
我自然不是小姑娘,不可能因爲一點摩擦記恨那麼久,其實睡過一覺我的火氣已經消了一大半,但是我這個人有個缺點就是臉皮薄,所謂的一個巴掌拍不響,昨天的我也有錯,一下子面對著顧純念,我竟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牛‘奶’都變成溫的了,下次不要等我,趁熱吃。”
我‘摸’了‘摸’桌上的牛‘奶’杯,頓時皺起了眉,立刻推到了顧純念面前讓他趕緊動手,然後如往常一樣爲他抹一片黃油黑麪包遞過去。
顧純念似乎也沒料到我的態度已經緩和了這麼多,愣愣看了我幾秒,低頭默默接過麪包吃了起來。
早飯時間一如既然的很寧靜,兩個人快速幹完了一桌子的餐點後,我起身一邊收拾餐桌一邊擡頭看了他一眼:
“快收拾東西上課去吧,再不去就晚了。”
顧純念坐著沒動,漆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甚至都不敢隨便變換表情了:
“……怎麼了?”
“沒什麼。”
半晌後顧純念垂下眼瞼,淡淡道:
“我今天不去上課了。”
“怎麼不去了,身體不舒服嗎?”
從來沒見過顧純念缺席什麼課程,我立刻放下手裡疊著的盤子走過去想‘摸’‘摸’他的額頭。
顧純念仰頭乖乖的任我‘摸’上來,甚至瞇了瞇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過了會兒才道:
“沒有,只是想在家陪你。”
“小念!”
看顧純念一點都不像是說笑,我的火氣忍不住又有點往上冒:
“你怎麼這麼任‘性’,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的學業更重要你不明白嗎?”
“不,哥最重要。”
顧純念固執地搖了搖頭。
“去上課。”
我覺得我已經努力壓著火氣了:
“小念,你是學生,要做學生該做的事情,在家陪我算怎麼一回事?”
顧純念亮亮的眼眸望著我,他越是這麼平靜我心裡就越是氣急——要知道我真的很少生氣。
就這麼過了幾秒,顧純念起身在我的注視下主動收拾好餐桌,然後一副安心的樣子轉身往樓上走。
“顧純念。”
我的聲音已經冷了下來:
“你難道是要待在家裡監視著我嗎。”
顧純念邁著臺階的腳步一頓,頭也沒回,聲音淡然:
“如果哥願意這麼理解,那麼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一陣啞然,就這麼怔怔望著他進了臥室。
這幾天一切都在向詭異的地方發展,連同我自己都好像有點變了。從前我絕不會易怒,更不會給身邊的人擺臉‘色’。很顯然顧純唸的存在讓我有點失了分寸。
我已經潛移默化地被影響了,完全不屬於理‘性’判斷範疇,無法解釋,解釋也無用。
我把自己反鎖在臥室裡,直接倒在‘牀’上開始望著天‘花’板發呆起來。
或許就是因爲我們已經分離了十年,所以再次相見便更加珍惜對方,可是珍惜的方式有點過於偏‘激’了。
這樣子把我鎖在家裡不準踏出一步……說難聽點我可不可以認爲這是囚禁啊。
想到這裡心裡就又有點發堵,我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開‘門’去了顧純唸的臥室‘門’口。我象徵‘性’敲了敲‘門’,裡面傳來腳步聲,很快‘門’就開了。
如今的顧純念,我需要微微擡起頭才能看著他的眼睛。
顧純念還是那副沉默的樣子,只是垂著眼瞼一言不發地注視著我。這麼相互注視了幾秒後,我輕輕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聲音放得儘量溫和——我不願意給顧純念造成任何心理上的不適,也希望我的態度能讓顧純念不要有任何想要抗拒的感覺:
“小念,我能進去和你聊聊嗎?”
顧純念沒吭聲,但是側開了身子讓出了一條道。
我坐在‘牀’對面的沙發上,顧純念盯著我旁邊的空位看了很久,這才慢慢移動到‘牀’沿邊安靜地坐下。
“小念,我不知道你現在是怎麼想的,但是我不喜歡和你之間有任何矛盾,所以我們把話說開,好不好?”
顧純念漆黑的眸子霧‘蒙’‘蒙’的讓人看不清楚,他頓了頓,這才點點頭。
“首先,我希望我們可以真正的成爲一家人。我並不在乎沒有血緣關係,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親弟弟,所以作爲哥哥,我希望我能瞭解你的全部。”
我微微笑了笑,努力擺出身爲兄長的姿態:
“這麼多年,你一個人走過來一定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可能在價值觀上或者一些原則問題上,我們彼此還是有些出入的。”
顧純念皺了皺眉:
“我沒覺得我做錯了什麼。”
一句話把我堵得有點發愣,半晌我才輕聲道:
“但是,小念你要清楚。我不是你現在生活的唯一,你看我從未約束過你的自由。”
“如果哥願意的話,我也希望你能來約束我。”
顧純念突然輕輕一笑,驀地透出了些許的邪氣:
“我們互相約束彼此的自由……這個聽起來很不錯。”
屋裡的暖風開得很足,我的背脊卻莫名其妙冒了冷汗出來。感覺這個話題越來越超出了我的掌控,於是我輕咳了兩聲,顧純念還很體貼地將手邊的那杯溫水遞了過來讓我潤嗓子。我含了口溫水慢慢往下嚥,話鋒一轉:
“說來,你的那個‘女’朋友……”
“她只是我的‘牀’伴。”
這話一出,我的牙齒直接磕在了水杯壁上。
然後一口水差點就從鼻子裡噴出來了。
顧純念看我的表情好像還以爲我不懂什麼是‘牀’伴,俯身湊過來一邊輕拍我的後背一邊認真地解釋:
“‘牀’伴就是,‘性’伴侶的意思。”
“等等等等——”
我一邊擦著下頦的水一邊喘著氣擡頭看他,在我心裡如此乖巧聽話懂事又體貼的弟弟——關鍵是纔剛剛18歲的大男生,居然就這麼找了個‘牀’伴?
居然還就這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來?
顧純念用一臉“有何不妥”的表情看著我,猶豫了下,他又用一副“我會盡可能把對你的心理傷害降到最低”的語氣對我說:
“難道哥你……從來沒想過發泄*嗎?”
“你的重點在哪裡啊!”
總算是緩上來一口氣,我立刻擡手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腦‘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傻子都看得出來那個小姑娘是真的喜歡你,你一句‘牀’伴就把人家打發了,有你這麼糟蹋人的嗎?”
顧純念歪歪頭:
“可是我確實只把她當做‘牀’伴看啊。”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挺’好的孩子。”我皺皺眉,把水杯放在一邊:“你儘量對人家好點。”
“可是我不喜歡她。”
“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啊。”我苦口婆心地勸導。
我的話纔剛剛落下,顧純念黑曜石般的眼睛就瞬間變得亮晶晶的,似乎還帶了點小孩子的興奮:
“那哥,你可不可以和我培養一下感情?”
我現在只想把我自己這個笨得要死的舌頭咬下來算了。在顧純念面前我永遠都是語死早。
“這種玩笑以後不許再開了。”
我直接拍了一下顧純唸的腦‘門’讓他不許臉湊得這麼近,皺眉嚴肅地道:
“首先我是你哥哥。其次我們都是男人。這種話在外面說了你知不知道會讓你自己形象掉價?”
顧純念搖搖頭,固執地盯著我:
“我不在乎。”
“你再說這種話,我就真的生氣了。”
我指了指顧純念,隨後站了起來——嗯,果然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能給人漲氣勢:
“總之,你明天開始就給我乖乖去上課,然後有空了就趕緊找一個‘女’朋友,和其他的大學生一樣談一場正常的戀愛,再‘亂’說話,小心我和你斷絕關係啊。”
斷絕關係這四個字其實我剛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在我看來這句話確實說得有點重了。可轉念一想,如果能用這一條督促著他走上正軌接受正常的戀愛,也不是不可以。
整天黏著哥哥張口閉口喜歡的……他就不怕他會被人瞧不起嗎?我是真的不希望他不小心走上的歧路毀了他自己。
顧純念原本還微微發亮的眼睛瞬間變得有些黯然了下來。他久久未語,過了會兒才用很低的聲音“嗯”了一聲,默默別開了臉,盯著窗戶上聚集起來的薄霧發起呆。
看著他這樣沒‘精’神,我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必須要說清楚這些,斬斷他還處在萌芽時期的念頭。
我從來都不認爲顧純唸對我說的喜歡,是真正意義上的喜歡。就像一個小孩子出麻疹的心血來‘潮’而已,對於他來說,永遠和真愛都還是一‘門’需要耐心去學習的功課。
男人的愛要比‘女’人單純。對存有好感的人投入大量的感情,內心篤定,充滿了自信,卻不知好感並不等同於喜歡。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糾正他的錯誤,默默看著他得到幸福。而他的幸福中,不應該有我‘插’足。
從顧純唸的臥室出來時,我才聽到我屋裡的電話聲,快步進去翻出手機,發現上面是一串眼熟但是沒有標記人名的號碼——看到這串號碼,我已經忍不住地揚起了‘脣’角。
按下接聽鍵,我慢慢踱步到了窗邊:
“宋旭彤你個‘混’蛋,過了這麼久纔給我打電話,說好的忙完那兩天就來看我呢?”
對面的男生健氣地笑了起來:
“是是是,我錯了。老大,那您快點開‘門’來親自懲罰我吧。”
他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起來。
說不驚喜是不可能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的舊哥們兒突然大駕光臨,簡直像是‘春’雨滋潤了我這顆乾涸沒‘精’神的小樹苗一樣,我立刻跑了出去,連受傷的腳踝都好像完全不疼了——可是還沒下樓就被顧純念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硬生生剎住腳步,回頭便直直迎上顧純念發冷的眼神:
“誰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