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綠色軍營綠色軍營教會我,唱得山搖地也動,唱得花開水歡樂,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桿鋼槍交給我,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話沒說為祖國……”
我大聲的吼著一二三四這首軍歌,肩架一個大糞瓢,走在一彪隊列的最后面,目標,副業(yè)地。
如你所知,老兵們就要退伍了,他們的副業(yè)地現(xiàn)在也就交給我們98年兵這樣的新兵蛋子們拾搗了。
關(guān)于副業(yè)地,在我剛剛當兵的時候,說什么副業(yè)地啊,搞副業(yè)啊,我還一頭霧水,心道,都他媽的要跨入新千年,不是說不讓軍隊搞副業(yè)嗎?
直到后來,第一次聽到班長李老東再次提起說什么搞副業(yè)搞副業(yè)的,我這個新兵蛋子還真的就問了,班長李老東當時就循循善誘的說:“這個副業(yè)地呢,其實就是菜地,每個連隊都有自己的副業(yè)地,也有自己的副業(yè)組,副業(yè)組呢,主要就是幾個炊事班的同志負責(zé)的,因為這個我們連隊呢,還喂養(yǎng)了兩頭大肥豬,養(yǎng)著個大肥豬呢,是等著過節(jié)的時候殺的,這個副業(yè)地嘛,每天我們都要去施施肥,澆澆水的——好了,大家把自己的桶和小馬扎,還有背包帶都帶上,去了就知道怎么搞副業(yè)了!”
隨后,我就見識了這種勞動,名字叫做搞副業(yè)的勞動,坦白的說,這是我有生之年見識過的最精致的耕作方式,當然,那時候我年紀不大,也沒什么見識。
當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副業(yè)地,看著那些整齊劃一的菜地的時候,我被震撼了,接下來,我接二連三的受到了強烈的震撼,我不知道為什么要帶水桶啊小馬扎啊背包帶,水桶倒還好明白,無非就是澆澆水吧,但是,我錯了,不是用途錯了,而是我的想法錯了,我以為給那些種上的菜澆水無非就是從自來水籠頭之下接點水就澆上,但是,副業(yè)地里根本沒有自來水籠頭,水都是要*提的,而提水的地方,是一個惡臭的小水塘,是的,我們每人都發(fā)了一個黃色的水桶,上面用紅色的油漆寫上了幾班某某,用來洗澡和洗衣,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水桶還要用來提水澆菜,提的還是那種臟不啦幾的水。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當時我堅決的服從了命令,提了——從那以后,我就老是覺得我的水桶很臭,臭得要死,一股子臭味一直揮之不去。
我記得在那一次澆完水之后,班長李老東就把我們?nèi)牌甙嗍畟€新兵蛋子全部集中到了一壟菜地前,說:“從今以后,這一大壟就是我們七班的地了,好好整吧!”
當時我還傻乎乎地問:“班長,工具呢?”
班長李老東也沒說話,直接撈走我的小板凳和背包帶,說:“扯直了!”
我扯住我的背包帶一頭,很茫然的蹲了下來,很茫然的看著班長扯住另一頭,班長李老東說:“看好了,這就是標準,要直,筆直,北方話就是賊直!然后用你的小馬扎整邊,看著,就是這樣子拍,拍平,賊平,不直不平老子收拾你們這幫騾子!”
就這樣,我又被震撼了。
隨后那幾天的搞副業(yè),震撼已經(jīng)不足以來形容我的經(jīng)歷了,是的,我被刺激到了,當然,我還算心理承受能力較好的,可跟我一個班的同年兵,戰(zhàn)友陳四海,他就不行了。
陳四海,我的下鋪戰(zhàn)友,來自于一個繁榮的大都市,上海,皮膚白皙,身材勻稱,長得很文藝青年的樣子,文質(zhì)彬彬的,就是個子不太高,大家就叫他小個子,如你所知,作為一個典型的上海小伙子,小個子陳四海有著上海男人的一切優(yōu)點,就算他腳蹬一雙解放鞋,他穿上去都顯得特別的干凈,清爽,因為他很喜歡刷鞋,我洗鞋的時候從來沒有洗干凈過,尤其是腳跟那里,而他不同,他非常的講究,注重儀表,愛衛(wèi)生,典型的精裝男人,可惜,他現(xiàn)在并不是在他的大上海,而是軍營。
我不知道他幼小的心靈受到過多少次打擊,最早的一次我算是現(xiàn)場目擊了,入伍那時候他比我晚來兩天,我們都理完發(fā)了,可他還頂著一頭飄逸的長發(fā),很帥氣陽光的感覺,看到我們這些被剃過頭的人心理有些不平衡,于是班長李老東善解人意的叫來了文書,文書同志可是一把多面手,在連隊還兼任理發(fā)員的職務(wù),說是要給四海理發(fā),四海當時就好奇的問:“儂格頭發(fā)那能剃格?儂來事哇?”
文書同志精通八省方言,笑著說道:“勿搭架,勿搭架?!?
言罷就開始動了,只見一張軍報在文書手中一個對折,滋拉一聲,撕下一條紙,展開,剛好是一個圓孔,貌似一古代木枷,說是遲那時塊,文書把報紙往四海頭上一套,刷的一聲就給四海推了一道溝,刷的一聲就給四海推了一道坎,只見文書左弓右箭,目光如炬,懸腕所至,毛發(fā)齊飛,可憐四海當場就小臉煞白,一分鐘之后,文書收功,滿意的看著四海如同道光年間的青瓷一般的頭皮,志得意滿地說道:“儂勿要拎勿清,剃頭我是一只鼎!”
文書姓龐,叫龐炎,我估計這輩子四海也記住他了。
我沉浸在回憶當中,笑瞇瞇的站在副業(yè)地里,看著我的戰(zhàn)友四海,那鳥兵正滿頭大汗的在整壟,嘴上叼著一根煙。
我只能說,關(guān)于搞副業(yè),我和四海這對難兄難弟擁有一個共同的深刻的記憶,如你所知,四海和我兩人搭伙干的,所以,那天我們兩個都被刺激到了,關(guān)于細節(jié),我不忍回憶,我只能說的就是,我們倆個誰都不會挑擔(dān)子,因此我們就不會挑米田共,最后我們很小聰明的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搞一根樹枝抬,開始還蠻順暢,后來,挑得太多啊,上下地壟啊,樹枝很光滑啊什么什么的——那天,我第一次沒有喝醉酒,就吐了,那天,四海病了,他是第一個享受病號飯的新兵蛋子,但是,他居然對著病號飯,吐了,有必要指出的是,我從來沒有舀過米田共,但是我還是很認真的做了,我的班長李老東很滿意我的表現(xiàn),他說:“嗯,帥克,你天生就會舀糞,你很有天份!”
雖然那天我和四海非常非常的痛苦,所有的人都捏著鼻子躲著我們倆,但是,我們連的所有新兵沒有人會取笑我,包括老兵,那是因為1998年的春節(jié),是的,我的記憶很深刻,當時我們?nèi)B都很愜意的在副業(yè)地里勞動,在這個歡樂祥和喜氣洋洋的日子里大伙兒都很賣力,紛紛挑來了米田共施肥,圖個好彩頭,來年豐收,而我和四海又搭伙在一塊,當我們剛好走進副業(yè)組的小屋里準備拿點工具的時候,空襲警報拉響了,連長大喝一聲道:“就地隱蔽!”
如你所知,這是一次演習(xí),很嚴肅的演習(xí),數(shù)輛軍車沿著副業(yè)地的公路呼嘯而來,其中一輛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我們連的副業(yè)地跟前,老擼走出來,大聲吼了一句:“騾子,怎么隱蔽的?全部給老子爬到菜地里去!”
如你所知,那天會餐,只有我和四海吃得最香,不少人都吐了,當然,喝了蠻多酒的。
四海還對我說:“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早餐是豬肉包子,帥克,你知道嗎?我其實很懷念有四大金剛的日子啊。”
我說:“四大金剛是不是杜老大黃老大他們幾位???我*,你很發(fā)動啊兄弟!你他媽的好歹是個革命戰(zhàn)士!”
四海對我說:“他媽的,老子說的是早點,大餅、油條、茨飯、豆?jié){!這就叫四大金剛!農(nóng)民!”
我說:“誤會誤會,我*,退伍之后我去了上海請我吃大閘蟹好了,我老家加上燒麥啊發(fā)糕啊有八大金剛了!四大金剛不算個鳥!”
四海很認真的看著我說:“兄弟,我請你吃!”
然后我們都很感動的干了一瓶,一起當過兵,一起挑過糞,這朵戰(zhàn)友之間的友誼之花,勢必常開不敗,流芳百代!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每當只要我走過綠油油的菜地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四海,然后不由自主的發(fā)笑的原因。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開飯的哨音在軍營里此起彼伏,我借口說我留下了整理勞動工具,呆會再回連隊吃飯,便行走在綠油油的菜地當中,是的,我的目標是副業(yè)地里的副業(yè)組,我的真實的目的,是去找老八借皮鞋,因為想到了四海,所以我決定先借兩雙,回去之后就跟四海說,要他跟著一塊去,畢竟這廝沒有去教導(dǎo)隊集訓(xùn),一年下來,算是知道了怎么去怎么回,街上的女人幾條腿,班長他們一伙老兵還要去買特產(chǎn),不如就拉上四海,好歹算個導(dǎo)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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