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當面對著心狠手辣的人,往往會說出一聲既絕望又悲憤,既無奈又淒涼的感受:做得出啊,做得出啊!
而現(xiàn)在,我的嘴裡就不停的在重複地說著這句話:“做得出啊,做得出啊……”
毋庸置疑,我那不詳?shù)念A感真的得到了實證:當我們七班披荊斬棘,歷盡千辛萬苦在六個小時之後趕到B點時,在這樣一處醒目的簡易木牌下,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個墨綠色的,密封得很好,但是卻看不到鎖頭的小鐵箱,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正準備拿傘兵刀撬開這個堅固無比的小鐵疙瘩的時候,一封信出現(xiàn)在鐵箱子下面,拆開一看,信紙上赫然寫著:軍事裝備,請勿毀損,24小時攜此裝備到達C點,換取食物補給。
“班副,再也不要相信他們了!首長動動嘴,戰(zhàn)士跑斷腿——老兵們說得沒錯!”小胖子趙子君哭喪著臉說道,我完全可以感受到這個新兵蛋子這幾個月來的官兵友愛教育成果在這一刻頓時化爲烏有了。
看著方大山,我有些無奈的說道:“嘿,大山,平常就你給我吼秦腔,今天我有感而發(fā),給你唱首家鄉(xiāng)民歌吧!”
未等方大山反應(yīng)過來,我張嘴就唱道:“一根那個竹竿,容易彎囉哦,三縷哦麻紗喲,扯脫難!猛虎啊落在那,平陽地囉嗬!蛟龍啊無水啊,困沙灘……”
老實說我有點害臊,他媽的夠嗆,真的夠嗆,首長機關(guān)這副德行,這不擺明了給咱們?nèi)柿x之師的牌子上抹黑嗎?
正當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撫慰小胖子趙子君受傷受騙之後脆弱的幼小心靈時,一旁的稀哥張曦卻開口說:“錯!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說不定咱們把這鐵疙瘩帶上之後趕到C點,真的有食物補給呢!畢竟七天啊,每個兵都只發(fā)了一塊壓縮餅乾啊!”
想想也有道理,但是磨刀不誤砍柴工,藉著休整之際,七班就湊了個圈圈,發(fā)揚集體智慧,共同研究起眼前的這張軍事地圖來。
與其說是在研究和判斷地圖,不如說是我們在揣摩這次野外生存特訓的意圖。
地圖實際上製作得很精細,可以看出,我們被投放的地區(qū)的地形以起伏的丘陵高地居多,當?shù)馗叩睾偷偷刂g的地勢起伏大約在400米到800米之間,從孤立的山崗到橫跨東西的廣袤的南北走向山脈不等,從實際情況來看,地物以山林居多,丘陵高地自下而上起伏,邊沿常與相當陡峭的斜坡連接,特別是在其向西的一面,儘管如此,茂密而綿亙的山林仍然覆蓋著大部分地區(qū),丘陵高地的山頂,比如說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B點,通常長滿了草叢而且地勢開闊,而我們從A點進發(fā)到B點則是一段陡峭的山坡,被山林和灌木叢所覆蓋,這就是我們爲什麼進行困難的原因。
而我們的下一個目標,則是位於B點東北角的C點,我隨手扯斷一根在風中搖曳著的野草莖,把它擺放在比例尺爲1比5000米的地圖上,大致判斷出B點和C點的直線距離爲15公里左右。
然而一個問題就擺在了我們面前,在距離C點的五公里處,等高線密集的圈集在一起,這也就是說,如果我們?nèi)∽疃痰木嚯x朝C點進發(fā),我們將遭遇一段懸崖峭壁,但是如果沿著山脊行軍,勢必要彎彎曲曲的多走一些路程。
按照我們行軍的速度,可想而知,如果我們沿著山脊走,24小時夠用,但是也夠嗆,因爲晚上我們都得走,這個地區(qū)的情況不熟悉,走夜路,尤其是崎嶇的山路,必然存在著一定的危險性,所以這一次就得慎重考慮了。
七班還面臨著一個尷尬的境地,那就是剩下的幾隻燒烤田雞已經(jīng)吃完了,隨著咱們到達B點,咱們採摘的可以食用但是味道酸澀的數(shù)個野山果也吃完了,小胖子趙子君的肚子已經(jīng)開始餓得呱呱直叫了——飢餓,疲倦困擾著七班每一個人,萬幸的是,由於我?guī)淼谋茉刑自陔x開水源地的時候都盛滿了水,因此咱們暫時還是不缺水,更何況在南方的叢林當中,有些地方會生長著一些仙人蕉。這種野生植物的芯含水量很大,只要用刀迅速砍斷底部,就會有乾淨的液體從莖中滴出,另外摘下這些仙人蕉的花朵還可以吮吸到一些甜甜的花蜜,補充糖份。
所有的情況都擺在面前,於是七班得出了一個對制定這次野外生存特訓演練科目的首長機關(guān)很強大的結(jié)論:出難題,無恥!無恥之極!
“我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野外生存特訓——”方大山擡起頭來看著我,苦笑著說道:“帥克啊,這野外生存特訓就是餓著肚子搞訓練啊!”
“其他的那四個班還不是一樣,6團的攻無不克連的一班,7團的尖刀英雄連的九班,師偵察連鋼鐵八連的六班,裝甲團的守備英雄連的八班,加上咱們9團英勇善戰(zhàn)連的七班,我猜這玩的節(jié)目估計都差不多!”想到那個6團的攻無不克連的一班班長劉正政,我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譏笑:“噢,當然可能也有例外的,大山,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在師醫(yī)院找我單挑的劉正政啊?這鳥兵是個關(guān)係兵,說不定在出發(fā)前搞點驗的時候都沒把他私藏的食物給搜出來呢!”
許小龍擦了一把汗,接著我的話說道:“有可能,很有可能!班副,點驗的時候我看那個鳥幹部就隨便在他背囊裡翻了一下呢!”
“他媽的,不公平!”小胖子趙子君忿忿不平的說道:“我的背囊就翻了個底兒朝天……”
“噢,小胖子你還記掛著你的火腿腸啊方便麪啊餅乾啊?”李大顯憨笑著說道:“瞎得瑟!還彪哄哄的吹牛皮,說什麼有備無患,還不是被點驗出來給沒收了!”
“那叫深挖洞廣積糧啊!”張曦湊過來惋惜的說道:“我說也邪乎,這小胖子卷在被子裡面的火腿腸怎麼都給抖出來了,人家的愣是沒動呢!”
“得,我也是胡說八道瞎說的——”我總結(jié)道:“都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就出發(fā)!”
方大山詫異的說道:“出發(fā)?帥克,你說怎麼走啊?”
“走直線啊!”我牛逼的說道:“敢上刀山,敢下火海,怕個鳥,一個字:敢!”
頓了一頓,我笑呵呵的說道:“大山,兄弟們,其實我剛纔那首家鄉(xiāng)民歌還沒唱完呢!要不要聽我唱完?”
“要!”
衆(zhòng)兵頓時熱烈鼓掌。
“……猛虎啊落在那,平陽地囉嗬!蛟龍啊,無水啊,困沙灘,不怕那,力小哇,怕孤單哇啊,衆(zhòng)人囉,合夥喲,金不換!!!”
“好!”方大山眉開眼笑的吼了一聲好:“帥克啊,這歌比咱玩的搖滾還好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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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還有花鼓戲也好聽呢!倒上一碗酒,那才叫一個韻味啊!”
我邊笑邊從迷彩服肋下的口袋中掏出自己的那份壓縮餅乾,我遞向小胖子趙子君,用極其強硬的命令式口吻說道:“小胖子,吃了它!”
“不,不要班副,我有……”
“吃了它!”我斬釘截鐵的說道:“你那塊留著,班副我去找點食物!”
江飆站起來說道:“班副,我跟你去!”
我點了點頭,笑了,從背囊的側(cè)袋當中掏出一包煙來,頓時就讓方大山大吃一驚。
“帥克,這煙點驗的時候沒給你沒收嗎?”
“我操,還不是要收,不過我忽悠了那個點驗的幹部!”舔了一舔有些乾裂的嘴脣,我笑著說道:“老子說在野外捕獵的第一要訣就是要用煙霧把自己全身都薰上一遍,避免獵物察覺人體的特殊氣味,嘿嘿,理直氣壯的,就把煙給留下了,那鳥幹部,還一楞一楞的呢!”
七班頓時全體開懷大笑,方大山笑著說道:“鳥兵!少抽點,本來就熱,嘴巴幹!”
我笑著點頭,轉(zhuǎn)頭跟江飆說道:“土匪!你今兒個要是手氣好逮住一野兔子啥的,有道是軍無財士不來,軍無賞士不往,不囉嗦,逮住班副賞你一兩大煙土!”
“好!班副,說話算話啊!”江飆頓時就兩眼放光,看來這鳥兵的煙癮實在是大得很啊,常言道飯後一支菸快活似神仙,這小老鄉(xiāng)居然還有飯前一支菸的癖好——吃的都沒有,還惦念著抽的啦!
“小劉海呀,在茅棚囉,別了娘啊親囉哦嗬哦!肩挑擔啊,往山林啊,去走一程,程來哎噢哦嗬嗬嗨!”
牛逼哄哄的吼了一段老爸經(jīng)常吼的花鼓戲,我轉(zhuǎn)過頭來,不顧體力消耗,扭起了小花步,朝小老鄉(xiāng)江飆丟了一句:“劉海哥喂——走囉嗬嗬,行囉嗬嗬……”
果然,小老鄉(xiāng)江飆倒也接砣(默契),咧嘴一笑,蹭的就站了起來,接著唱:“走囉嗬嗬,行囉嗬嗬,得喂,得喂……”
……
毋庸置疑,江飆值得表揚,他的手氣也不錯,湘西人的剛猛驍勇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間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剛在順著草葉低伏的獸道觀察獸跡時,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猛然就從我九點方向竄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江飆一個箭步撲了上去,幾拱幾拱,徑直就把傘兵刀插上了這東西……
“班副,這穿山甲是國家保護動物呢……”張曦怯生生的看著我說道。
“說啥呢!”我怒目圓睜,道:“老子還保護國家的所有動物呢!”
張曦頓時無語,我知道,我這是歪理,不過江飆那鳥兵也太猛了,直接在堅硬的鱗甲之上就劃拉出一長條口子,直接放倒了這隻運氣不好的穿山甲——死都死了,棄屍荒野還是祭祭咱們的五臟廟,只能說是該咋整就咋整了。
用寫著狗日的任務(wù)的信紙包住高錳酸鉀顆粒夾上一些枯草摩擦幾下,生火就是他媽的快,不一會兒,咱們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我心滿意足的一邊打著飽嗝,一邊吐著菸圈。
“班副……”江飆訕笑著湊了過來,對我說道:“班副,我們湘西還有一首民歌呢,你聽過沒有?”
“什麼歌?”
“板栗開花一條線,聽過沒有班副?”
“唱啊!”
“哦,好的!”
“——板栗開花一條線,去年想你到今年,去年想你猶自可,今年想你沒種田,耽擱陽春大半年,板栗開花一條線,去年想你到今年!”
……
看著江飆眼巴巴的樣子,我總算是恍然大悟了,我操,好歌!去年想你到今年,搞了半天,原來是我他媽的忘了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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