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距離她發出焰火,已經將近半月,可是卻遲遲沒有半點北流雲的消息,楚洛衣便明白,他是不會回來了。
將東西收好,楚洛衣看著北流海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開口道:“四殿下最好再請御醫來開些藥調養,否則恐怕很難痊癒。”
北流海看了她許久,最後開口道:“你想嫁給父皇麼?”
“嫁給北燕帝也沒什麼壞處,至少離權力中心更近一步。”楚洛衣輕笑道,看了眼北流海,轉身離開。
北流海緩緩起身,看著女子消失在光亮之間,腦中卻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走在悠長的宮路上,小六子依舊靜靜的跟在楚洛衣身後。
看著被白雪覆蓋的一排排金碧輝煌的宮殿,楚洛衣也忍不住反問自己,真的要嫁給北燕帝了麼?
“主子可是在想九殿下?”小六子在一旁試探的開口道。
楚洛衣搖搖頭輕道:“只是感慨雖然一開始並未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但是多少卻是存了一絲期待的,如今才明白自己的可笑,原來這一絲期待也是不該有的。”
幾日前,孫昭儀因爲觸犯宮規,被處死,柔妃終於對孫昭儀半個月連續不斷的寵幸生出不滿。
北燕帝這才從萎靡中清醒了幾日,不過縱然如此,卻始終提不起精神。
北流海當日夜裡招來了御醫,靠坐在牀邊,閉著雙眸,御醫小心翼翼的爲他把著脈,想要仔細查看一下男子身上的傷口,男子卻並不配合。
可憐御醫忌憚他的名聲,硬是一句話也不敢說,最後只好道:“四殿下,您這次受傷不輕,腰間的傷和肩頭的傷最是嚴重,微臣這就爲您開些調理的方子。”
御醫轉身就要去開,房子,男子冷硬的聲音響起:“等等。”
御醫連忙侯住,北流海沉默了片刻道:“咳..給本宮開些..”
“四殿下需要什麼?”御醫沒聽見,趕忙小心翼翼的詢問著。
北流海眼中閃過一抹惱怒,最後低聲道:“行 房的藥物..”
也許是因爲他的聲音太低,整個人的威壓又過大,御醫一個哆嗦,卻依舊沒聽清北流海說的是什麼,只好擦擦額頭,顫抖著道:“四殿下..四殿下需要什麼!”
“本宮說要行房的藥物!”北流海一把將身旁包紮傷口的棉布砸了出去,正落在御醫的頭上,看起來滑稽不已。
御醫趕忙接住,卻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行房的藥物?行房的藥物...”
北流海蹙著眉頭看著御醫,御醫思忖了片刻硬著頭皮再次開口道:“行房的藥物..四殿下是要春藥,還是要助興的藥物,還是陽剛之藥...亦或者...”
北流海聽著御醫的絮絮叨叨,吼道:“就是不舉服用的藥物!”
“哦哦哦..”御醫趕忙點著頭,表明自己明白了。
北流海一擡頭,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正瞧見楚洛衣端著什麼站在門前看著他。
北流海不自然的移開目光,麥色的肌膚上卻現出兩朵紅暈。
楚洛衣似笑非笑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兩人都沒有開口,卻見沉默之中一旁的御醫自己嘟囔著:“原來四殿下不舉...”
北流海的臉色一瞬家黑的如同黑炭一般,楚洛衣終於忍不住輕笑起來。
北流海狠狠的剜了一眼御醫的背影,轉過頭看著牀的裡側,也不去理會突然出現的楚洛衣。
端著一碗雞湯放在了牀邊的案子上,也沒有多說什麼。
御醫開好方子,正要命人前去抓方子,北流海卻將其喊住道:“將方子留下,你趕緊滾。”
御醫欲言又止,走出幾步回頭道:“四殿下,這陽剛之藥不可服用過多,尤其是這其中的這兩味藥,一定要囑咐藥童不要抓錯了,俗語有云,鐵杵磨成針,四殿下一定要懂得節制纔是。”
“滾!”北流海暴怒一聲,像是發狂的獅子。
楚洛衣在一旁輕笑出聲,北流海本來黝黑的臉色,也漸漸因爲女子輕快的笑聲變得好看起來。
楚洛衣將熬好的雞湯拿給他,看著他受傷的肩頭,猶豫了一下,便拿勺子舀起一勺湯汁,送到男子嘴邊。
北流海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女子,微微張開嘴,垂下眸子,眼底有著莫名的酸澀。楚洛衣沒有多說什麼,一室寧和,淡淡的燭光籠罩著兩人的身影,讓這黑色和金色交錯的房間裡,多了一絲暖意。
今日,她回去後,仔細想了許久,這才明白北流海那句話的含義。
他說,他不會趕回來的。
再算算他不在的這些時日,她便確定了他是趕往了飛霞城去找北流雲。
想必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落得這一身的傷勢,是以,她纔會再來這一趟。
他不點破,她便也不說,只是想起他的話,心不僅又涼了幾分,對北流雲微微卸去的一絲心防,卻再次豎起。
夜色中,女子再次離去,北流海看著手中的方子,召來自己的心腹,囑咐了些什麼,這纔在夜色中合上雙眼。
三日後,封妃大典在乾元殿舉行。
因著爲燕帝精神不濟,宮中已經許久沒有舉辦過什麼活動,而這一次封妃大典的舉行,沉寂已久的北燕皇宮再次熱鬧忙碌起來。
乾元殿裡熱鬧不已,嬌豔的鵝黃色長毯從玉階上一直蔓延到乾元殿的正門,一朵朵火橘色的海棠花繡於其上,匯成一片花海。
牆壁上的白玉浮雕勾畫出一幅幅龍鳳圖騰,房樑上鑲嵌著的水晶和七彩的寶石,在明亮的燭火越發璀璨,在空氣裡折射出七彩的光暈,讓人眼花繚亂。
玉階上北燕帝頭戴金龍發冠,足蹬龍紋玉靴,一身赤金龍袍耀目不已,讓人不得不承認的是,雖然如今北燕帝臉色微微灰白,雙目有些渙散,沒有帝王睥睨天下的氣勢,但他卻著實有著一副讓人垂涎的好皮囊。
柔妃坐在北燕帝左側,兩側依次白下的芍藥香案前分別是份位不低的妃嬪。
玉階下兩隻梭猊香爐,吞吐著厚重的龍涎香,淡淡的白霧爲金碧輝煌的宮殿更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感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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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洛衣靜靜的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微微失神。
小六子站在一旁,將腰更彎了幾分,垂下的眸子裡盡是臣服。
厚重的硃紅色木門緩緩被推開,皇帝身邊的太監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洛嬪娘娘,時辰已到,該去往前殿了。”
楚洛衣緩緩合上眸子,靜默了片刻,再次睜開時,天地日月之華光皆是從這一雙眸子中迸射出來,耀眼的生生逼退了頭頂的日光。
廣袖一甩,劃過海棠花紋的妝臺,女子從圓椅上起身,沉聲道:“走吧。”
一衆人跟在女子身後,緩緩走了出去,在女子離去後,陽光灑在牌匾上偌大的三個金色的大字上,洛月宮!
“洛嬪娘娘到!”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在大殿裡迴盪,衆人一瞬間都將目光落在這位後宮新貴上。
大敞的殿門外,玉階之上,緩緩出現一名女子,隨著臺階的升高,漸漸現出女子的全身,金絲滾邊的長裙是從未見過的奢華,奪目的日光似乎成了女子身上散發出的流光,七彩的裙襬張揚而刺目,頭帶金色孔雀冠,孔雀嘴裡銜著一抹流蘇,在女子額心彷彿凝成一抹火紅的烙印。
時光彷彿靜止在這一瞬,空氣中涌動著讓人意亂情迷的躁動。
北燕帝不受控制的站起身子,看著一點點走近的女子,只覺得好似浴血的金蓮,純金之上似乎還沾染著絲絲未褪去的血跡,在綻放著最張揚的璀璨之下,卻帶著蝕骨的魅惑。
柔妃的臉色不變,手指卻緊緊捏住手中的絲帕,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想不到,最終她竟是成了皇帝的女人!從宮婢封妃,一步登天!而這一步,她卻整整用了十餘年的時間!
太子北流葉的目光落在楚洛衣身上,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驚豔,隨後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蹙起眉頭。
記得那日在拜訪江太師之時,他似乎在北流雲身側見過這個女子,難道說她是北流雲安排的人?若真是如此,只怕這個九弟的地位,將會再次大漲。
北流海的目光也落在了楚洛衣身上,端著的酒樽竟是久久忘記了放下。
他一直都知道她美,從第一次遇見她,避開尚宮局那名宮婢的陷害時,他便知道。
只是他沒有想到,原來她竟可以美的這般驚心動魄,生生將他的心神全部勾走,目光觸及那雙黑眸,發現水波流轉,比起平日裡的沉寂,多了一份光澤,嘴角那一抹弧度,勝似春花,生生蕩平了一室奢華。
小六子跟在楚洛衣身後,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收斂了心神,只是沉寂。
他不知道他能陪伴在她身邊多久,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一直是她的親信,他只能保證,無論是榮耀還是屈辱,是權貴還是囚徒,他此生都將效忠於她。
楚洛衣緩緩停在大殿正中,紅脣輕啓:“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沙啞低沉的嗓音沒有女子的婉轉輕靈,爲那份耀目的張揚多了一份沉澱和凝華。
北燕帝怔怔失神,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楚洛衣跪在地上,見久久未得到迴應,緩緩擡眸看向上首的北燕帝,眼波流轉,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北燕帝這才醒來,拍掌道:“好!好!好啊!”
洛衣垂下眸子,嘴角的笑容並未斂去。
上首的北燕帝卻是直接從玉階之上走了下來,停在楚洛衣面前,輕輕將她扶起:“愛妃快快請起。”
“多謝陛下。”楚洛衣落落起身,對著北燕帝淺笑盈盈。
北燕帝的笑容亦是堆疊了滿眼,那雙無神的眼再次聚集了不少光彩,盯著楚洛衣的臉頰,久久移不開眼。
在北燕帝的陪同下,楚洛衣一步一步踏上玉階,一步一步走向那個距離權力最近的地方!
乾元殿的衆人都屏住了呼吸,無聲的看著女子的金色玉靴一步步穩穩的踩在鋪著鵝黃色絨毯的玉階上,直到穩穩站在龍椅之前,站在北燕帝身側。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雲氏有女,雲洛伊,仁善有禮,進退有度,深得朕心,即日起,冊封爲洛妃,賜洛月宮,欽此!”王公公尖細的嗓音在大殿中傳來,聲聲迴盪。
楚洛衣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俯視衆人,一一掃過乾元殿裡的衆人,眼中的華光讓人不敢直視。
柔妃站在一旁攥緊了手指,看著此刻的她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臉上的笑容都僵硬起來。
楚洛衣的目光掃過一身黑色蟒袍金玉腰帶的北流海,正巧對上那始終注視著自己的黑眸,卻未做停留,淡漠的看不出半點思緒。
北流海看著她脣邊的笑意,心隱隱作痛,仰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火辣辣的香醇刺激著他的味蕾,眼中有些酸澀。
楚洛衣的目光落在一名中年男子身上,一身朝服穿在他身上,端的是器宇軒昂,周身帶著雄渾的霸氣,眉宇間一抹狠厲可以看出是名武將,男子此刻正神色複雜的看著楚洛衣。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雲洛伊這具身體的父親,雲威將軍府的將軍!
而在雲威將軍身後一名棗紅色圓紋錦袍,相貌美豔的婦人此刻盯著楚洛衣,一雙美目幾乎要掉了下來,只覺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快要跳了出來。
“她...她不是...”
婦人驚懼不已,一句話終是沒有說出。
此人正是雲威將軍府的夫人,也正是將雲洛伊送進監牢,慘遭毒打大刑的始作俑者。
楚洛衣眼中含著一抹深意,對著她笑著微微頷首,雲威夫人的臉色瞬間慘白,北燕帝時刻注意著楚洛衣的神色,當瞧見她所瞧的方向時,立時開口道:“雲威將軍護國有功,加封爲一等國公,夫人爲一品誥命。”
北燕帝說完便有些後悔,在混沌中想起似乎王公公同他說過,這雲威夫人不是洛衣的生母,一時間有些躊躇,不由得看向楚洛衣。
感受到北燕帝的目光,看著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後陷入狂喜和不敢置信的雲威夫人,笑道:“娘出身名門,卻勤儉溫淑,相夫教子,勞苦功高,更是在賑災之中捐獻財物無數,倒是配得這個一品誥命的頭銜。”
柔妃聽著楚洛衣的話,看著那神色淡淡,卻處處透著張揚氣息的女子,臉色一時間灰白了不少,她怎麼敢..她怎麼敢在堂堂大殿,泱泱北燕朝臣面前這樣說話,那種感覺,就好似她是北燕的主宰!她怎麼敢...!
雲威夫人本是猶疑不安,聽見楚洛衣的話一時間心放下不少,看著周圍瞬間討好的人,聽著那些攀附的話,一時間臉色紅潤不已,漸漸抹去了那份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