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林中的煙霧散去了大半,那些追著馮宏的黑衣人也衝了出來。
瞧見一身銀白的青蛇之後,當即放緩了步子,爲首之人掃視了一眼地面的血跡,停在了青蛇面前後,拱手恭敬的開口道:“不知青蛇大人可有見到逃跑的馮宏。”
青蛇依舊只是盯著遠處,彷彿在眺望著深不可測的未來。
“半盞茶後我親自出手。”
爲首的黑衣人先是一愣,隨即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在這裡叨擾青蛇大人了。”
爲首之人帶著一衆黑衣人轉身離開,離開後,一人不放心的開口道:“老大,那青蛇若是沒能取了那馮宏的性命怎麼辦?回去我們要怎麼像陛下交差?”
爲首之人凝眸開口道:“青蛇的武功出神入化,詭異難測,要知道,當年可不是陛下不想殺他。”
“哦?既然陛下想要他的性命,爲何還要將他留下,而且還對其委以重任?”一人不解的開口道。
爲首之人沉默了半晌後,最後緩緩道:“因爲沒人能殺得了他。”
幾人大驚,顯然是不相信他們老大的話,這是人,又不是神,只要是人,就怎麼可能會殺不死,如果是尋常人想要殺一個人殺不死也就罷了,可是那個人可是皇帝啊,皇帝若是想要誰的命,怎麼會做不到?
爲首之人沒再解釋,他身爲皇帝的暗衛,自然對許多事都十分清楚,當年最開始皇帝確實是要殺了他的,只是即便是調用了十餘架機關弩也沒能將他殺掉,反倒是他將皇宮染得血流成河。
也正是因此,皇帝纔會動了別的心思,以至於如今有了面前的這個青蛇。
半盞茶過後,青蛇果然動了,一抹銀白飄忽在樹林之中,身形好似鬼魅,若是有人在的話,大概只能瞧見他胸口那一輪銀絲線繡成的明月一閃而過。
大概走了幾息的時間,青蛇停下了腳步,根據馬蹄印判斷了一下方向。
馮宏爲了騙過青蛇,將馬放走,並在馬背上捆綁了幾塊石頭向東面逃離,而他自己,則開始像西面奔跑。
青蛇站在原地,看著地面上的馬蹄印,直接向西追了過去。
馮宏跑了一會,臉色已經慘白,這一路狼狽逃竄,根本就沒有時間給自己包紮,即便是那隻斷了的手臂,他也只是將袖子束在一起,防止失血過多。
可是縱然如此,他卻還是開始體力不支,身上的每一處傷痛都開始變得麻木起來,他知道,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向前奔出幾步,回頭像後看了看,瞧著青蛇還沒有追上來,忍不住輕出了口氣。
可才一回頭,就一個趔趄,整個人摔倒在泥裡。
悶哼一聲,馮宏的眼中滿是恨意,想不到他一生自負,最後竟然落得這麼個下場,若是今日他僥倖不死,他日東山再起,絕對會要南昭皇族斷子絕孫!
從地上爬起來後,馮宏的整個身形都已經難以保持平衡了,因爲失去了一條手臂,再加上失血過多,整個身子失衡的已經開始有些難以控制。
就在他越發絕望之時,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擡頭看去,心下一沉。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跟在楚洛衣身邊的那個小太監。
難道今日註定是他馮宏的忌日?他不甘啊,實在不甘啊!
小六子瞧見滿身血跡的馮宏,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似乎明瞭了北流雲的做法。
當即對著身後的人開口道:“快!帶他走。”
聽著小六子的話,馮宏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不過瞧著靠近自己的兩人當著沒有動手的意思,當即便明白了他們的打算。
自己母親手中的情報網雖然不能說是皇帝的眼睛,可是一旦折損,卻足以讓帝王的視線變得混沌和模糊。
而今大楚和南昭爲敵,他們定是洞悉了南昭帝想要殺了自己,所以纔出手相助,想要利用自己,從而使得母親和南昭皇帝反目。
兩名神龍宗的高手上前將馮宏架起,腳下生風,飛快的撤走。
小六子站在原地盯著遠處,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一路追殺馮宏。
沒多久,青蛇便飄然而至,淡淡的看了眼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馮宏的背影,也不急。
小六子帶人墊後,瞧著帶著面具的男人,忍不住想起此前禿鷲所說的的現任閣主。
難道,眼前這個人就是青蛇?
青蛇的目光從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馮宏,吝嗇的沒有看小六子幾人一眼。
小六子心中直打鼓,據禿鷲所說,青蛇的武功出神入化,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幾分勝算。
很快,青蛇動了,直接越過幾人想要追上馮宏,小六子厲聲開口:“攔住他!”
數名神龍宗的高手齊齊動手,倒真的將青蛇給纏住了。
不過縱然如此,青蛇卻也沒有半點狼狽,反而十分從容,反倒是那些個神龍宗的高手顯得有些應接不暇。
小六子在一旁看的膽戰心驚,時不時的回頭瞧瞧馮宏跑出的距離。
青蛇瞧著馮宏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手中的動作不由得加快了一些,招式也更爲冷厲。
只是這些許的變化,就讓神龍宗的人倍感吃力,一時間,被迫向馮宏的方向移動著。
而在這時,衆人一個不查,青蛇直接飛身而起,踩著兩人的肩頭直接飛躍出去,隨後緊接著藉助幾根樹幹,以最快的速度向馮宏移動著。
馮宏的雙腿越來越軟,若非是身側有人支撐,此刻估計已經摔倒在地爬不起來。
回頭望去,青蛇已經在幾個飛身之間,最大限度的靠近了自己,心頭不由得一瑟,今日怕是在劫難逃了!
最後,再距離馮宏百餘米的時候,青蛇站在了樹幹上,停下了身型。
拔下腰間的一柄短刀,短刀迎合著月光,在他的掌心旋轉,當短刀旋轉到一定速度之後,從他的手中飛轉而出,直奔馮宏而去。
馮宏驚恐的望著那柄短刀,只覺得死神越來越近。
神龍宗的兩人自己倒是可以躲開,只是此時還要帶上馮宏,被迫連在一起的三人要想躲過這柄刀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眼見短刀飛了過來,兩人還是帶著馮宏躲開。
可馮宏到底是一個大男人,還是一個使不上半點力氣的男人,這樣一來,無疑拖慢了速度。
最終,短刀朝著馮宏的肩頭落去,站在樹枝上的青蛇再一次出手,兩片葉子至他的指尖飛出,迅速矯正了短刀的方向。
‘噗!’的一聲,短刀沒入了馮宏的胸口。
小六子緊緊擰起眉頭,那個位置應該是心臟的位置!
而這個時候,神龍宗的人已經追上了青蛇,再次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擾,青蛇看著遠處馮宏的身影,沒有再出手,似乎已經料定了他必死無疑。
同神龍宗的幾人交手片刻之後,青蛇便輕易脫身,一身白袍,飄忽不定,而後轉眼間消失在衆人面前。
小六子帶著神龍宗的人狼狽的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沒有想到這個青蛇竟然能夠厲害到這種程度,想必如果真的要制服他,至少也得是自己的師父或者是神龍宗的那些長老才能做到。
再回想他的身形,大致推斷他的年紀,小六子不由得覺得有些後怕。
這青蛇的傳聞雖然陰狠毒辣,不過單從今日交手來看,卻不是個嗜殺之人。
否則,他們這些人今日想要從青蛇的手上奪人,怕是怎麼也會死傷半數。
小六子一面感嘆著一面後怕著,整理好情緒之後,便帶著衆人迅速追向馮宏的方向。
也不知道馮宏如今到底怎麼樣?那一刀似乎正紮在心臟的位置,雖然他瞧著那馮宏沒有當場斃命,可是他本就受傷不輕,再加上這一刀,怕是難以保住性命的。
小六子猜得不錯,此刻的馮宏確實已經奄奄一息,瞳孔放大,有些凸顯出來,明顯是吊著一口氣,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神龍宗的人爲他傳輸了一些內力,同時在他身上幾個大穴點了幾下,可是即便如此,也沒有人能夠保證讓馮宏活下去,哪怕只是保住一條小命。
一衆人又向前飛奔了幾十裡地,就瞧見林子裡搭著幾個白色的帳篷,帳篷裡燈火璀璨,在這一片漆黑的森林中格外的晃眼。
此刻,北流雲正坐在主營帳內,單手拖著下巴,眸色淺淡如水,不知在沉著心思琢磨些什麼。
“嗚嗚...嗚....”
屋子裡時不時發出一陣陣嗚咽之聲,如果尋聲看去,就能瞧見營帳的腳落地被扔著一個人。
此人渾身被繩索捆住,倒是凸顯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豔粉色的紗衣有些褶皺,上面刺繡著落落有致的芙蓉花,向上看去,修長的玉頸之上,是一張魅惑的臉。
只可惜,她的嘴巴被塞了一團白色的抹布,以此來防止她發出什麼惹人心煩的噪聲。
不錯,這個人正是馮府之中的趙姨娘,也是南昭帝在天水的一個重要人物。
趙姨娘整個人處在角落之中,帳篷裡的燈似乎都吝嗇的不願將她籠罩。
因此,若非她時不時的發出些聲音,進到這營帳裡的人一時半會倒是看不見她。
趙姨娘的美目中帶著些淚花,緊緊的盯著不遠處坐在桌案前正在冥思的北流雲,似乎嗚咽著想要說些什麼。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今日她本是在馮府之內,於自己的寢室之中,打算早早入睡。
只是沒想到,才一熄滅了燭火,房間裡就不知從哪冒出了兩個黑衣人來。
她想要出聲,一把匕首卻直接橫在了她的脖頸之上,她大氣也不敢喘,只想知道這人的來歷。
可是此人卻一直沒有開口,而是推著她走到了屋子裡圓桌的地方。
掀開圓桌上精緻的月下荷香的桌布,下面竟然是一個黑漆漆的洞!
她心中一驚,不知道何時自己的房間裡竟然會出現這樣一條暗道,正想著如何將消息傳出去,告知他人相救,可是卻已經一腳被人踹了下去。
那人緊隨其後,在後面逼著她前行,她在漆黑而坑窪不平的地道了裡,走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見到了出口。
從出口走出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這是那裡,整個人便已經被丟上了馬背,一路飽受顛簸和折磨,被帶到了這一片密林之中。
這密林之內亮著幾隻帳篷,簡單幹淨,倒是讓她有些詫異。
不過更多的,她的心思卻一直沉浸在那條通向自己房間的地道處,畢竟自己幾乎可以說是一手掌控了南昭大半的情報,可如今這地道都挖到自己閨房了,自己竟然毫無所覺,這未免太過駭人聽聞。
趙姨娘拼命的扭動著身子,似乎有話想要同北流雲說,只是北流雲只是遠遠的坐在那,一身流光傾瀉,卻始終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賞給她。
趙姨娘心思飛轉,想到自己兒子送回天水說是楚洛衣身亡的消息,便覺得莫不是這北流雲想要找自己兒子尋仇,只是卻沒能將自己的兒子怎樣,便將這筆賬算在了自己頭上,亦或者想要以此來威脅自己的兒子。
不過到如今她卻有一事難以確定,那就是楚洛衣到底是生是死,她到如今尚未見到自己的兒子,只是從兒子傳來的消息來看,確信楚洛衣必死無疑。
可是,她在別處的眼線所傳來的消息則說,有人瞧見北流雲帶著楚洛衣四處尋訪名醫,找人醫治,似乎是因爲那楚洛衣得了什麼重病。
所以說,她對於楚洛衣的死可以說是捉摸不透,心下難安。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決計不會在這件事上欺騙自己,可偏生別處的線人又探得了如此消息,那麼這也就只能有幾種情況,一種有人刻意放出了假消息,二是他兒子也許被人給陷害了,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怎麼回事。
只是不管是哪一種,對於宏兒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這幾日她一直在等宏兒回來,只是越等心下越是不安,因爲被自己派出去送信的探子,竟然一個也沒有回來。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一面探查,一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