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挑夫不比那些商人,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雖說是士農工商商人是排在最後的,可人家商人的手裡有錢,至少就比他們要受待見,他們幾個家住在天水城裡,只是離這西郊實在是有些遠,眼見著天色黑了,一行人也累的不輕,是以便忍不住想要休息休息,只是一想想這銀錢,便又捨不得了。
“我看我們還是再走一程,路雖然有些難走,但是我們慢些走,兩個時辰也就到了,何苦在多花這份錢。”另一個腳上的鞋子都磨破的人開口道。
幾人想想也是,他們就連這玉米餅子都是一早婆娘給帶的,這住宿的錢還不如回家給娃買點喜歡的糕點。
幾人決定之後,便再沒有了異議,因著天色也黑了下來,幾人也就沒有再耽擱,將喝水的碗還給店家之後,就出發了。
此時的幾名挑夫還不知道,正是他們做的這個決定,救了他們自己一命。
幾人離開後不久,一羣黑衣人出現在西郊外距離客棧不遠處。
狂風捲起落葉,彷彿有一場大雨要來,遠處的林子裡偶爾傳來陣陣狼嚎,爲靜謐的夜平添了幾分詭異。
一名光頭壯漢出現在衆人面前,壯漢一隻眼睛帶著眼罩,雙手持著大刀,頭皮上紋著看不出是什麼的紋身。
“大哥!”男人身後一羣人皆是穿著黑衣,臉上帶著面罩。
壯漢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客棧上,目光中帶著濃濃的嗜血,緩緩給自己帶上脖子間的黑色布巾,橫刀一指:“殺!一個不留!”
話落,一衆人便朝著客棧呼嘯而去。
刀鋒瑟瑟,明月高懸,客棧中休息的衆人只見遠處一陣塵土翻滾而來,塵土漸漸散去,便清楚的瞧見一片氣勢洶洶的黑衣人朝著自己的方向奔來。
不少人尚未反應過來,只是愣愣的看著。
直到黑衣人衝了過來,砍翻幾人在地後,人們終於慌亂起來:“殺人了!快跑啊!”
反應快的人撒腿就跑,想要衝出去,可才跑出沒多遠,就翻身被掀翻在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一些江湖人士,連忙抽出刀,想要動手,可不少人連刀都尚未抽出,就被人直接從臉上劃出一道血痕,直接割破了氣管!
一時間,這裡血霧瀰漫,紫紅色的血液一點點澆灌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
到處都是驚叫和哭泣聲,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竟會有這樣一場劫難在等著他們。
遠處林子裡的狼嚎更甚,同此刻的啼哭聲交相輝映,這注定是一個悲慼的夜晚。
漸漸的,這裡平靜下來,沒有了動靜。
光頭的男人扯下了臉上的面巾,身後的兄弟上前一步:“大哥!”
“去檢查一下還有沒有活口!”
“是!”一聲令下,數名黑衣人分散開來,紛紛檢查著地上的屍體,若是遇上沒死的,不忘補上兩刀。
“大哥,都死光了。”一名黑衣人走上前。
壯漢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遠處的兩個村子,開口道:“去前面的村子。”
黑衣人看了看前面的村子開口道:“大哥,這前面的村子荒廢了好些年了,裡面怕是早就沒什麼人居住了。”
壯漢推了一把黑衣人道:“青蛇的命令你都敢質疑,是想害我跟你一起掉腦袋麼!”
聽見壯漢的話,黑衣人訕訕的點點頭,不敢再出聲。
壯漢指著身後的弟兄開口:“你,你,你們幾個!去左邊那個村子,放一把火,在村口守著,若是有人逃出來了,格殺勿論!”
“是!”
“剩下的人跟我走,去右邊的村子!”壯漢刀一指,幾人便紛紛應是。
一行人如狂風過境,離開之後,客棧處便恢復了平靜。
待到一衆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屍體中爬出一個二十多歲的,看起來極爲機靈的男子。
男子一臉血跡,雙腿不停的打著哆嗦,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連帶著的氣管也有著傷痕。
瞧著周遭滿是屍體,男人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一手不忘捂著流血的腹部,眼中滿是驚恐的淚水,心砰砰的跳著。
今日的事,就像是做夢一樣,他本是跟著叔伯想從邊城買些玩意,回到天水來賣,也好賺些銀錢,誰想到竟然會遇上這種事。
他被一名黑衣人砍翻在地,起初是疼痛不已,爬不起來了,後來眼見著逃跑無望,便躺在地上裝著死,等到黑衣人再檢查的時候,他本是憑藉臉上和氣管上那道猙獰的疤痕躲了過去,誰知黑衣人不放心,在他身上的屍體上補了一刀,一刀穿透了他們兩人。
上面的人心臟被刺穿,他則是被刺穿了腹部,許是他命大,這樣都沒死,如今眼見著黑衣人逃走,他又怎麼能不趕快跑掉。
次日一早,西郊外便圍滿了京畿的官府衙役,兩個偏僻的村子也被一場大火燒的面目全非。
西郊處唯一的一家客棧,一時間屍橫遍野,經此一夜,整個西郊徹底變成了一片荒郊,再沒有什麼人煙。
圍觀的百姓不少,看著被衙役擡走的一具具屍體,一時間議論紛紛姣。
“這可真是作孽啊..也不知這是得罪了什麼人,竟然一條人命都沒留下...”
“可不是麼,那兩個村子素來安寧,如今竟然燒的連渣也不剩了。”
人羣中的兩個挑夫雙腿發軟,看著面前的景象嘴脣都忍不住直打哆嗦,看著自己的同伴,整個人險些昏厥過去。
“大哥...我們昨日...昨日..這是逃過一劫啊...”一名挑夫顫抖著對身旁的人說。
那人趕忙捂住了他的嘴:“你是嫌命活的長了麼!”
挑夫瞳孔猛縮,再不敢出半點聲音。
沒多久,一名衙役清點了屍體後,對著前來的京畿官員拱手道:“大人,一共一百七十八具屍體。”
穿著官服的男人點了點頭,看著滿地的血跡眉頭擰成一座小山,到底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爲,毗鄰帝都,竟然會發生這樣的命案。
一時間,整座天水城都在議論這件事,百姓們心中恐慌,事情越傳越是厲害。
馮府。
楚洛衣才起身沒多久,才梳理好妝容,對著銅鏡自己檢查著,防止露出什麼破綻。
近日來自己有了身子,越發的嗜睡,如今都要快日上三竿了,竟是才梳妝完畢,而這北流雲和小六子也不知去了何處,一早醒來,人便沒了蹤跡。
確信自己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之後,楚洛衣正打算喚門前的丫鬟進來問個究竟,小六子便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掀起珠簾,神色匆忙之間走到了楚洛衣面前。
“發生何事?”楚洛衣開口問道。
小六子低聲耳語道:“主子,西郊那一帶被人屠了個乾淨。”
本欲插戴髮簪的手緩緩停了下來,一隻孔雀南飛的鎏金寶簪重新被放回了桌上。
“西郊?”
“正是。”小六子點頭道。
他一早便聽見府中的下人對此事議論紛紛,便出去派人探了個究竟,甚至爲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還讓人備馬,親自去西郊走了一圈。
“主子,如今這天水可不太平,也不知這事是衝著誰來的,這下手之人著實狠辣,竟然將兩個村子也屠了個精光。”小六子嘆了口氣。
楚洛衣的眉頭緊緊簇成一團,心中揣測著這件事會不會同自己有所關聯,眼中的冷意逐漸蔓延開來,最後嘆了口氣道:“希望不是我害了他們。”
楚洛衣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心中卻有些發悶。
小六子心中不解:“這事怎麼會同主子扯上關係呢?”
楚洛衣起身走向窗邊,長長的裙襬在地上拖著,緩緩開口道:“你此前說西郊一帶被人屠殺殆盡,這種做法便絕非是尋仇亦或者謀殺,那麼需要將這一帶人都屠殺殆盡的便只能是爲了滅口!”
“滅口?”小六子有些驚愕,細細品味,卻著實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需要殺這麼多人。
“這些人三教九樓,身份地位各不相同,殺這些沒有半點共同點的人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除了滅口,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楚洛衣輕聲道。
“那可是西郊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正巧被這些人瞧見了,所以所有人才會慘遭滅口?”小六子再次開口詢問道。
楚洛衣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自從進入天水,事情便越來越讓人看不清了。
“你派人去查探一下,看看天水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西郊昨夜還有沒有人活著。”楚洛衣道。
小六子點頭應下,立即聯繫潛伏在南昭埋藏的獵人。
只是不同於以往,此次小六子格外謹慎,因爲獵人的勢力本就在助北流雲奪回天下的時候,損失了大半,而南昭更是因爲是獵人的起源地,在南昭帝的眼皮子底下,發展的也是最爲緩慢的。
換句話說,獵人在南昭的人手是最少的,且還有一些是忠於南昭皇帝的,因此,小六子沒辦法不小心謹慎,防止失去一個暗樁。
沒多久,北流雲也回來了,楚洛衣有些詫異。
看著北流雲身上和臉上的血跡,確認他沒有受傷,楚洛衣命人打了盆熱水,擰了塊汗巾,幫北流雲擦拭著臉上的血跡和灰塵。
“我怕是得離開一趟。”北流雲接過汗巾,將楚洛衣放在自己的腿上。
“發生何事了?”
“昨日夜裡收到蒼鐮求救的信號,我便連夜出城去,誰知卻遇了埋伏。”北流雲冷聲道。
楚洛衣心思飛轉:“是蒼鐮被歐陽千城的人發現了?”
“應該是了。”北流雲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