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黃鶯看著她轉頭又看向牀榻上的江魚兒,隱約猜測到了她在懷疑些什麼,無論這到底是陛下所爲,還是旁人所爲,黃鸝都不該出生張揚。
黃鶯蹙著眉,想要掩飾過去,塞給了侍衛一些銀子:“大家都散了吧,是黃鸝這丫頭大驚小怪。
侍衛收下銀子,卻沒有離開,目光落在江魚兒身上,瞧見那一身的青紫和狼狽,挑挑眉便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因著昨夜的雨雪,再看地上紛繁錯亂的腳印,有些爲難的對黃鶯開口道:“這位妹妹,不是我們不幫你,宮內發生這麼大的事,若是我們不上報,只怕最後都是小命難保,再者,你看這麼多人都瞧見了,哪裡瞞得住呢。”
黃鸝跪在地上哭個不停,黃鶯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侍衛很快將消息稟報給北流雲,北流雲當即派人請了御醫前往淳魚殿。
當然,得到消息的肖雨落自然不會錯過這場好戲,梳整著明豔的妝容前呼後擁再次前往了淳魚殿。
肖雨落到的時候,北流雲正揹著手走在裡間,江魚兒躺在牀榻之上,隔著牀幔,由幾名御醫在診治。
“陛下,這是發生何事了?魚妃妹妹可是有什麼不適?”肖雨落關切的開口道。
“朕可不記得你們的關係有這般好?何時你也會這般關心魚兒的生死了?”北流雲的言辭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牀上的江魚兒眸子微微動了動,聽見兩人的對話,似乎有些回過神來。
肖雨落臉色一白,沒有想到北流雲竟然真的會爲了維護江魚兒而斥責於她。
察覺到御醫在爲自己診脈,江魚兒猛然間收回手來,怒吼著:“滾!滾出去!”
這突如其來的瘋癲讓幾名御醫嚇的不輕,御醫對視一眼後,走到北流雲面前,有些爲難的開口道:“陛下...魚妃娘娘這是...”
江魚兒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隔著帷幔雙目欲裂,充斥著濃濃的恨意,兩手緊緊攥著牀榻上的被褥,眼中積蓄著氤氳的淚水,
“魚兒到底怎麼了?”北流雲怒聲道。
“魚妃娘娘似乎被多名男子玷污了身子...”御醫垂著頭嘆氣道。
魚兒的手緊緊攥在一起,透過牀幔的縫隙,清楚的瞧見北流雲不敢置信,如遭雷擊的神色,眼中的淚水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滑落。
一旁的肖雨落眼角閃過一抹得意,故作驚訝的開口道:“呀!這怎麼可能..你這御醫是不是胡言,魚妃妹妹怎麼會被人玷污,簡直是謬論!”
“回稟肖妃娘娘,此事確實無誤。”御醫拱手道。
“這..這怎麼可能..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魚妃妹妹身爲陛下的妃嬪怎麼可以與旁的男人有染..這..這可要如何是好?可憐的妹妹,怎麼就這麼命苦..”
聽著肖雨落掩飾不住的奚落和得意,魚兒顧不得衣衫不整,搖搖晃晃的從牀上衝了下去。
“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江魚兒踉蹌著撲在肖雨落身上,長長的指甲一把抓向她的臉!
“啊!你這個賤人,放開,放手!”肖雨落的臉上瞬間佈滿三道血痕,抓著江魚兒的頭髮,毫不示弱。
魚兒揚手將一旁桌案上的香爐砸向肖雨落,爐子裡的香灰瞬間散落開,灑了兩人滿臉滿頭。
魚兒眼中閃過一抹狠意,也顧不得此刻的狼狽,看著肖雨落臉上的三道血痕上灑滿了香灰,呵..肖雨落..我得不到的東西,你永遠也得不到..你這張臉毀了,再也好不了了,如此就同我一樣了....
“啊!我的臉..我的眼睛...”肖雨落驚恐的嘶吼著。
江魚兒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滿身疲軟,再沒有半點力氣,看著腳邊那雙純白的,鑲嵌著珠玉的鹿皮靴子,江魚兒眼中滾落下一滴滴淚水,始終不敢擡頭去看他的目光。
“兩位愛妃似乎玩的十分盡興啊。”北流雲的語氣中夾雜著怒氣。
江魚兒趴在地上,淚流滿面,肖雨落跪在地上,緊閉著雙眼,臉上血跡猙獰,哀嚎不斷。
洛洛,你看,這些曾經讓你低頭讓我們隱忍的人,她們終究是要跪在我面前,她們終究會失去一切。
只是洛洛,爲什麼你不在呢?爲什麼不等到我讓這些曾經有負於你我的人,一一匍匐在你面前後再離開。
北流雲垂下眸子,洛洛,是不是從此以後,我所能爲你做的,只能如此..
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冷時爲你添衣,病時餵你吃藥,聽你一點點講述天下的局勢,詢問我的部署。
北流雲轉過頭,看向窗外枝頭的寒鴉。
羌笛幽幽,也許,他還能爲她做的,便是爲她站在這天地間的最高處,豐滿自己的羽翼,看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翱翔。
江魚兒和肖雨落都沉默不語,只剩下低低的啜泣聲。
北流雲掃過地上的兩個女子,冷聲道:“既然你們都如此喜歡彼此,從今日起,肖嬪你就搬入淳魚殿,同魚妃朝夕相對好了!”
北流雲的話讓兩人一愣,魚兒心如刀絞,自己如今再不清白,他是不是連看自己一眼都會充滿嫌惡。
北流雲轉身就要離開,江魚兒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抱住北流雲的腳踝:“陛下..陛下..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北流雲停下步子,垂眸對上那雙發紅的眼,眼中的無措和驚慌像是受驚的小鹿,帶著深深的恐懼和渴望,又如離原之上的枯草,絕望而卑微。
“魚妃先好好休息吧,朕會徹查此事,給你一個交代。”北流雲轉身離開,徒留江魚兒和肖雨落留在原地。
當日,肖雨落的東西就被從寢宮搬到了淳魚殿,兩人一個主位一個副位,倒是真的成了朝夕相對。
回到流雲殿,北流雲坐在偌大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旁的蘇公公和蒼鐮噤若寒蟬,短短的時間,他們只覺得北流雲變得更加深不可測了。
自從不再服用五石散後,因爲長期的積累,他們親眼見著北流雲度過了怎樣的艱難。
他們不知道他是憑藉怎樣的毅力戒掉的藥癮,只知道每當那個時候,他總是青筋暴起,雙眼凸出,便是厚重的墨玉,也能讓近乎沒有內力的他捏碎。
一次次鮮血淋漓,他卻禁止他們的靠近,只憑藉著那斷裂的白玉簪度過。
蘇公公看向北流雲,輕嘆一聲,他曾在門外看見他手中攥著白玉簪,在地上打滾,青筋四起的臉頰上沾染著清澈的淚珠。
他曾悄悄將五石散放在他的桌案上,只想著哪怕只要能稍稍緩解他的痛意也是好的。
可他卻視而不見,只是拿著那隻白玉簪隱忍。
在往後的歲月裡,新進宮的小宮女聽到他們的愛情,忍不住仰頭問起:“蘇爺爺,景勝帝究竟有多愛洛妃娘娘?”
蘇公公坐在矮凳上,看向硃紅色的宮門,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些染血的歲月,那最動盪不安的年代,帝王的愛恨交織著最殘酷的血淚,權力傾軋下,天下間幾個最優秀的男女,所演繹的一場曠世傳奇。
沉默後,他輕輕道:“景勝帝愛她,很深很深。他放得掉她,卻放不掉自己,他戒得掉五石散,卻始終戒不掉對她的愛。”
北流雲擡眸看向蘇公公開口道:“選秀的事準備的如何了?”
蘇公公對上那雙眸子,只覺得那琉璃色比以往要更淺淡了一些:“按照陛下的吩咐,奴才已經放出了消息,參與選秀的不過是死路一條。”
“嗯。”
蘇公公繼續道:“雖然消息已經傳出,不少人已經打消了年頭,不少人還在觀望,只是依舊有些人鬼迷心竅,執迷不悟...”
“貪戀權欲,就怨不得朕不留情面!”北流雲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蘇公公不再言語,蒼鐮上前一步開口道:“魚妃前些日子一直在派人調查肖妃的生辰。”
“給她!”北流雲幽幽道,如此折騰了一番,他倒是要看看,這江魚兒是否真的有改命的本事。
“屬下明白。”
北流雲再次擡眸詢問道,眼中閃過一抹柔情:“讓你做的事怎麼樣了?”
“已經隱去了洛妃的生辰,全部替換成了旁的生辰八字。只是洛妃娘娘畢竟是在雲國公府內誕下,府內的奴才等人倒是極好處理,只是雲國公以及雲國公的夫人...”
“我會處理。”北流雲直接打斷了蒼鐮的話。
洛洛,從今往後,我這一生所要做的,便是護你周全。
.....
因爲輕雪和北流海的突然出現,楚洛衣和北流海擱置了原本的計劃,沒有即刻前往東陵,而是留在了邊城,想要弄清輕雪和北流雪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北流海調派了些人馬,仔細查探兩人的蹤跡,楚洛衣則是在房中靜靜的等待。
一日日過去,也只是查到了一些輕雪的蛛絲馬跡,而北流雪則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無跡可尋。
楚洛衣關好了門窗,放下了帷幔,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終日不知在忙些什麼。
幾日後,北流海在門外反覆敲打著房門,只是房間裡卻始終沒有半點回應。
猶豫了一下,北流海再次敲了起來,住在鄰間的蝶舞聽到動靜,打開,房門看向北流海道:“沒人麼?她今日應該沒有出去纔對。”
“洛洛?”北流海蹙起眉頭沉聲道。
裡面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北流海心下一沉,猛然推開,房門,大步衝了進去。
“洛洛!”北流海站在空曠的房間裡掃視著四周。
空空的房間裡沒有半點人跡,望向牀鋪,白色的輕紗放下,北流海一把掀開帷幔,只見楚洛衣嘴角流著血跡平躺在牀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