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營帳裡,趙姨娘已經恢復了安靜,靜靜的坐在馮宏的屍體旁,看著那具滿是血痕和傷口的屍體,她的眼淚還是不住的在滴落,一滴滴落在地面,幾乎要匯聚成一灘水跡。
北流雲這時出聲道:“若非洛洛敏銳,我怎麼也想不到南昭帝會將南昭的大半個情報網交給到一個臣婦的手上,這還真是有點讓人驚奇不已?!?
趙姨娘身形一頓,沒有開口。
北流雲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沒有再追問。
他只是覺得這事似乎有點奇怪,按理說南昭帝將這情報網交給趙姨娘這樣的人也是無所厚非,只是剛剛瞧見馮宏瀕死的時候,趙姨娘那一句句娘對不起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北流雲也不打算刨根問底,畢竟此刻還是需要這趙姨娘的幫忙,若是將她逼得急了,再將她逼回到南昭帝一邊可就不好了。
趙姨娘擦乾眼淚,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殿下早就知道今日會發生此事?所以刻意派人帶我前來?”
北流雲輕抿了口茶水:“也可以這樣說,不過你該知道,這是你的地盤,我想要在這裡得到什麼精確的消息,可以說是很難,所以與其說我早就知道,倒不如說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你以爲我會就這樣輕易相信你麼?”趙姨娘通紅著眼睛,緊盯著北流雲。
北流雲也不在意:“你可以不相信我,不過你也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麼?再者,到底是不是南昭帝派人刺殺的你兒子,你回去一查便知,何必在這裡同我多費脣舌?”
趙姨娘移開目光,她知道,北流雲說的是實話,這件事上,他很難能瞞得住自己,而且宏兒臨死之前說的也決計不會是假話。
“不知道殿下有何打算?”趙姨娘半晌後開口問道。
北流雲莞爾一笑:“趙姨娘這般開口,是打算要同我合作麼?”
趙姨娘攥緊了拳頭,怒聲道:“狗皇帝殺了我的兒子,難道還指望我能爲他賣命!”
“如此,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北流雲沒有開口直接說讓趙姨娘做什麼,只是開口道:“此刻天色已經快亮了,未免打草驚蛇,姨娘還是早些回到馮府休息的好。”
趙姨娘轉頭看向北流雲道:“我有一事還要請問殿下,不知道六殿下是不是在您的手上?”
北流雲挑了挑眉頭,心中對趙姨娘知曉此事,有些詫異。
畢竟當初小六子萬般謹慎才花費了極大的心思纔將六殿下帶走,想必就算是南昭帝大抵也只是才發覺不久,不想這趙姨娘竟然就已經察覺了。
“看來,姨娘早就知曉此事。”北流雲也沒在瞞著,淡淡道。
趙姨娘沒有否認,眼中依舊滿是恨意。
“既然姨娘早就知道此事,那也就意味著南昭皇帝早就知道此事了?”北流雲再次反問。
趙姨娘冷哼一聲:“我還沒有將此事上報給他,打算今日再將此事秘奏給於他,這六皇子可是頗爲受寵,殿下您可要好好利用,不要錯失良機。”
“這是自然。”北流雲笑著道,心中卻在盤算著既然這個趙姨娘早就知曉六皇子失蹤一事,到底爲什麼沒有直接上奏給南昭帝,難道說,她不希望這個六皇子能夠活著回來?這到底是爲什麼?
北流雲派人將趙姨娘送了回去,心中則是依舊在思忖著,如何能夠將洛洛救出來。
就在這時,小六子忽然怒氣衝衝的殺了進來:“北流雲!你耍我!”
“出去?!北绷麟厭吡艘谎蹨喩頊徜蹁醯男×?,淡聲道。
看著他這副樣子,小六子可以說是氣的火冒三丈,直接就坐在了椅子上。
他剛纔才知道,北流雲已經跟趙姨娘達成了共識,這馮宏在死前向趙姨娘交代了自己遇刺的經過,自己這一番也算是沒白忙活,可恨這個男人早就知道,卻還耍了自己一通。
絲毫不理會小六子的咆哮,北流雲一心琢磨著自己的計劃,半晌後,在小六子氣的暴跳如雷的時候,北流雲開口道:“讓你找的人如何了?”
小六子一愣,隨即回過神道:“已經差不多辦妥了?!?
“今晚暗中將人帶過來讓我瞧瞧?!?
小六子點了下頭,懶得理會北流雲。
北流雲則是繼續道:“讓人給趙姨娘送去消息,讓她給我一切有關青蛇和七星閣的資料。”
小六子點了點頭,打起精神,出去辦事。
而北流雲換了一身衣服之後,拿著楚洛衣的銀月彎弓,直接飛身前往天水。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一道俊美的身影騎著一匹麒麟馬在林間飛快的奔馳著,青絲隨風而動,只讓人瞧得見一個側臉,堪稱驚鴻。
洛洛,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會帶著你,還有我們的孩子一起回家。
快馬加鞭了大半日,北流雲終於趕到了天水城外,在城外買了一個斗笠,戴在了自己的臉上,而後大步走向城門。
進入天水城後,北流雲直接尋到了南昭皇宮的方向。
半個時辰後,他已經出現在了南昭皇宮的一個側門前。
皇宮古樸低調,帶著一種歷史的厚重感,並不是一味的追求奢華和美豔,比起當初北燕帝的皇宮,看起來要肅穆許多。
北流雲揹著銀月彎弓,繞著整座帝宮轉了一大圈,最後找到了隔著一條街道的一家酒樓。
酒樓有三四層高,招牌很亮,離著皇宮有一段距離,不過卻算是最高的一座酒樓了。
北流雲要了一個房間,而後直接翻身到了房頂,將準備好的字條插在箭矢之上。
拉弓,搭弦,待成滿月之狀,毅然放手!
箭如猛虎,蓄勢待發,劃破長虹,宛若流星,劈開虛空之後,躍過高強,直奔南昭帝的御書房!
‘嘭!’
一聲鏗鳴,就在箭矢將要透過半開的窗子前,暗中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手中一片刺目的銀光,一把攔下了來勢洶洶的箭矢。
箭矢被打飛後,斜著插在了窗框之上。
黑影將箭矢拔下,瞧著上面的字條,閃身走進御書房。
“陛下,這是剛剛從宮外射進來的箭矢?!卑敌l開口道。
南昭帝有些頭疼的放下手中的奏摺,揉了揉太陽穴,擡手將暗衛手中的箭矢拿了下來。
拆開字條,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
若要六皇子平安,就拿解藥來換!
南昭帝的眼中閃過一抹譏誚,而後將字條放在了桌子上,沒有開口。
半晌後,瞇著眼睛的南昭帝開口道:“派人給北流雲傳信,就說三日後,定下位置,自會有人前去交換?!?
“屬下明白?!?
暗衛離開之後,南昭帝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難道他還怕給一個假的楚洛衣解藥不成?若是她醒了,倒是也好名正言順的爲自己做事!
待到暗衛離開之後,南昭帝重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中卷著利箭上帶來道字條,在琢磨著什麼。
北流雲,你真的以爲就憑一個六皇子就能威脅到我麼?
南昭帝緩緩垂下眸子,肥胖的身子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之上,彷彿閉目小憩,實則卻在思索著如今天下的格局,以及他所安插的每一個棋子。
楚洛衣,北流雲,歐陽千城,輕雪,湘羽,馮宏,趙姨娘,這些一個又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在他的腦海中接連浮現,反覆思量。
一個時辰之後,暗衛已經摺了回來,南昭帝看著暗衛開口道:“如何?”
“回陛下,北流雲要求三日之後,天水城的郊外見面,到時他會將六皇子帶去,一手交解藥,一手交換六皇子?!卑敌l冷聲開口。
南昭帝點點頭,而後沉吟片刻開口道:“傳召董大人三日後前去郊外,負責此事?!?
“是,屬下明白?!?
南昭帝蹙著眉頭,沒有再說話,雖然他很看重六兒,但是他身爲帝王,無數人想要他的性命,他是絕對不會輕易離開皇宮的,更何況,北流雲怕是會在郊外早已佈置了什麼滔天的陷阱在等待著他,他若是就此前去,豈不是正中下懷。
就在暗衛打算退下的時候,南昭帝再次開口道:“趙姨娘那裡最近有什麼動靜?”
“回殿下,趙姨娘那裡一切正常,只是最近似乎正在大力尋找馮宏,接連派出了不少探子,若是繼續這樣下去,難保不會查出蛛絲馬跡。”暗衛開口道。
“這件事交給青蛇去做,切記不能讓趙姨娘起疑。”南昭帝冷聲吩咐道。
“屬下明白。”
而此刻,北流雲在射出那隻箭矢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根據小六子此前所調查的結果,直接摸到了青蛇的住處。
因著馮宏死於青蛇之手,他倒是沒敢直接就潛入這個看似普通的宅院,防止打草驚蛇。
畢竟眼下他一人之力根本就沒有把握將洛洛救出來,若是弄巧成拙,反倒是讓洛洛成爲了人質事情將會更加難辦。
雖然如此,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就會這樣什麼也不做。
北流雲繞著這座宅子,仔仔細細的將整間宅子的構造牢牢記在了腦海之中,同時在這裡守了許久,買通了兩個送菜的商販,問明瞭裡面的大致結構。
只是,有些讓人失望的是,他所得的消息並不太多,即便是那兩名商販,也不過只能將食物送到院子裡去。
可是,根據小六子審問禿鷲的結果,這座宅子下的密室纔是重中之重。
根據禿鷲的話,他只能大致判斷出宅子上面所對應的地下石室的石廳,至於石室內到底具體是什麼樣的結構,有幾間石廳,東西南北又是什麼位置,就連禿鷲都不知道。
如果是這樣,想要闖入殺手遍佈的這裡,將洛洛救出來,實在是太難了。
北流雲尋了遠處的一個屋頂,曲起一條腿坐在上面,一手摸著下巴,雙眸緊緊落在不遠處的宅子上。
他倒是想過繼續挖出一條地道,只是詢問過不少有經驗的工匠,則是紛紛搖頭表示,根據這間宅子所在的地形來看,挖起地道來極爲危險,因爲這間宅子下本就有著一間石室,地下大部分的面積都已經被掏空,若是不知道地下石室的具體構造,就這樣貿然動作,很可能會使得石室徹底崩塌。
這樣的險,他不敢冒,他怕最後洛洛沒被南昭帝殺掉,倒是被這些石頭給埋了起來。
到底要怎麼樣纔好?
北流雲這一坐就坐了大半日,因爲趙姨娘的緣故,他的行蹤倒是沒有被傳到南昭帝的耳朵裡。
否則,單是他在此處坐上這麼久,怕是就要引起南昭帝的戒心了。
北流雲現在就在想,他怎麼才能順利的混進去,又如何能夠將這裡所有人都引出去。
想了許久,北流雲心一橫,打算回去繼續讓人挖地道。
既然他們都怕這地下的石室會塌,索性不如就讓它踏!先從一腳開始塌陷,一旦地面開始坍塌,到時這裡必然會是一團混亂,他也纔好有機會混入其中!
打定主意之後,北流雲扶了扶頭上的斗笠,乘著月色,飛身離去。
而此刻的楚洛衣依舊處在暗無天日的石室之內,只是比起最初,最近她的日子要好過上許多。
因爲木牀的架子基本做完,她便不用再多分些木材出來,可以將木桶所拆下的木條全部用來取暖,如此,石室裡倒是暖和了許多。
木然燃燒之後的黑灰被她小心的整理起來,在牆上做出了許多記號。
眼下,她心中正有兩個逃出生天的計劃,只是一時間還沒有決定出要用哪一個。
一個是她不再取送來的食盒,一兩日後,送飯的人定會發現,轉而將此上報。
之後,就必定會有人進來,而這就是一個她逃出生天的機會。
另外一個,則是她利用最近逐漸積蓄起的微弱的心力,放出幾朵金蓮,穿透牆壁,而後從這裡逃出去。
若是她的牆壁之外,不是堵死的地面,便一定在這地下的石廳之內,如此,她也可以得到一條生機。
只是無論是哪一種,都有著莫大的風險,第一種想要趁著石門打開的機會逃掉,簡直是癡人說夢,所以她只能依靠假死的這種辦法。
可是問題就出在,她擔心即便自己假死這些人也不會將自己的屍體運送出去,更擔心他們將大夫請來,把脈便知一切。
如此一來,她怕是要白白捱餓上幾天,縱然是她撐得住,可是肚子裡的孩子卻未必能受得住。
這也正是她遲疑不決的原因。